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在臨時搭建的涼棚裡見到了風塵僕僕趕來的歡顏。
“有二公子的消息了?”程微迫不及待地問。
問完,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有了,有了。”歡顏連連點頭。
“二哥怎麼樣?是來信了還是——”
歡顏是個實心眼的,對程微從來沒有一絲一毫隱瞞,迎上主子期待忐忑的眼神,快言快語道:“不是的,是邊西來了戰報,說二公子與敵人同歸於盡了——”
話未說完,程微已直直倒了下去。
涼棚裡衆人大驚。
北冥真人立刻吩咐道:“快把帷簾放下來,不得讓外面百姓瞧了去!”
短短數日,程微毫無疑問成了東城百姓的精神支柱,此時東城尚有大半百姓沒有得到救治,若是被他們看到心中的玄女倒下,那登時就是一場軒然大波。
隨着帷簾放下,涼棚內光線暗下來。
北冥真人命道士們守在外面,以銀針刺入程微幾處穴位。
片刻後,程微幽幽轉醒,眼神空洞,仿若失了魂。
歡顏拉着程微的手大哭:“姑娘,婢子還沒說完呢。戰報上說,二公子氣息尚存——”
程微騰地坐起來,死死盯着歡顏:“你說真的?”
歡顏猛點頭:“戰報上是這樣說的——”
程微咬牙,擡手打了歡顏一巴掌。
“姑娘——”歡顏一臉不解。
“混賬東西,你,你是要逼死我……”程微滿眼含淚說完,頭一偏,哇的噴出一口血來。
歡顏撲過來,抱住搖搖欲墜的程微,大哭:“姑娘,您怎麼啦?求您不要嚇婢子,嚶嚶嚶……”
程微這才緩過神來,喃喃道:“對不住,我,我剛剛實在撐不住了……歡顏,你仔仔細細把情況給我說一遍。”
“噯。”歡顏擦擦眼淚,把打探來的消息講了一遍。
傷在肺腑,回天乏術……
程微剛剛重新熱起來的心再次冷下去,喃喃道:“難怪,難怪那****心痛如割,想來二哥就是那時候受的傷!”
她說完,擡腳就往外走,被北冥真人攔住:“師妹,你去哪裡?”
“我要去邊西找二哥!師兄不是聽到了嗎,我二哥命在旦夕,我非去見他不可!”
“師妹,你不能意氣用事。你若是走了,長沽滿城數萬百姓該怎麼辦?”
程微怔怔,良久後掩面痛哭,聲嘶力竭問道:“師兄,那我該怎麼辦?誰又在乎我該怎麼辦?”
“師妹,你且聽我說。”北冥真人語重心長勸她,“邊西遠在數千裡之外,從消息傳到這邊,你再趕過去,距程大人受傷已過去大半個月了。師妹試想,如果程大人如戰報上所言已是命在旦夕,還能等到你過去嗎?”
程微鳳目圓睜,一滴滴淚落下來,哭得無聲無息,卻讓旁人不忍直視。
歡顏氣鼓鼓瞪着北冥真人,心道這老道還不如她會安慰人呢。
“師兄的意思是,我二哥早已經——”程微幾乎咬碎銀牙,再也說不下去。
“按常理推測,是師妹想的那樣。”北冥真人毫不留情地道。
程微連連搖頭:“不會的,不會的。二哥那樣厲害,連外祖父都贊他的槍法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怎麼可能被敵人打傷?”
程微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追問道:“那常理之外呢?師父說過,我二哥會轉危爲安的。”
從小到大,二哥答應她的事從來沒有食言過。
這一次,他許她一世姻緣,怎麼能失約?
若是這樣,她定會上窮碧落下黃泉,死纏着他再也不放手!
“命運莫測,人世無常。若是程大人命不該絕,那師妹更該造福萬民,以大功德助程大人轉危爲安。”
北冥真人這是拐彎抹角告訴程微,你與其白白跑一趟做無用功,不如做點積德的事,說不準兄長就能因此得了福報,撿回一條小命來。
程微自是聽懂了北冥真人的意思,緩緩點頭道:“我知道了。”
此後,程微幾乎再沒合過眼,日夜制符,救治滿城百姓。
半個月後,靠北冥真人培元養氣符支撐的她已是形銷骨立,終於把懸在長沽城上方的瘟疫陰雲驅散。
離開那日,一羣道士俱是瘦得不成人樣,當中少女更是弱不勝衣,幾乎要隨風而去。
滿城百姓爲之送行,一直送出城外十數裡地,跪地高呼,聲震天地。
參與救治的官吏們挺胸擡頭,與有榮焉,直道人生如此,已是無憾。
長沽城瘟疫被控制的消息由專人快馬加鞭先一步傳到京城,昌慶帝大喜。
“朱洪喜,立刻安排下去,着手準備慶功宴,等真人們回京,朕要在同樂殿犒勞諸位道長!”
昌慶帝喜悅之情還未過去,中書舍人又遞了消息進來。
“什麼,程參議由將士們護送,已經快抵達京城?”
昌慶帝忙喊住朱洪喜:“傳朕口諭,程參議進京後直接送入太醫署。宮中只留一位太醫當值,其他太醫全部在太醫署待命,一定要全力救治程澈!”
候在一旁的中書舍人神色糾結,心道怎麼皇上一遇到和程參議有關的事就不大正常呢,難道文書上的重點,不該是那位被押解回京的疑似叛徒嗎?
朱洪喜領旨而去,路過中書舍人腳步一停,頓覺神清氣爽。
嘿嘿,這種只有他明白皇上心思而其他人一無所知的感覺,偶爾還是挺讓人愉快的。
太醫署接到昌慶帝口諭,一個個頗爲緊張,左等右等,終於有人來報:“程參議到了!”
一羣太醫呼啦啦涌出去,在門口遇到了擡着程澈進來的將士們。
趙院使忙道:“快把程參議擡進屋裡去。”
等將士們小心翼翼把人安置好,衆太醫圍上來,一看程澈情形,頓時面面相覷。
這人明顯不行了啊,是怎麼撐到現在的?
“程參議情況如何?”一道低沉聲音響起,衆太醫不由回頭。
看清來者後,地上立刻跪了一片。
“參見陛下!”
昌慶帝不耐地擺擺手:“起來吧,朕便服出宮,你們不必多禮。”
越過跪地衆人,昌慶帝直接走到牀前,端詳程澈片刻,忽地緊張起來。
他爲何現在才發現,這小子與皇后神似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