一如以往,李密身邊少不了他的心腹大將常何。
陪在李密身後的是魏徵和徐茂公。
程咬金和羅成則站立在院外守着,以防有人突然打擾。
秦瓊安排一衆人坐定,示意張氏和賈秀英帶着懷玉出去玩,這方進入正題。
開門見山,李密直接問道:“李世民,人已抓到,下一步如何?不要說孤故意長他人志氣,實在是自從抓了宇文成龍後,尚師徒和新文禮都着了慌,更是大軍壓境,勢有踏平瓦崗之舉。這一下,瓦崗之圍不但沒有解,更水深火熱了些。”
“要的就是水深火熱。”眼見李密露出不滿,李世民笑道:“這樣一來,瓦崗此次解圍,美名再揚天下,天下英雄共仰啊。”平平淡淡不顯性,轟轟烈烈見真章,要鬧就得鬧大一些一直是他的稟性。
“只怕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不理會李密的暗示,李世民徑自看向魏徵,“聽聞,魏軍師能夠模仿天下所有人的字且無人能分辨真假。”
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魏徵只是一笑,搖了搖手中的拂塵,算是默認。
李世民又看向徐茂公的方向,“我更聽聞,徐軍師制的圖章堪稱一絕,可以以假亂真。”
撫了撫鬍鬚,徐茂公笑道:“瓦崗的水有多深,想必你早知道得一清二楚,有什麼話儘管說。”
這也算是默認了。
“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解決了。”無比自信,李世民大大方方的看向李密,“煩勞魏公下令,令魏軍師模仿臨潼關總兵尚師徒的字跡寫一封軍函給當朝的宇文丞相,就說‘令郎自恃軍功、屢違軍令,爲穩軍心,特將令郎斬首以正視聽,今戰事緊張,它日歸京再到丞相府請罪’等等之詞,然後,請徐軍師刻一枚元帥軍章,蓋在那軍函上的好。”
這是典型的栽贓嫁禍啊。分明是要隋庭從根本中亂起,從他們自己人中亂起,這和父親的兵不血刃有着異曲同工之效,他……似乎是父親的不傳弟子啊。
魏徵和徐茂公二人震驚的相互看了一眼,接着以不可思議的神情看着李世民,二人臉上的神情可謂一變再變。
李密也不笨,當然也參透其中玄機,他震撼的看着李世民,眼中已有濃濃的殺氣。對於李世民,如果不能爲他所用,唯一之途就是殺之以絕後患。
各懷心思,商量好一切,李密率魏徵、徐茂公等人出秦府而去。
我緊跟在李世民身後,擔心說道:“二郎,計策已全然浮出,只怕魏公不會留人。”
“你擔什麼心?”說着話,李世民湊近我耳邊,“我身上不是還有一封信麼?”
聞言我大悟,那封信是展現李密小人心腸的重要證據。只怕這也是李密一直忌諱着不對李世民下手的原因。
“我得迴天牢了。你在恩公家中好好養身體。瞧瞧,臉色這般蒼白……”
雖然明知他是那種到什麼地方都會活得活色生香的主,但因了擔心,難免有些食不下咽、寢不能眠,能夠好到哪裡去呢?
“二郎,觀音婢有我照顧,你放心即是。倒是你,在天牢中要小心一些。一旦瓦崗之圍一解,我會以‘瓦崗大捷而大赦天下’爲由,奏請主公放你出天牢。”
抱拳作揖,李世民深深的鞠躬,“謝恩公。”
“好了,快去吧。也不在這幾日了。”
翌日,李密遣人化裝成隋庭軍隊中的人帶着宇文成龍的人頭和僞造的軍函去了長安。
不久,那前往長安的瓦崗兵歸來,說宇文化及看到三兒子的人頭後震怒暈倒,甦醒後去見了方方從高句麗征戰歸來的楊廣。
一如李世民所料,奈不住宇文化及老淚縱橫,楊廣震怒,下旨令尚師徒自縛前往京城謝罪。
可嘆那日新文禮和尚師徒正忙着應對瓦崗的大肆反擊,正逢新文禮被秦瓊斬於馬下。見尚師徒寧死不屈、大丈夫氣節盡顯,秦瓊愛惜人才,希望尚師徒能夠改投瓦崗,卻被尚師徒‘忠臣不事二主’嚴辭拒絕。也就在鏖戰之際,聖旨突到,宣罷聖旨,尚師徒只以爲是楊廣責怪他久攻不下瓦崗,大羞大怒下終是發出‘罷了罷了,不能爲朝庭爭氣,死有何惜’的悲情壯語後拔劍自刎而死,死前都不知是被人栽贓陷害了。
兩個元帥一個戰死、一個自殺,先鋒又被斬了頭……這場仗就沒什麼打頭了。前來圍攻瓦崗的20萬隋兵如鳥獸散。
瓦崗寨被圍數月一朝得解,寨中當然是大肆慶賀。
大捷破軍,自然就要大赦‘天下’。關在牢中的一應囚犯得以重見天日,這批囚犯中自然而然就包括了李世民。
李密,獨邀李世民在室內詳談。
我想,詳談的主要原因應該是李密寫給李世民的那封信。
