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當辛語菲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牀上。

病房裡似乎只有她一個人,入目所及是一片雪白的牀單和牆壁,氣氛顯得安寧而清靜。

她愣怔了半晌,下意識地想從牀上坐起來,可是當她手臂撐在牀板上想使力的那一瞬間,她就感覺腦袋一陣黑暗和暈眩,嚇得她立即又躺了回去。

她這是怎麼了?按住自己的額頭,她渾渾噩噩地想。好像……她之前是被什麼東西給擊中了?

意識一點一點地清明起來。對了,她想起來了!她剛纔好像在一家健身會所裡,還跟曼萱打了會兒羽毛球,然後……

“語菲,你醒了?”進來想看看她的狀況的塗曼萱見她睜開了眼睛,一臉的欣喜,連忙提着手中的東西匆匆走到她牀前,“我就猜到你也該醒了,你看,我怕你醒來肚子餓,還特意去給你買了些吃的。”

醫生給語菲做過檢查,說是她有點輕微的腦震盪。她在病牀上昏睡了幾個小時,塗曼萱擔心她醒過來不適宜吃太過油膩的食物,就去準備了些清淡的吃食。

“你……”在塗曼萱的幫助下,辛語菲才動作遲緩地從牀上坐起來,並屈膝靠到牀頭。塗曼萱又將她牀邊的移動小桌板立了起來,並將她買來的那些清粥小菜和點心一一擺上來。“我昏了多久了?”她問。

被一顆球打到,辛語菲想想就覺得丟臉。要不是她因爲看見應培然也在那個會所,她也不會就那麼傻傻地站在那裡,也不知道別人看見了會怎麼想?尤其是應培然……

“兩個小時左右吧?”塗曼萱有點不太確定地回答:“不過還好送來得及時,醫生已經檢查過了,說除了一點輕微的腦震盪其他應該沒什麼問題。”

她還記得是那兩位打網球的年輕男士開車將她們送來醫院的,而且看樣子似乎還認識她的好友。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到,爲什麼語菲會動也不動地站在他們打球的那個地方。

該不會是……語菲說的那個應先生就是他們其中的一位吧?

不經意想起那位氣質清冷的男士,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說過太多話,只是在看見辛語菲暈倒的那一刻,他就二話不說地過來查探她,然後當機立斷地抱着她上了車去了醫院。倒是他身邊的另一名男士,看起來世故圓滑,而且一副瀟灑不羈的模樣,在等着辛語菲做腦部CT的時候,她跟他還說了不少話。

作爲語菲的大學同學兼好友,塗曼萱自認對她的交友情況還是比較瞭解的。辛語菲是美森便利店的店長,也沒有太多的嗜好,她的生活圈子其實是相當狹窄的,除了那個她偶爾會抱怨一下的曾世凡,塗曼萱幾乎再沒聽過她還結識過哪些異性。

這幾天突然聽到語菲說她遇到了一個讓她頗有好感的男人,今天又剛好在健身會所裡遇到兩個外表不俗的男人,早已在酒店見過太多奇葩狗血事件的塗曼萱不禁馬上就展開了自己的腦洞——難道真這麼巧,說曹操曹操就來了?

帶着這種臆測,她強忍住某種無法言說的激動和興奮,故作冷靜地向那個頗能說會道的男人打聽了不少消息。

“你是不是認識打網球的那兩個男人?”細細地盯了好友半晌,塗曼萱終於好整以暇地開口問她:“不然你怎麼會站在場館口那裡?”

正埋頭吃着白粥和開胃小菜的辛語菲微微一滯,面色有些微妙地擡眸瞄了她一眼。她很想將這個問題忽略過去,但塗曼萱的表情很明顯告訴了她,這種想法是徒勞的。

“那個,我……”該說什麼好呢?眼下的情況實在太尷尬了!要是她和曼萱在別的場合遇見應培然,那她一點也不會猶豫,一定二話不說地就將他所有的信息都透露給好友,可是她卻偏偏因爲無意中在健身會所裡看見了他,還丟人地被球砸到,還有比這更糗更尷尬的事嗎?別說是提到應培然,她恨不得當暈倒的那個人不是她自己。

“所以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就是你說的應先生了。”這句話塗曼萱不是用的疑問句,而是直接用了肯定的語氣。

和她聊天的人自稱姓時,名叫時泊雲,那麼無需多言另一個男人應該就姓應了。那位應先生自始至終都顯得很高冷,除了幫她們辦理掛號做檢查等相關事宜,似乎壓根沒有跟人閒聊的興趣。

坦白說,塗曼萱無論是在學校還是走出校門走進社會,都很少遇到對她不假辭色的男人。倒不是她對自己太有自信,而是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當面對一名異性尤其是相貌還不錯的異性的時候,態度或多或少都會變得熱情和善一點。這不是以貌取人,而純粹是人的某種自然天性罷了。

她試圖找那位應先生說了幾次話,但除了毫無表情地看了她幾眼,以及幾句客套禮貌的答覆,他就再沒有更多的反應了。

這真是辛語菲嘴裡說的那個——熱心又肯助人、紳士又風度翩翩的應先生?

