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咱有錢了，初次離村
不過，人有千千萬，也有人是拒絕的。
趙六指天生六個手指頭，故而取名爲“六指”，爲人老實木愣，一直是妻管嚴，他的妻子王大嘴性格暴躁，爲人潑辣，不講理也不講人情，十分拒絕此事。
王大嘴罵罵咧咧，叉腰大罵：“憑什麼送這孤兒讀書？我的孩子都沒有書讀，憑什麼讓我們掏錢送那小子？不可能，沒門！”
女人一張嘴，罵得很難聽。
然而當她那個妻管嚴丈夫聽到趙玄奇有讀書天賦之時，卻是一改往日的懦弱沉默，一口一口抽着旱菸，悶聲悶氣的返回屋子裡取出一個乾癟的袋子，從裡面哆哆嗦嗦的掏出銅錢。
趙六指不斷吞嚥着唾沫，堅定道：“讀！俺婆娘不懂，但是俺懂，文曲星可精貴哩，既然有天賦，必需讀！”
“精貴”用這裡的口音來說就是“珍貴”的意思，萬中無一的意思。
王大嘴氣急敗壞，想要去搶錢袋子，卻被這個老實木愣的漢子一巴掌呼了過去，這還是他第一次爲了其他人打老婆。
最終，村長頂着老邁的身軀，在趙阿三的陪同下，這才湊夠了錢。
忙活了大半夜，來不及睡覺，天卻亮了。
……
祠堂裡。
灰瓦青苔，神像祖牌。
趙玄奇找了一個乾燥的角落，睡在乾草堆上，枕着塵土與香灰的氣息，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無法讀書，在這個古代世界根本找不到其他出人頭地的方法！
這些天的辛苦以及苦難，在夢境裡不斷放大，他夢見自己一輩子呆在田地裡面，真的成爲了一個奴隸，給其他人種地生存，被人任意打罵。
吃不飽，穿不暖。
這些苦難何曾是現代社會的他經受過的？
太累了太苦了，努力了那麼久卻一切成空，沒有被村長認可，當失去破局的方法之後，他的心氣散掉了，再也沒有奮鬥的動力，各種委屈涌上心頭。
他在夢裡找了一條河，甚至想跳進去淹死，結束這一切。
迷迷糊糊中，趙玄奇感覺身邊有動靜，似乎有人一直在搖晃着自己，他睡眼惺忪的張開眼睛，便看見一張蒼老的臉頰。
老人的臉頰上佈滿皺紋，如同樹皮一樣，一層一層纏繞，眼睛邊上佈滿黑眼圈，似乎一夜沒睡，精氣神很差。
但是老人卻是強打着精神，努力用笑容掩蓋疲憊，從懷裡掏出錢袋子塞進趙玄奇的手裡，歡快的說道：“咱有錢了，可以讀書了！”
趙玄奇從那雙滿是老繭的手裡愣愣的接過錢袋子，有些不敢置信。
一時間，他從睡夢中驚醒，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疼痛傳來：“不是夢，我可以讀書了？！”
破局的方法有了。
只要可以讀書，那就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村長在一旁跟着笑道：“讀，必須去讀，不能浪費這個天賦，大家都支持你！” 趙玄奇這才知道，這個老人帶着年邁的身體，折騰了一晚上，提着燈籠挨家挨戶的上門哀求湊錢，他一時無語凝咽。
摸了摸手中的懷裡的錢袋子，打開一看，全是面額最小的銅錢，那麼多散裝的銅錢絕對是家家戶戶湊數才能湊齊，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很重，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感覺有些燙手。
燙得他想要把錢袋子丟出去，把這個攤手山芋丟遠一點。
然而一想到這可是全村人的希望，他立馬又將錢袋子緊緊的抓在懷裡，不肯鬆手，最終感動的看着老人，鄭重其事的發誓道：
“我一定會好好讀書出人頭地，出人頭地，報答所有族人！”
“有朝一日，定叫宗族壯大！”
趙玄奇知道自己這一年辛苦的付出得到的回報，在其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但是他依舊滿懷感激。
因爲他明白，自己的兒子無法讀書，卻送其他人去讀書是多麼偉大的事情。
也明白一個老人願意捨棄大半輩子的面子，半夜爲自己這個不相干的人挨家挨戶借錢是多麼巨大的勇氣。
這些人，在自己幼小時候讓自己吃百家飯長大，現在又將大半繼續積蓄借出，陪自己賭上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
……
第二天，趙玄奇坐在驢車上面，車座上載着不少東西，全是村民們贈送的東西，有大餅還有水果等吃食，也有衣服褲子等特地送來的換洗衣物。
他坐在驢車上環顧所有，發現自己帶的這些東西琳琅滿目，卻沒有一件是屬於自己，他身無分文，東西全是村民們挨家挨戶湊齊的！
“野草，去縣城裡面讀書要小心，聽說書院的夫子很兇，要聽話別惹事…”村頭大娘淚眼婆陀的送行。
趙玄奇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笑嘻嘻的迴應道：“大娘，別叫我野草了，我已經有名字了，叫我趙玄奇！”
大娘立馬自責的改口道：“對對對，大娘的錯，你現在是精貴的文曲星老爺，是堂堂正正的讀書人，怎麼還可以叫野草這種賤名呢？以後就叫你趙玄奇！”
趙玄奇被大娘的客氣給嗆到了，揮了揮手，立馬受不起的道：“別啊，大娘，伱這樣子太生分了，還是叫我野草舒服！”
村頭大娘滿臉不捨，雖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是這些年早已經看做是親兒子了，她說道：“野草啊，你要認真讀書，再苦再累也要考上功名，累不死就往死裡讀……”
說到一半卻是滿臉心痛的改口道：“如果讀書實在太苦太累，那就別死撐着，大不了別讀了，直接回來，村裡不會有人怪你的……”
其他人也是紛紛迎合。
趙玄奇要去書院裡面讀書，他們心裡滿是不捨，就算是一條狗養了幾年都有感情，何況是一個朝夕相處的人呢？
村民們跟着驢車走了一段距離，替趙玄奇送行，直到走到村口，還一直念念不捨的不肯離開。
路途寬闊，沿途多樹木。
驢車順着大路朝縣城方向走去，趙阿三作爲駕車人穩穩當當，趙玄奇就坐在驢車上休息。
來到這個世界那麼久，這還是他第一次離開村子，他朝着村莊的方向看去，距離太遠已經看不出村口的人影，但隱隱約約還能看見幾個小點在那杵着，小點不斷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