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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格製藥是一家有着長久歷史的企業, 而且是一家知名的國際企業,儘管在醫藥行業瑞格一直秉持着低調的原則,但這並不能否認和掩蓋它的實力和在醫學界的影響力。

畢竟從應培然的曾祖父那一輩起, 從事醫學業已經融進了應家的骨子裡, 而應培然也早已數不清楚, 他有多少親人是奮鬥在研究室裡還有手術檯上的。

說應培然家是典型的醫學世家毫不爲過。

在美國, 醫生跟律師一樣是他們社會上備受推崇的職業, 所以應家在美國的社會地位一向是比較高的。但經營一家醫藥企業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不但要面臨美國各種大大小小製藥公司的激烈競爭,甚至還要時常面對來自美國ZF和ZC的影響, 原因也很簡單,因爲他們是一家徹頭徹尾的華人企業。

對於打拼在美國的華人以及所創辦的企業公司, 如果在和平時期那還好, 但如果在相對比較敏感的時期, 華人的日子可能就不太好過了。儘管應家作爲早早就去了美國並且已經站穩腳跟的家族而言,一般情況下他們並不會擔心這類的問題, 但他們骨子裡的那顆中國心還是從未隨着時間的變遷而改變過。

應家早就有回國來建設醫藥公司的想法,只是過去那些年,中國的市場並不是那麼開放,尤其是在涉及比較敏感和關鍵的行業領域,但現在, 投資中國的最好時代已經來臨了。

應培然是這次投資中國建立瑞格公司的排頭兵, 也是某種意義上的實驗者, 所有應家的人都在等着看他的成績, 當然也不乏等着看他出錯的三親六眷。

這也是一種十分正常的事, 越是大的家族越是如此。大家族往往分支巨多,而且結構複雜, 自然利益也複雜,應培然一向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也明白自己該相信什麼。

他大哥應其然果然從美國洛杉磯那邊千里迢迢地過來了,理由是視察他這次力排衆議要搞的那個關於陵城馬拉松的宣傳廣告。

“我本來以爲你是在這邊準備好好乾一番事業的,”應其然好整以暇地坐在應培然的辦公室的真皮沙發上,拿起自己弟弟特意泡的茶喝了一口,神態悠然。“結果卻是在這裡跟人談戀愛,怎麼樣,談得還挺愉快吧?”

不要問他爲什麼會知道弟弟的這些私事,對於這個自己唯一的弟弟,他總有自己的渠道和方法。

應培然也毫不奇怪大哥會這麼問,事實上他這次連聲招呼也不打就突如其來回來陵城,應培然就已經做好了各種心理準備。

坦白說,對於這位比他大五歲,從小就優秀出色到被各種親友誇讚羨慕的哥哥,應培然時常有一種頗爲複雜的感覺。

他微微擡起頭,望着這個跟記憶裡的人似乎別無二致,只是多添加了一絲歲月的深沉和內斂的大哥,他說不出此刻自己的實際心情。

歡喜吧?當然是有的。他記得在他過去最叛逆也最跟父母有矛盾的時候,是誰陪伴他,耐心地開解他,和他一起走過來。

抗拒吧?或許……也有那麼一點點。在面對這個所謂“別人家的大哥”時,他不可能不去跟自己的哥哥比較,甚至他的親人也會不自覺地拿他們一起比較。但任何比較都不會是一件令人快樂的事,無論誰輸誰贏,孰優孰劣。

“你會有機會看到她的,”面對應其然的調侃,應培然並不想多談,“還是看看這邊公司的情況吧。”

辛語菲並不知道應培然和他的大哥見面的場景,她也不敢去想象。

原本她是有機會跟他的大哥見面的,但當時的情況太過尷尬和令人遐思,她當時連頭髮都沒梳整齊就匆匆地跑了,如果讓不知情的人看來,說不定還以爲她是偷了什麼東西,或者是做壞事被人發現了。

她從沒想過會跟應培然的家人見面,至少目前沒有。不是因爲她對這段感情不認真,或者對應培然這個人沒有信心,而是他們之間戀愛發展的順利常常有種讓她像做夢的感覺,她不希望這只是夢境,更不希望有什麼人或事來破壞他們的關係,所以也許是出於某種逃避的心理,對於他們之間的未來,她並不會思考得那麼多。

正是出於這種心理,她才更加會對見應培然的父母親人感覺惶恐。無論是電視劇裡演的還是她身邊曾經聽說過的那些,有很多情侶是因爲家人的反對而被“棒打鴛鴦”。不要說現在都是什麼時代了,居然還有這種“封建”的事情發生,事實上,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國內還是國外,這種看似不合理的事時有發生。

中國自古講究門當戶對,在經歷了很長一段自由解放和自由戀愛的時期後,如今的社會又開始推崇起“門當戶對”來,只是現在的“門當戶對”還被賦予了更多的內容,不僅僅是物質上的,還有精神上的。

但是如果物質條件上不匹配,精神條件也無從談起。

辛語菲不想因爲應培然的優秀和他那看似優越的家庭環境而否定自己,否定他們的感情,但她必須得說,此時的她真的還沒有勇氣站在他的家人面前。

她覺得自己還沒有足夠優秀到無懼任何人的挑剔和審視,尤其是他的家人。

身爲應培然的女朋友,她得更加努力更加拼搏纔是。

在便利店裡和陳莎的那一番話給了她一絲觸動,也許她真的該爲自己的以後好好打算打算了。

她曾經認爲美森是一家溫馨而且有人情味的公司,公司對他們的培訓和許諾讓她深深以爲她在這裡是有前途的,是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的,但現在呢?

