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國治所開陽城東門。
國相沮鵠被反綁了雙手,跪倒在街頭。街道兩旁站了幾百名士卒,全都是袁譚從臨淄帶來的青州兵。
城樓之上,袁譚正怒衝衝的叉腰而立,監視着城樓下面的刀斧手行刑。在他身後站了幕僚辛毗,心腹將領鎮遠將軍蔣義渠,以及偏將劉武、謝衝等一干人。
城頭上除了袁譚和他的心腹之外,還有田豐、麴義兩個袁氏集團的重要人物站在旁邊爲沮鵠求情,只是袁譚面色鐵青,誰的面子也不賣,執意要殺沮鵠。至於張遼、徐盛等新投靠袁買的武將,因爲官職卑微,更是沒有資格靠近袁譚,被袁譚的親兵阻攔在城門樓梯下。
“長公子,此事並非沮鵠之錯,乃是豐以師長身份強令他開城門放麴將軍的人馬進城,並非出自他的本意。你要怪就怪我吧,若是要執意砍下一顆頭顱,殺了田豐便是!”
田豐和沮授私交甚篤,又是沮鵠的老師,看着袁譚軟硬不吃,執意要殺沮鵠,不由得心頭火起,以強硬的姿態對抗。
袁譚瞥了田豐一眼,冷哼道:“沮鵠是我所任命的國相,境內有此等大事,不先行通報與我,卻私自放你們進城,並把兵權交與你們調遣,他將我這個州刺史放在眼裡麼?此番不殺他,難消我心頭之恨,這顆腦袋,今日一定要砍下,以儆效尤!”
看到袁譚態度強硬,麴義也一起抗議。嚷嚷道:“長公子,你這樣做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甚至可以說是公報私憤,我的隊伍被曹兵尾隨追殺,就算沒有買公子和田元皓來到琅琊通融,難道沮鵠就不能開門了嗎?難道眼睜睜的看着我的疲憊之師被曹軍誅殺,在你心裡這樣就對了?”
麴義是武將,手中有兵權,而且是袁紹手下排名前四的重要人物,僅次於顏良、文丑、淳于瓊,因此比起田豐來袁譚對他要忌憚一些。說話的語氣也相對客氣。
“我要殺沮鵠。不幹麴將軍之事,我所責怪的不是沮鵠私自放你們進城,只是惱怒他爲什麼不把此事報我?田豐與袁買已經來到琅琊三五天了,按照道理來說。完全有時間話傳書於臨淄稟報於我;而他卻隱瞞不報。分明沒有把我這個州刺史放在眼裡。若是上行下效。人人都學他,我這個州刺史還能做下去嗎?此番不殺雞儆猴,以儆效尤。不足以震懾其他郡國的官吏。沮鵠之頭,今日砍定了!”
“沮鵠之所以沒有稟報長公子,是因爲沒有料到曹軍膽敢犯境,故此隱瞞了下來。縱然有錯,罪不至死。況且他是國相之職,豈能說殺便殺?就算有罪,也應當稟報主公之後再做定奪,請長公子刀下留人!”看到袁譚依然無動於衷,田丰情急之下只好把袁紹擡了出來。
按照正常程序,沮鵠身爲國相,算得上地方大員,不要說斬殺,就是任免也需要先行稟報袁紹;然後再由袁紹做作樣子,向許昌的天子上書表奏,然後才下達冊封或者任免的文書,怎麼可以憑一時之怒,說殺就殺呢?
“哼!”
袁譚冷哼了一聲,一副不屑的樣子道:“我今日非要先斬後奏,看看以後哪個還敢忤逆我的意思?若是父親大人責怪下來,由我一力承擔便是。況且,你等此番詐降曹操的計劃,乃是自作主張,尚未知會父親大人。他是何意,尚未知曉,說不定你等也要受到責罰!”
袁譚訓斥完了田豐,向着城樓下面的刀斧手高喝一聲:“行刑!”
在燦爛的秋陽照射之下,光着膀子的彪悍儈子手凶神惡煞一般,手中的大刀在陽光照射之下耀人眼目,令人不寒而慄。
得了袁譚的命令,喝了一口酒噴在鋒利的刀刃上,嘴裡嘟囔一聲:“這位爺不要怪俺,上命差遣,身不由己。俺這一刀下去,利索的緊,你連疼痛都感覺不到,腦袋就落地了!變成厲鬼千萬不要找我索命!”