塗曼萱不知道該說是她看錯了,還是好友弄錯了。但看語菲的這樣子,明顯那個男人就是他,她之前的推測沒有錯。

“不會吧,那個人真的就是你說的那個‘他’?”也不去管好友臉上的那一抹窘迫和無措,塗曼萱像是渾身打了雞血似地,一把就湊到了她跟前。“想不到你跟那個男人還真的挺有緣的啊!在健身會所都能遇見他。”

“我也沒想到,”訕訕地沉默了半天,辛語菲這才慢吞吞地開口:“我們當時快走了,我纔在網球區那裡看見他,我差點都以爲是我看錯了……”要不然也不會發生她被球擊中的“慘劇”,想想都好悲催!

塗曼萱脣角翹了起來,眼神熠熠。“還好我神機妙算,幫你打聽了不少事呢!”她神神秘秘地說,眉眼之間也頗有些自得,彷彿自己爲好友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辛語菲不明其意,表情呆呆地看着她。

“你不是說你既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又不知道他的年齡有沒有結婚嗎?”塗曼萱好整以暇地伸出自己修剪完好的精緻手指,左看又瞧地像欣賞着一件精美的傑作。“我幫你打聽了……”

“你都打聽到了?”一聽她提起這個話題,辛語菲先是怔了下,隨後便睜大眼急急地問她:“他是怎麼說的?”

“哎呀很抱歉,”塗曼萱雙手一攤,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有意逗弄她,聳聳肩道:“他什麼都沒說。”

“你……”一顆被她吊起的心頓時又滿含失望地沉了下去,辛語菲脣角一抿,說不出的失落。

大概是覺得逗她逗得夠久了,塗曼萱這才朝她擠眉弄眼地笑道:“怎麼,你很失望?我的確是沒從他那裡打聽到什麼,不過別忘了他身邊還有個朋友呢!我跟他可是聊了不少。”相比起那位高冷的應先生,時泊雲顯然開朗健談得多,而且同是成年男女,塗曼萱一眼就看出了他似乎對她的印象很不錯,兩人當下就交換了名片。

“啊?你……”這突如其來的神轉折讓辛語菲怔愣了好久,“你的意思是,你向他的朋友打聽了一些他的事?”這也太唐突冒昧了點吧?

“啊什麼啊?”塗曼萱一眼就看穿了她眼神裡透露的那點心思,不禁白了她一眼,“我是爲了誰?”她當她是那種喜歡探人隱私的人?

“那……”她嘴巴張了張,想要問些什麼,又感覺頭腦裡亂糟糟一片,完全不知道從何問起。

“之前我們不是說到要不要調職的事?”塗曼萱的思維就像三級跳,一下子又跳到一個她始料未及的話題——“我看你就趕緊抓住這個機會,調到別的分店去吧!”

“什麼?!”辛語菲是真真正正的驚詫了,她剛纔不是還興致勃勃地說着應培然的事嗎?怎麼眼下又要她趕緊調職?

“難道你真要爲了這個應先生,甘願忍受那什麼曾世凡、王敏薇的找茬騷擾?”塗曼萱微微擡起下頜,說得理所當然:“跟他八字都沒一撇呢,你就這麼毫無理智地一頭栽進去了?”

成年人才不做這種選擇這個不要那個的事,當然是——最好兩個都要!

“可是……”辛語菲緊皺眉頭,一臉的糾結。雖然也想過塗曼萱會這麼建議她,但是當好友真的這麼說的時候,她忽然發現,她並不是很願意那麼做。

真的就這樣錯過跟應培然的接觸和相處嗎?她暗中算了下,除了這幾次的意外碰面,其實她和他能見面的次數並不多。

最重要的是,如果她真的調去別的地方的話,那他們能碰到的機會還有那麼多嗎?

“難道你真就打算靠他來便利店的那點時間跟他談情說愛?”塗曼萱恨鐵不成鋼地朝她翻了個白眼,“我替你向他朋友打聽過了,除了他們都會在閒暇時候來會所健身以外,你的那位應先生還有一個習慣。”她說。

“習慣?”她愣了一下,“什麼習慣?”

塗曼萱神秘一笑,眨眼瞅了她半天才慢吞吞地吐出兩個字:“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