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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 你終於來了?”望着從自動門外匆匆進來的辛語菲,王敏薇撇着嘴語氣有些陰陽怪氣地說道:“我發現辛店長最近上班越來越不守時了,你一直還高標準嚴要求地命令我們按時上班, 你自己作爲店長……未免也太玩忽職守了吧!”

辛語菲腳步匆匆地走進員工休息室去換制服, 對王敏薇那一大串劈哩叭啦的嘲諷充耳不聞。王敏薇一天不找茬幾句似乎就渾身不舒服, 她跟她共事這麼久也早已習慣了。

原本以爲王敏薇說幾句也就算了, 沒想到她居然還興致高昂地湊到休息室門邊,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心隔應還是嚇唬她,表情帶着點幸災樂禍似地又道:“剛纔公司裡有人打電話查你的勤呢,你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辛語菲愣了一下, 下意識地問她:“查勤?誰啊?”她本能地想到是陳莎,她的這種猜測也不是沒有緣由, 除了陳莎本身就屬於人事部, 她們最近還發生了郵件丟失的事。

以前美森公司鮮少考勤店長的上下班, 陳莎更加沒有爲這種事爲難過她。

王敏薇不知道她想什麼,似乎有意在她面前將事情擴大, “我哪知道是哪位主管?只不過……人家問了你好多事,不僅僅是什麼時候上下班,還問你在店裡每天都在做什麼、忙什麼……”

她一邊說一邊好整以暇地欣賞着自己的指甲,頓了頓又開口說下去:“我本來也是想爲你遮掩解釋一下,可我畢竟是個普普通通的職員, 那些好話套話我又不會說……”儼然一副她一向誠實守信的模樣, 所以纔沒有爲辛語菲解釋一句話。

“你要爲我遮掩解釋什麼?”辛語菲不鹹不淡地刺了她一句, 面無表情地整理了下自己的制服衣領就往外面走, “我有什麼事是需要人遮掩解釋的?”

在美森工作了這幾年, 她自問一向盡職盡責,而且一心希望公司能發展得更好, 任何人來問她她都問心無愧。至於這個王敏薇……她不借機落井下石就很好了!

她決定等一下抽個時間再給陳莎打電話,現在他們還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檢查了下店鋪和各個貨櫃,今天的王敏薇似乎難得勤快,所有的整理上架都井井有條,完全不需要人提醒。

她彎起脣笑了笑,本想表揚王敏薇幾句,結果在覷到她臉上那一副等着看好戲的雞賊表情時,脣角倏然一抿,一言不發地走開了。

她就不明白,王敏薇都跟她在一起工作這麼久了,即便是因爲店長的事她對她有點看法,但也不至於“討厭”她到這種地步吧?恨不得她犯錯,然後被公司批評、懲罰甚至解僱?

她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剛想嘆口氣,冷不防衣兜裡的手機響了,她一怔,稍微猶豫了下,這才緩緩接起來。

今天她來得有些倉促,就連離開應培然的家都是匆匆忙忙的。因爲時間不對,她還要上班,自然她就沒有和應培然一起去見他的大哥,不過……對於見他家人的這種事,她還真的是一點準備也沒有。

望着手機屏幕,幸好打過來的不是她男友,而是塗曼萱,她無意識地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喂,曼萱,”她拿着手機走到一個靠角落的地方,語氣盡量自然地開口:“你最近還好吧?”上次她說要回去相親的事彷彿還歷歷在目,但現在……她感覺那似乎是上個世紀的事了。

塗曼萱應該不會再回去相親了吧?她想。

她記得應培然跟她說過,塗曼萱的問題關鍵就在時泊雲身上,只要他回來了,一切都迎刃而解——就像他之於她一樣。

雖然很想吐槽,但想到碰到曾世凡那天發生的事,辛語菲不禁有些沮喪和無奈,她的男友似乎還真有這種能力。

不過塗曼萱一開口就完全出乎了她的預料:“語菲,我跟你說,明天我就要回去了。”說這句話的時候,她似乎還顯得有點高興,完全不像上次她告訴她自己要回老家的那種黯然。

“啊什麼?”辛語菲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你……你要回去?回哪裡?”難道還是要回家去相親?

“當然是回我自己的家鄉啊!”手機那邊傳來塗曼萱的輕笑聲,不過她似乎也明白好友在想什麼,趕緊解釋道:“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回去相親的。我國慶之後不是說還有幾天休假嘛,正好回去探望一下,而且……泊雲也說要跟我一起回去,他正好去那邊旅旅遊,四處看看。”

儘管在提到這件事時塗曼萱努力讓自己顯得風輕雲淡,好像這就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但辛語菲聽得出來,她真的很開心,即便她此刻看不到好友的表情,她也已經能想象得出好友的那張臉會是如何神采奕奕意興飛揚。

這個消息似乎來得有點太過有爆發力,辛語菲怔愣了好半晌纔回過神來。這……就是要一起見家長的意思了?