現實給她狠狠地上了一課,她在美森不僅談不上前途,很可能還只是一名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炮灰。

她無法接受自己的勞動成果被人剽竊,她更加無法接受自己跟這樣的人共事,她無法想象,如果再這樣無動於衷地工作下去,像這樣的事以後會不會再次發生?

如果一個公司的主管能做出這樣的行爲,要麼是這間公司的管理出了嚴重的問題,要麼是在這間公司裡的人已經潛移默化地接受甚至習慣了這種價值觀。

如果不想被這樣的價值觀同化,她必須儘早地脫離這種環境。

她不禁想到了智英廣告公司,還有那位讓她無比欣賞和佩服的丁勝男總監。她記得在跟她接觸的時候,丁總監不止一次地對她提出的建議和想法流露出認可與讚許,她忽然忍不住臆想,丁總監會不會接受她的求職,還有在她部門下工作的請求?

會想到丁勝男和智英廣告公司並不只是因爲應培然曾經提出的建議,她仔細思索了良久,覺得自己是真的很想加入智英,而且廣告策劃也是一件格外充滿挑戰性的工作。

這人趁着年輕,不就是應該充分發揮自己的各種能力和才華嗎?總不能那麼早就暮氣沉沉地只想着一份安穩。

安穩並不代表安全,甚至對人生都是一種浪費。

待跟陳莎談完掛掉了電話,辛語菲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怔愣了好半晌,終於在心裡做下了一個決定。

~~

應培然陪着大哥應其然在整個瑞格公司走了一圈,還跟他詳細講解了正在籌備當中且馬上就要開始拍攝的馬拉松廣告,應其然面無表情地跟他一起走着,不置可否。

“你說這個廣告的創意是你的那個女朋友想出來的?”聽到應培然的這看似無心的一句插嘴,應其然那一向深沉的表情終於鬆動了一下。

應培然倒不是故意爲自己的女友加分,他說的都是事實嘛!“對啊,她還跟我說了她這個創意的由來,說起來非常有意思……”

他還想大談特談,眉眼之間儼然充滿了興奮,不過應其然不冷不熱地潑了他一盆冷水,“既然是你女友提出來的,你說個什麼勁?不如讓她自己來說一下。”

情人之間的濾鏡都是加厚的,應其然倒不是懷疑弟弟在爲辛語菲編假話,只不過有時候我們會因爲對一個人的好感而將他的優點從一分誇成九分甚至十分。應其然不論是爲了自己的弟弟把關還是爲了考驗辛語菲,他早晚都是要跟她見一面的。

應培然一怔,頓時嘠然不語。他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明白大哥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那就約個時間地點吧,”他點點頭,臉上也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什麼,只是相當淡定地道:“定好了我給她打電話。”

“就明天吧,”應其然顯然也是一個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人,他朝應培然微擡了下頜,似有意又似無意地開口:“這次回來得也挺倉促,最好把表叔他們一家也叫上,大家好好聚聚。”

江伯不僅是他們應家的親戚,而且……應培然住在這裡這麼久,他剛好又是他小區的保安,他不可能不知道一些應培然的事。

應其然暗自打着心裡的小九九,不過應培然倒是沒想那麼多,等跟大哥確定了要去吃飯的酒店和時間,他當面給辛語菲打了個電話。

應其然氣定神閒地雙腿交疊,旁若無人地就坐在他弟弟的身邊,好像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弟弟跟女朋友通話他需要回避。

雖然還沒見過那個辛語菲,不過現在聽聽她跟培然說什麼也是好的……

“什麼?”應培然按下的免提裡清楚地傳來辛語菲清脆乾淨的聲音——“明天下午跟你們一起吃飯?我……”很明顯她在說到這裡時猶豫了下,好像是遇到了什麼很爲難的事。

“怎麼了?”應培然有些意外她會是這樣的反應,連一旁的應其然也挑起了眉,細細聆聽。

在經過一番天人交戰的思考和權衡後,辛語菲終於緩緩開口了:“那個,明天我要去智英廣告公司應聘,你們……可以換個時間嗎?”

應聘?換時間?沒想到她的回答居然是這樣,這下不僅作爲她男友的應培然愣住了,連一直在旁側耳傾聽的應其然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