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世界沒有帥不危,那樂蘊和也沒有活着的必要。
這是樂蘊和唯一的信念。
她跑得很快,快得連杜城洛都追不上她。她已經跑離了彩燈能照耀的光明之處,眼前一片黑暗。除了天上的明月,以及海面上破碎的月光,樂蘊和看不到其它的存在。
聽說會游泳的人很難自溺,樂蘊和不信。她只想縱身跳出這海里,隨波逐流,她要找到墜落在海里的飛機,要找到坐在飛機裡的帥不危,還有她的親朋好友。
跑到後面,樂蘊和已經能感覺到自己已經在水裡。
穿着裙子,一個浪打過來,全身溼透。水的阻力令她的速度慢了許多,她閉着眼睛,張開雙臂,準備迎接下一個浪,隨時淹沒在海中。
突然,後頸一痛,樂蘊和暈過去了。
這次她沒有夢,大概是被打得太重了,她睡得特別香。
“你下手也太重了吧。”隱約間,聽到莎拉的聲音。
“不打重點,她真的跳進海里,被浪帶走了怎麼辦?”回答的是杜城洛,原來是他追上了自己,把她打暈,趁着第二個浪蓋過來之前,將她帶回了沙灘。
莎拉看着熟睡中的樂蘊和,搖頭說道:“我就知道這事玄,沒想到小和性子這麼剛烈,說要死就馬上去死。”
“莎拉,別再說死了,我們忌諱。”
“哼。”莎拉瞅了瞅樂蘊和,看到她的睫毛在動,對着杜城洛做了個手勢,兩個悄悄地離開了房間。
過了幾分鐘,樂蘊和幽幽醒來。
她睜開眼睛,昨晚眼睛裡時了海水,現在再睜開,鹹鹹澀澀,好像還結了鹽。
她沒死,她在房間裡……這個房間好陌生……
樂蘊和看了看四周,不是酒店,也不是莎拉男朋友家。這房間的結構有點熟悉,但擺設並不一樣,樂蘊和總覺得在哪裡看見過,卻想不起來。
窗簾被吹起,外面有海浪聲。
莊園!樂蘊和的腦子裡跳出這兩個字,她好像回到了莊園。可是,這不是她在莊園的房間。
樂蘊和下牀,這時,她發現窗簾特別眼熟。
再順着窗簾被風吹起的方向看去,有一件婚紗掛在那裡。超短裙款式,掐腰設計,簡單大方,露得不多,但很性感。
“這是莊園主人的臥室!”樂蘊和驚呼,她現在終於明白了,自己在平臺上看到的那一抹白,就是這婚紗!
樂蘊和站在婚紗面前發了大半天的呆,她的腦細胞不夠用,一時之間還弄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在主人房,會看到這婚紗。
有時候,一件事想不通便是一輩子,想通了,只需要一秒。
當樂蘊和眼角餘光看到堆放在角落裡的玩偶時,她明白了。
“帥不危!帥不危你沒死!你給我出來!”
臥室門開了,帥不危手捧鮮花,穿着白色西裝,出現在她眼前。
樂蘊和立刻衝了過去,撲到他身上,用腳踢,用牙咬,用手掐。
帥不危只是笑,大聲的笑。“要我死容易,我現在馬上跳到海里去,死給你看。”
“你敢!”此刻,樂蘊和最忌諱的就是死這個字了。
帥不危抱住她,從她的頸上取下那根串着粉鑽的項鍊,看了看,問她:“戴嗎?”
“太大了……”粉鑽太招眼,樂蘊和一直不想戴在手上,覺得像暴發富。
帥不危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細細的鉑金戒指,上面只鑲了一顆不太明顯的碎鑽。“戴這個行不行?”
大悲之後再給她大喜,樂蘊和確實很難拒絕。因爲昨天,她過了一天“失去小危”的生活,這樣的恐懼佔勝了一切顧慮,她只想跟他永遠在一起。
可是,就這樣答應了他,樂蘊和不解氣。“你這是什麼?求婚?”
