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菲, 你真的打算讓孫如瑩到你們店裡來上班？”在回去的路上，應培然沉吟良久，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她這句話。
“是啊, ”辛語菲不假思索地點頭, 卻無意中瞥見他臉上閃過的那一絲不贊同, 一時竟有些躊躇起來, “你……覺得不合適嗎？”她問道。
他手握方向盤, 目光定定地注視着車前方。“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孫如瑩可能並不會太喜歡你提供的這份兼職。”他本來不想說這些話，但是思及孫如瑩這個人, 他覺得有些事還是先提醒她一下比較好。
儘管他之前並沒有跟孫如瑩這個人打過多少交道，但這並不代表他對教會裡的人就毫無所知。大部分來教會聽課禱告的人也許真的是抱着一顆虔誠或者無奈的心來這裡尋求慰藉, 但那些年輕力壯的人往往只是將教會當成一箇中轉站。
所謂中轉站, 就是指他們只是中途遇到了某些困惑、挫折或者窘境, 出於逃避、從衆的心理而暫時將教會當成自己的棲身所，一旦他們找到了更好的前程, 有了對自己更有利的目標，他們就會很快離開這裡。
這不算什麼，事實上在應培然看來這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教會並不能幫人解決所有的問題，那些年輕人擁有大把的時間、學識、技能，這世上有很多行業領域等着他們去發光發熱, 躲在教會完全是浪費自己的人生。
如果他們能借助教會這個平臺, 調整好自己的心態, 找準自己的人生方向, 甚至藉機找到一份適合自己的事業, 那當然再好不過，但如果僅僅只是出於一時衝動而做出選擇, 那很可能結果會非常讓人失望，無論是對誰。
他不希望她的好意最後卻給自己惹來一身臊。
辛語菲眨眨眼，很快就領會到他話裡的意思，她彎眉一笑，“我知道啊，孫如瑩肯定不會喜歡這份工作。”她的語氣絲毫不以爲杵，還帶着一抹輕鬆和歡快，“可是很多人可能都在幹着自己不喜歡的工作，但他們爲什麼仍然做下去呢？”
她的話像在問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不禁側目瞄了她一眼。
“因爲他們要生存啊，”她也不等他詢問，便自問自答似地開口說下去：“孫如瑩也一樣，她也要生存下去。”那樣的家庭，實在沒辦法讓她像個無憂無慮的優雅公主一樣只需要彈彈琴、聽聽經就夠了。
這世間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的，很多人都沒法選擇挑剔，也有很多人都在將就，將就地幹着自己的工作，將就地找一個差不多的對象，然後將就地走入婚姻，結婚生子、按部就班。
但那又怎麼樣呢？那些人不都這樣過過來了？這世界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物，但可以讓自己的心態和處事能力一點點地趨於成熟，當真的成熟了，也許他們會離成功和幸福更近一點。
“我們便利店最近剛好需要一個兼職人員，”她靠着椅背，姿態顯得有些慵懶，“而且馬上就是黃金週了，公司給的時薪應該會更高點，利用這段時間多賺點錢不也挺好嗎？”工作輕鬆、時間自由且時薪又挺高，其實這算是很符合孫如瑩目前的情況了，除了——地點可能稍微遠了些。
應培然不禁挑起眉，他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說。細思起來，如果不考慮孫如瑩會不會長期待在她提供的這份崗位上，他發現她說的居然很有道理。
孫如瑩當然希望找到一份能完美契合自己的工作，事實上誰不希望呢？但既然在暫時的時間內找不到，那麼退而求其次，能找到一份可以滿足自己其他需求的工作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不是嗎？
必須得說，這世上很少有人能一蹴而就，除非本身就條件優越，大部分人往往都是一步步來，慢慢地找機會向上爬。