話畢,就舉起了手中的大砍刀,準備落下。
“刀下留人!”
隨着一聲中氣十足的吆喝聲,一道利箭帶着風聲射向刀斧手。
“啪”的一聲響,準確無誤的射中了刀斧手的手腕,卻是一支折去了箭頭的箭桿。
饒是沒了鋒刃,但力道十足,只一下便讓儈子手手臂發麻,手中的大刀拿捏不住,“嗆啷”一聲跌落在地,堪堪從沮鵠的肩部滑過……
“駕……”
馬蹄聲疾如迅雷,在射落刀斧手手中大刀的時候仍未停歇。轉眼間就來到了城樓之下,袁買把手中的“萬里起雲煙”掛在馬鞍上,翻身下馬。
看到張遼、徐盛均在城樓之下站着,袁買厲喝一聲:“保護沮國相,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傷他!”
“諾!”
二人聽了,俱都手握兵刃,大步走到刑場中央,一左一右的把沮鵠夾在了中間,不讓任何人威脅到跪在地上的沮鵠。
袁買“蹭蹭蹭”的大步走上樓梯,向着臉色鐵青的袁譚彎腰施禮:“長兄大駕到來,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看到袁買來了,田豐總算放下心來。袁譚也許會不給袁買面子,但估計他也不敢把袁買怎麼樣;況且城中己方有一萬多人人馬,還有麴義這個驍將在此,諒來袁譚不敢放肆。真要是說不通,動硬的搶人便是,送到鄴城交由袁紹發落,諒來可以保住沮鵠一命!
聽了袁買的話,袁譚冷笑道:“你這話說反了吧?該是我請你恕罪纔對!你與田豐來到琅琊已經多日,我這個東道主卻絲毫未知,你這保密工作做得當真好呀!你這蠱惑人心的本事也厲害,我任命的國相竟然對你惟命是從,而不理會我,真是千古奇譚!”
盛怒之下,袁譚也不文縐縐的之乎者也了,也不稱呼袁買和田豐的字了,直接稱名道姓,滿口白話,就差指着袁買的鼻子罵了。
袁買在來時的路上,已經想好了對策。目前的局勢下,自己還不能和袁譚鬧翻,因爲射殺袁熙之事,袁尚、劉氏母子勢必拿着自己當做眼中釘,肉中刺,以後少不了爲難自己。當前自己羽翼未豐的情況下,更不能和袁譚鬧得太僵硬;若是袁譚和袁尚聯手,自己以後的日子就舉步維艱了。
況且,這次讓麴義詐降曹操,徐州誑兵的計劃是偷偷執行的,還沒有報告給袁紹,這個便宜老爹是什麼態度,尚未可知。因此,更不能得罪袁譚,儘量的先軟化此事,袁譚實在不給面子的話,再想其他辦法。
“兄長切莫生氣,切莫生氣!此事不怪沮鵠,都怪小弟。沮國相其實想要稟報兄長的,被我攔了下來,實在不是他的錯……”
雖然袁譚橫眉冷對,但袁買卻滿面笑容,故意做出一副猥瑣模樣,繼續解釋:“概因我此行在路上遇到了兩個美人兒,垂涎他們的美色,迫不及待的想要一親芳澤。又怕兄長到來之後讓我先稟報父親再行納妾,繁瑣禮節耽誤時間,而小弟心裡癢癢的緊,因此就私自辦了納妾儀式,不讓沮國相通報兄長。誰知卻因此害了他,兄長要罰就罰我吧……”
聽了袁買的話,看着他一副色眯眯的猥瑣模樣,袁譚心裡暗道一聲“我還以爲你勵精圖治,想要爭取一番作爲呢,原來是個不成器的登徒子!”
看着袁譚不說話,臉色卻好轉了一些,袁買繼續使用攻心之術:“小弟讓叔通將軍詐降曹操,也是爲了拉攏徐州兵馬,遏制曹賊的壯大,此消彼長的情況下,拉來一個便是一雙。一心爲了我們袁氏的壯大,絕無半點私心。當然,小弟也知道此來琅琊有些唐突,招惹了曹軍入境給兄長惹來麻煩;心中亦是不安。因此小弟有心向兄長納禮賠罪,不知兄長肯接受否?”
“什麼禮,你卻說來聽聽!”
袁譚眉頭微皺,心中一動,要是能從這小兄弟手裡敲一筆竹槓也算不錯。既能出氣,又得了便宜,算得上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