“結婚!我把所有人都帶來了,他們都在外面,等我們結婚呢。”
果然,帥不危當真是包了一架飛機飛來H國找她,要跟她結婚。
樂蘊和揉了揉眼睛,把剛剛快要流出來的淚水抹乾淨,彆扭地問他:“你別告訴我,一切都是騙局。”
“除了我愛你這件事不是騙你的,昨天發生的一切,都是騙你的。”
“莊園是誰的?”
“我的。”
“你怎麼找到我的?”
“你懂得利用杜城洛離開我,我自然也懂得利用他來找到你。”帥不危驕傲地一揚頭,說:“精誠所至,金石爲開。人心是肉長的,只有你捨得離開我,連杜城洛這樣的石頭人都覺得不能再折磨我了,主動願意幫我。”
樂蘊和抿嘴,又問:“是你讓他們合夥把我騙到莊園來的?”
“別說騙這麼難聽嘛,我是怕你在Z國住膩了沒處玩,才讓他們帶你來莊園的。再說了,莊園比較適合結婚。”
“呸!”
樂蘊和忽然想到了那份報紙,還有打不通的電話,她瞪着他,可又無法責備他。
帥不危什麼都沒說,但樂蘊和知道,他爲了要騙她,讓她感受到失去他的痛苦,從而改變心意有多難。
他要聯合所有的親朋好友,要準備莊園,要說服莎拉和杜城洛,還要弄假報紙假新聞,關閉手機,等等等等,這些,不只是金錢上的付出,更多的是心思。
“小危……”
“小和,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該用什麼樣的方式來求婚你纔會答應嫁給我。在瑞士,你終於前進了一步,我以爲,我們能順利地進行下去。可是,你非要離開我。”帥不危說着說着,哽咽了。
樂蘊和愧疚地看着他,他們分隔一年多,帥不危私下哽咽了多少回,她不知道。她只會逃避,躲開帥不危,可他呢,除了要忍受分離的痛苦,還要想盡辦法地把她追回來。
樂蘊和覺得自己太不地道了。
這樣的愧疚感,讓樂蘊和更加覺得,自己需要補救。
“那你爲什麼等到現在?”
既然她在Z國的時候帥不危就知道她的行蹤,爲什麼要等到她在莊園住了三個多月纔有所行動?樂蘊和不明白。
“我怕我追急了,你又會跑。”帥不危苦笑道:“我本來想讓你在這裡住滿了半年,再來找你的。可是你上次差點從平臺上摔下來,我擔心你,所以把計劃提前了。”
樂蘊和眨眨眼睛,羞愧地低下頭。
“計劃還有許多不足之處,我本來想在大島上放煙花的,還想從海里穿着潛水服出來向你求婚的。可是都提前了,所以……”
在大島上放煙花是必須得到當地許可才行,帥不危因爲計劃提前,沒有拿到許可,這讓他感到很遺憾。
“這樣就夠了,你已經把我嚇死了,我不需要太多驚喜,我只要你。”這是樂蘊和的真心話。
帥不危晃了晃手中的戒指,說:“我死不要緊,我不想你爲了我死。小和,嫁給我吧!我們不要再耗下去了。”
樂蘊和並沒有猶豫,她拿過戒指,正準備套上去時,忽然問帥不危:“你能說服爸媽,說服同學和朋友,說服家裡所有的親戚,說服杜城洛,這些我都能理解。我想知道的是,你是怎麼說服莎拉的?”
“你忘了莎拉的舊手稿?”帥不危狡黠一笑:“你跟我說過,莎拉的舊手稿中,女主身邊的人都神秘失蹤,所以她追查這些人的下落。但莎拉對失蹤的原因和結局都不滿意,於是我告訴她,可以給女主一個這樣的結局。不是每一次的失蹤都必須是命案,也不必每一次失蹤都必須是血腥的,推理小說也可以有愛情的,還可以是一個驚心動魄充滿懸疑的愛情!”