“我倒是忽略了這一點。”他稍稍思考了下，不得不承認自己進入了一個盲區，而這可能跟他自己的家庭背景有關——他並不需要去顧慮和計較那些柴米油鹽，他只要朝着自己的既定目標前進就夠了。
辛語菲絲毫不意外他會有這種想法。這世界最大的不公平也許就在於：有些人一出生就是天之驕子，已經站在了絕大多數人的終點線上；但更多人卻是要花費無數的心血和精力去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甚至有時候還求而不得。
也不知道爲什麼，她忽然覺得有些失落。
車裡一時間陷入了沉默，應培然微微有些不適，不着痕跡地瞥了她一眼。
他抿起脣，也沒打擾她，只是靜靜地伸手打開了車裡的音響。很快，節奏歡快動感十足的搖滾樂就從音箱裡流泄了出來。
這股樂聲瞬時就改變了車裡的氣氛，辛語菲一聽，不禁愣了下。“你……喜歡聽這樣的音樂？”她頗覺意外。
“嗯哼，”他屈指敲了敲方向盤，微微勾起脣，“怎麼，你很奇怪嗎？”他臉上似笑非笑。
她剛想點頭，不過馬上像想到什麼似地，一邊搖頭一邊尷尬地笑。
她能說她一直以爲只有那些年紀輕輕熱血沸騰的中二少年纔會喜歡這樣的音樂嗎？喧囂的重金屬聲、不知所謂的歌詞以及聲嘶力竭幾乎快吼破了嗓門的唱法，在她聽來完全就是噪音。
“你好像不太喜歡？”他有意無意地打量她，彷彿試探地問了她一句。
“哈哈……”她不敢質疑他的品味，只有敷衍地打哈哈，“還好吧……我小時候聽過不少。”她還以爲他是那種聽歌只聽鋼琴曲，看書也只會看世界名著的人呢！
看來也不過是俗人一個嘛！
他意味深長地覷了她一眼，然後聳肩笑笑。
她原本以爲他們倆是怎麼來的，就會怎麼回去，結果車開到一半，她忽然發覺不對勁，這路……好像不是往他們家的方向。
“你這是往哪裡走啊？”她滿臉茫然地扒着車窗往外望，“不會是走錯了吧？”她忍不住驚呼。
他的肢體不由自主地隨着音樂打着節拍，聽她這麼一問，他好整以暇地朝她揚脣一笑，“我發現還有件事沒有完成。”一邊說一邊車子正好繞過一個大轉盤，她下意識地坐正抓住扶手。
“什麼事？”她莫名其妙地問。
他也不說話，只徑直開着車，好在沒一會兒，他們的目的地就到了。
“這是……”她愣愣地望着不遠處的那座大門口外立着一座巨大音樂噴泉的百貨商場出神。
“走吧，”他停好車，解開了安全帶，順便提醒她道：“帶你去買東西。”
那是陵城有名的高檔商場，雖然她總共沒來過幾次，卻也知道這裡面大部分賣的都是國際知名品牌。
當然，價格也是十分的國際。
“你……你幹嘛帶我來這裡？”她一時有點不敢下車，緊抓住車門把手一副深怕他把她賣了的模樣，“我不買東西的啊！”這樣的場所，每消費一次就等於是刮她一層皮。
他挑挑眉，脣邊笑意更深。
“走吧，”他有些無奈又帶着幾分寵溺地嘆了一口氣，“不是要你買，是我想買，行了吧？”
她一臉戒備地瞄了他半天，直到確定他說的是真的，這才踏出腳下了車。
既然不用她消費，那就放心了。她想。
他眼神含笑，伸出手一把攬住她。“你就這麼不信任我？”他俯下頭湊在她耳邊喃聲道，氣息隱隱拂過她的敏感部位，她情不自禁地抖了下。
“我……”不是她不信他，而是有產跟無產之間，是有壁的好嗎？
“別以爲我沒看出來，你那樣子就像我要把你拐去賣了一樣。”他一邊低語，薄脣似有若無地摩挲過她的耳廓，她深吸了一口氣，差點站不住腳。
這個男人……太壞了！她面色緋紅地伸出爪子，憋着氣在他腰部用力揪了一把。
他不動如山，只是眼神幽幽地睇了她一眼，然後帶着她大步走向那座國際商場。
“你到底要買什麼？”看着他走過大牌化妝品雲集的一樓、奢侈品牌無處不在的男裝二樓……她不禁好奇地開口。
他牽着她踏上去往三樓的電梯，脣角噙起一抹笑。“你不是還缺少一套慢跑的裝備嗎？”他像是說得再自然不過：“我們去好好選一套適合你的。”
三樓以上正是女生服裝部。
“啊？”她驚訝地睜大眼，差點一個腿軟從樓梯滑下去。所以他這是跟她買的？
還是慢跑的衣服？
他像一點也不意外她的這副表情，脣角愈發翹起。
“來都來了，我記得這裡的品牌質量都不錯，不如買一套回去吧。”他說。
來都來了……
這句話他確定是這麼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