這個世界是不是太神奇太玄幻了點?幾天前她的好友還心灰意冷地準備聽從家人的安排回家相親,但這才過了幾天,她就告訴她,她要帶着自己喜歡的男人回去見家長了?

“那……這……”一瞬間辛語菲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反應過來後她只能結結巴巴地獻上自己的祝福:“恭喜你們了!”能跟自己的理想對象有一個圓滿的結果,還有什麼是比這更快樂更幸福的事呢?

塗曼萱挑起眉,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冷靜理智而又從容優雅的自己,她淡淡笑道:“這次帶他回家……其實也不代表什麼,但起碼他展現出了他的態度,而我……也不用再因爲找不到對象而被家人狂轟亂炸,忍受他們的催婚催嫁,不是嗎?”

辛語菲靜靜地聽着,忽然有些五味陳雜。

是啊,見了家長也不代表最後就一定能順利結成連理,結成連理也不代表以後的婚姻生活就能和和美美一帆風順……這人生有太多的不確定性,每個人也都面臨着太多的考驗和選擇,我們能做的就是把握當下,珍惜當下,不是嗎?

她不禁想到應培然和他已經從美國回來的大哥應其然,原本內心隱隱還有些不安的她,一時間竟不那麼緊張,忽然變得淡定了。

爲什麼要把成功幸福寄託在別人的身上呢?爲什麼要讓別人來審視自己、評判自己甚至決定自己的價值呢?人生是自己的,能給自己最大安全感和滿足感的,永遠都是自己。

掛上手機的那一刻,辛語菲挺直了腰背,表情不經意地流露出一抹異常的堅定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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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語菲本以爲自己會先打電話給陳莎,沒想到還沒等自己打過去,她那邊倒是急不可待地先打過來了,而且開口就先劈頭蓋臉地將她斥責了一通。

“辛語菲,你來了?”陳莎的語氣裡似乎只帶着公事公辦的嚴肅和冰冷,絲毫聽不出她別的情緒:“我聽你同事說,你今天幾乎整個上午都沒來?”

辛語菲並不想爲自己辯解,只簡單地承認了。

她的承認似乎更給了陳莎理直氣壯的底氣和威壓,她蹙起眉,幾乎是毫不客氣地斥責她道:“你是怎麼回事?怎麼現在對工作越來越不上心了?遲到早退,動不動就請假,跟過去那個時候的你完全不一樣,你是不是不想幹了?”

她一愣,絲毫沒想到一向對她溫言軟語態度親和的陳姐居然會這麼堵她。她對工作不上心嗎?如果真的是不上心的話,她會費盡心力地寫出那份建議書嗎?

她不知道,陳莎就是因爲她的這份建議書而來的。在仔細檢查修改了那份建議書並且交給林經理之後,陳莎得到了公司極大的肯定。陳莎也爲自己的作爲得意不已,但現在有個問題:那份建議書只是詳細分析了美森目前面臨的處境,又簡單地提了下美森該有的策略大綱,至於策略的具體行動操作,建議書上並沒有提到。

或者說,辛語菲還來不及寫到那些。

儘管陳莎也絞盡腦汁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和建議,但公司那邊總覺得不太滿意,這也是很好理解的事,畢竟她並不是建議書的實際撰寫人,自己的解決方案和建議書上的提議不那麼契合也在情理之中。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陳莎纔會又打起辛語菲的主意。

爲了先給她來個下馬威,也爲了利用她的不安和恐懼達成自己的算計,陳莎幾乎算是跟她扯破了臉皮。

在經過短短的錯愕之後,辛語菲算是明白了陳莎打這通電話的用意。

看來陳莎真是“偷”了她的建議書,不然她的態度不會突然大變。而一般一個剽竊了別人的成果想往上爬的人,對待受害者從常理上來說,不是想拼命將人往地底下踩,就是極盡拉攏,利用受害者爲自己賣命。

但辛語菲十分清楚,她是不可能爲陳莎這樣的上級做事的,她甚至不能容忍一個人居然可以這麼卑鄙無恥。

“我最近是遇到一些事,不過,”她面無表情地冷冷開口:“我對公司是不是上心,你難道不清楚嗎?”

“你……”陳莎第一次聽到她用這樣的口吻跟她說話,不禁愣了一下。

“你要是覺得我工作不負責,不符合公司的要求,那就隨便你了。”她繼續不疾不徐地說下去,彷彿在說一件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事:“但是,我問心無愧。”

在掛掉電話的那一剎,她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也不管電話那邊的陳莎有什麼反應,辛語菲只是對着面前的電腦瀟灑一笑。

如果陳莎沒有對她做過這種事,如果她能對自己和公司都坦誠一點的話,也許……他們現在已經和公司的精英職員們羣策羣力地爲公司共謀發展,發揮自己的能力和才智了。

她不確定,現在的這一切究竟是誰的損失,但她卻真的信了應培然告訴她的那些話——

她還有很大的潛力,但是要把這些潛力運用發揮在值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