“你太精明瞭!”樂蘊和嘆道。
“我就是五百的智商,要追你都很難。想不出別的辦法,只好投你所好,讓你在外面自由一段時間,然後再嚇嚇你,知道我的重要性。嘻嘻,這樣你就會答應嫁給我了!”
樂蘊和舉起左手,將他那枚戒指戴在自己手指上。“以後,別再這樣嚇我了……我答應你,嫁給你,以後……我們都別再分開了。”
帥不危緊緊抱住樂蘊和,帶着她來到陽臺上,指着樓下篝火,說:“小和,你想見的人,都在樓下。”
篝火排成“LOVE”的字樣,明豔火光下,樂蘊和看到了樂有年和曹雨蘇,也看到了帥伯言和琳達,樂有勤、樂爺爺、帥爺爺、帥奶奶、呂恬希、陳志豪……所有的人都坐在篝火旁有說有笑,長長的白色桌子足足的幾十米長,管家帶着衆人服務大家。
樂蘊和又控制不住的想哭,她捂着嘴,不知是太喜悅了,還是有些惱羞成怒,狠狠地打了帥不危一下。
“我們下去吧。”帥不危說:“大家坐飛機過來,又躲着你全藏在酒店裡不敢出來,很累了。”
“嗯。”也是該把結婚的喜訊告訴他們了。
四年後。
樂蘊和與帥不危過完了三十歲生日之後,呂恬希抱着她和陳志豪的第二個孩子來他們家做客。
“恬希真有福氣,一男一女,兒女雙全。”樂蘊和抱着呂恬希的女兒,跟帥婷婷說:“你們什麼時候生一個?”
帥婷婷幫忙泡奶,聽到樂蘊和問她,笑道:“我跟城洛才結婚半年……還沒打算呢。”
書房裡,帥不危與杜城洛下圍棋,陳志豪無聊地在旁邊觀看。
實在是太悶了,陳志豪要抽菸。
“要抽出去抽!”帥不危說。
“別啊,我在家的時候,恬希說有孩子不能抽。我出去抽吧,她說我出去鬼混!老子好不容易到你這裡放鬆一下,你還不讓我抽,你是想逼死我啊!”陳志豪嚷嚷。
杜城洛同情地看着他,說:“抽吧,到窗戶邊去抽,別薰着我們。”
“哼,等你們都有小孩了,我看你們在我面前嘚瑟啥!”陳志豪不解氣地說:“杜城洛你再不生,就老得生不出來了!帥不危,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生?”
“我想等小和的傷口滿五年後再做打算。”
聽說剖腹產兩年後就能再生二胎,帥不危不想冒險,他堅持在滿五年。所以,他們都已經三十了,仍然沒有造計劃。
杜城洛點頭,說:“這些年的治療效果不錯,醫生說你們也可以準備了。”
“我怕小和思想負擔太重,急了,欲速不達。”
杜城洛和陳志豪都沒說什麼,三個男人在書房裡又待了,來到客廳,見三個女人有說有笑,心中欣慰。
杜城洛攬着帥婷婷坐下來,宣佈道:“下個月,我們會離開W市。”
“去哪?”衆人異口同聲。
“回我的家。”杜城洛說:“你們不會忘記了吧,我的家在國外,W市對我來說,只是異鄉。”
樂蘊和戀戀不捨地拉着帥婷婷的手,說:“捨不得你。”
“我會經常回來的。”帥婷婷說:“城洛還把我父母也接去,家裡本來就有些親戚在國外,所以出去了也不會太寂寞。”
陳志豪見狀,湊過頭來,笑道:“巧了,我也有事宣佈。”他抱着自己的小女兒,說:“我爹地媽咪特別想念我家這個小寶貝,所以下個月,我和恬希也要出國,在國外住個一年半載的。”
樂蘊和抿着嘴,許久沒說話。
帥婷婷與呂恬希相比,自然不如她親厚。呂恬希要出國,哪怕只是一年半載,樂蘊和心裡都怪怪的,很不舒服。
呂恬希拉着樂蘊和的手,笑道:“小和,你跟我一起去吧。反正帥家在那裡也有產業,讓小危也去,他工作,你陪我帶孩子,怎麼樣?”