秦瓊等人焦急的在院子中來回的走着。直到房門大開,李世民一臉意氣飛揚的步出房間,而李密的神情似乎尚可,秦瓊才長吁了一口氣。
“擺酒,賜宴。”
隨着李密話落,秦瓊急忙命張氏等人忙碌起來。
推杯換盞間,羅成對李世民說道:“你真真是個英雄,爲何偏要替隋庭賣命。你看看,像尚師徒那樣的忠臣最後落了個什麼下場?還不是不得朝庭的信任?臨陣換大將,是兵家大忌啊。他楊廣難道連這都不知道?一個小小的栽贓嫁禍……嘖嘖嘖……爲他征戰多年的臣子就得自縛去京城,任誰看了都寒心。”
是啊,誰不寒心?再加上新文禮戰死,尚師徒能不英雄氣短,最後落個自殺求忠的命。只是這過程……唉……這裡果然是男人的天地。雙手明明沾滿了血,可喝着酒卻是那般的愜意。
“二郎,楊廣無道、殺害忠良,如今天下英雄並起,料他氣數不久。我瓦崗皆是有仁有義的兄弟、賞罰分明的英雄,來瓦崗吧,將來不失你的王候之位。”
程咬金語畢,李密臉上明顯不鬱,只是一個逕的飲酒,氣氛一下子低迷起來。
見狀,程咬金冷笑一聲,湊近李世民耳邊,以極低的聲音說道:“只要你來,什麼王候之位,就是魏公那個位子,只要你點頭,就是你的。”說着,他拿眼睛睃了一眼李密,接着又大聲說道:“上次力劈老君堂,純屬誤會。今天借酒陪罪,謝謝你替我報了元慶的仇。”
李世民笑着連喝了三大碗。這才說道:“程老英雄方方的話可就差矣。自古道‘忠臣不事二主’,我即食隋庭俸祿,哪有背叛隋庭的道理?”
“那你這栽贓嫁禍之計呢?可不要忘了,隋庭的兩員大將實際皆是喪於你之手。”
看着羅成挑釁的目光,李世民撇脣笑道:“報君以忠,容情便不由忠了。”說到這裡,他看了我一眼,“恁你們如何笑話我,在我眼中,觀音婢比陛下和隋庭又重要許多。”
聞言,我心中一熱,心突突的跳了起來。我都沒有想到自己在他心中居然是如此的重要!
李世民話音落地,羅成、秦瓊等人臉上升起肅然之情,同時看向我的方向,只聽李世民又道:“除卻觀音婢外,其餘的私事我必不會因私而喪國家大事,是以,一如我們原來的約定,到時候再說罷。”
自然記得四明山的約定,性情直爽的程咬金拍着李世民的肩膀,“好。我老程也不多留了,酒後,老程我親自送你們夫妻出瓦崗。”
“誒,程老將軍,李世民是我瓦崗的英雄。孤還想再多留一、兩天,和他好好的商討商討對敵之策和用兵之道。”
很明顯,李密拿到私信又翻臉不認人了,估計不想放過李世民。
當然知道李密的心思,李世民笑道:“在下的用兵之道不過爾爾,小打小鬧而已。我這裡有一本兵書,魏公拿出仔細研讀,它日成就不可估量。”
接過李世民親呈上的書,李密默默放在一旁,只是陰誨的看着李世民,“就這般急於下山?不想在我瓦崗再多呆些時候?”
“不急不行啊。”
“怎麼說?”
“我來瓦崗的事雖然沒多少人知道。但在來之前,我留話元霸,如果瓦崗之圍已解我還不下山的話,就要他來爲我和他二嫂收屍。”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衆人的臉色全然大變。
李元霸,誰不怕?這瓦崗還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收屍?替我和李世民收屍意味着什麼?
踏平瓦崗!
恁李密拿走私信在前,但李世民還有一手‘黃雀在後’,只見李密眼角不停的抽搐着,李世民只是淡笑看着李密,等着他的下文。
權衡利弊,李密半晌方道:“即如此,就由秦將軍、程將軍等人送你們夫妻下山罷。”
“魏公一言九鼎,在下敬佩萬分。”說着些冠冕堂皇的鬼話,李世民作揖又道:“是在下小人心度君子腹,擔心內子在瓦崗並未受‘貴客’招待,夜闖瓦崗落入魏公手中。魏公不但沒有處罰在下,更在瓦崗大捷之日放了在下,這份大恩大德,在下一定銘記。”
“只是不知令尊會不會報孤囚你之仇?”
知道李密此問是擔心自己殺個回馬槍,李世民笑道:“兩軍交戰,魏公擔心在下是隋軍的探子並擄了在下關押在天牢……”
聽着李世民那篇‘圓謊’得天衣無縫的話,魏徵和徐茂公二人均是苦笑不止。這話雖然是鬼話,但通篇是對李密的歌功頌德,明着是將高帽子戴在李密的頭上,暗地裡實則是想撇清他自己爲瓦崗出謀劃策的事實。
我知道,不出一段時日,李世民所說的‘事實’將傳遍大江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