“可以啊!”帥不危說:“小和的翻譯已經告一段落,我正計劃陪小和去旅遊。既然你們都回去,乾脆我們一起去,熱鬧些。”
三個月後,樂蘊和陪着呂恬希坐在公園裡,看着她的大兒子在玩鞦韆,將她的小女兒放在車子裡曬太陽。
“恬希。”樂蘊和塞了一張紙片給她,說:“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是什麼?”呂恬希一邊拿起紙片看,一邊問。突然,她頓住,驚詫地看着樂蘊和,問她:“小危知道嗎?”
“他不知道。”
“爲什麼不告訴他?”
“因爲是兩個孩子……”樂蘊和擔憂地說:“小危說過,要生也要一個一個的生,絕不對同時生兩個。可是偏偏就懷了兩個,我怕小危擔心,所以不敢告訴他。”
“那……你打算瞞到什麼時候?”
“能瞞多久就瞞多久。”樂蘊和說:“也許再過一個月,也許過兩個月,反正……拖拖。”
呂恬希捂着嘴偷笑,她用食指對着食指,悄聲說:“小危的身體好好哦,你如果拒絕了他一週,他就會起疑的呢!”
“放心,我有辦法。結婚的時候他都敢拿生命來騙我,我現在哈的兩個兒子來騙騙他,有什麼不可以?”
樂蘊和得意地笑着,指着從遠處走來的帥不危,他的手裡拿着樂蘊和最愛吃的快餐車的熱狗。
呂恬希立刻把B超單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端莊地坐着,等着看樂蘊和的表演。
“小和,你什麼時候喜歡吃芥末了?”帥不危將熱*到她手上,說:“不知道芥末是不是放多了?”
樂蘊和用力咬了一口,很快,眼淚嘩嘩直流。
呂恬希正在懷疑,這眼淚是真是假時,樂蘊和吐的一下全都吐出來了。
“小和,你不要緊吧。”帥不危嚇得聲音都變尖了,像太監。
樂蘊和流着眼淚說:“我一直水土不服,人不舒服你又不信。現在好了,我都吐了,你以後要是再欺負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知道了,以後不會了。”帥不危想都不想地道歉,只要樂蘊和一皺眉,他就會慌神,更何況是被他的芥末熱狗給辣到了。
“對了,上次爺爺打電話來說想你,不如你回國待段時間吧。這些天我住恬希家,你不必擔心我。”
樂蘊和很輕易地就把帥不危打發回國了。
呂恬希送帥不危去機場時,見他悶悶不樂,忍不住心軟。
過安檢時,呂恬希叫住他:“小危,你這裡有髒東西。”呂恬希假裝幫忙整理衣服,偷偷地把樂蘊和檢查出有雙胞胎的那張B超單放進了他的口袋裡。
飛機直上雲霄,呂恬希在地面上祈禱:“希望你能早點看到。”
呂恬希從飛機場回來時,順道去附近的超市購物。她正逛着,突然接到了樂蘊和的電話,剛接通,就聽到樂蘊和發瘋的尖叫:“呂恬希!你出賣朋友!”
呂恬希怔怔,看了看手機,果斷掛了。
現在樂蘊和是重點保護對象,帥不危心疼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捨得碰她一根手指。叫吧叫吧,讓樂蘊和叫一會吧,等叫完了,她就會感謝自己的。
呂恬希微笑着從貨架上拿起一罐孕婦奶粉,淡定地自言自語:“小和,閨蜜只能幫你到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