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如瑩來美森便利店上了幾天班, 也忍了好幾天，終於還是忍不住地向辛語菲問出她藏在心裡糾結了好久的問題。
“語菲，你和那個……”她微微笑着, 一邊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自己的話語, 一邊細細地窺探着她的表情, 裝作不經意似地問道：“應先生是不是認識很久了？”
她始終想不明白, 之前她從未見過應培然身邊有過哪個跟他關係親近的異性, 她也從沒有聽說過教會裡有辛語菲這個人，她究竟是從哪個地方冒出來的？他們又怎麼會像現在這樣走到一起的？
無論怎麼看，他們倆都不像是會有交集的那種人。
辛語菲愣了下, 有點意外她會這麼問。“爲什麼突然問這個？”她正在清理貨櫃的手下意識地頓了頓，面無表情地睨了她一眼。
孫如瑩露出一抹無害的笑, 彷彿毫無心機地開口：“只是有點好奇嘛！”她故意在她身邊來回走了幾步, 相當殷勤地幫她整理着那些被顧客翻得有些凌亂的貨品。
“還好吧, ”辛語菲回答得比較含糊，坦白說她並不想跟孫如瑩談及這樣的問題, 尤其還是在上班的時候。“也不算很久……”
沒想到孫如瑩像是對她的這個回答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一樣，孜孜不倦地繼續問了下去：“那你們是偶然遇見並認識的囉？真好啊，像你們這樣不是通過朋友介紹也不是通過相親認識的，在現在這種環境下實在是太有緣也太難得了！我身邊有很多同學朋友，基本上想找對象都常有種一籌莫展無從下手的感覺, 我們的社交圈實在是太窄了！”
儘管不太想跟她聊這些相對比較隱私的話題, 但不能不承認, 孫如瑩說的話也是目前很多年輕人的痛點。她能遇到應培然還能跟他交往, 真的是一件幸運而且想來還挺不可思議的事。
孫如瑩微眯起眼, 覷着她臉上那一絲細微的變化，脣角不禁勾起了一個細不可查的弧度。
“我媽現在時不時地就問起我的個人問題, ”她既無奈又調侃似地絮絮道，彷彿是真的在爲了這個誰都無法迴避的事情而頭疼。“她總想我趕緊找個男朋友，趕緊結婚，甚至趕緊生孩子，可是我連個可能的對象的沒有，到哪裡去跟人結婚啊？”
這話不禁勾起了辛語菲的回憶。她記得以前剛大學畢業的時候，她母親也曾經問過她這種問題，如果不是她果斷地說自己先要專心工作，先把事業穩固好，恐怕她現在也會像孫如瑩這樣，時不時地要接受家裡的催婚和問詢。
說起來她還得感謝自己家人的支持和包容，但孫如瑩不一樣，她是單親家庭，母親又是那樣的情況，家人希望她有個圓滿如意的婚姻也是十分自然的事。
也許是想到這一點，她的態度不禁放柔了，用一種近似安撫的語氣道：“緣分這種事說不準的，也許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那個適合的人就在你身邊出現了。”
孫如瑩的眼神嘲諷地閃了閃，表情卻半點不顯。她倒是也想有這份福氣，可如今這個社會，連安身立命的工作都需要費盡心力去尋找，何況是關係到自己終身幸福的另一半？
難道她以爲優質出色的伴侶會像電視劇上演的那樣，無緣無故地從天上掉下來？
雖然心中吐槽不斷，但孫如瑩還是直言不諱地開口了：“如果我能像你這樣，有個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男朋友就好了，你是怎麼認識應先生的？能不能教教我，說不定我也可以找一個！”
這話太過直白露骨，辛語菲差點被她嚇到了。不過面對她臉上的那股期盼，辛語菲也不敢往她身上潑冷水。
相比較而言，她至少比王敏薇誠實，能毫不遮掩地說出自己的需求與渴望。
“這個……我和他認識其實完全只是個巧合，”她也沒有再掖着藏着，十分坦誠地告訴她：“如果我之前不是搬到我小姨家來，然後又走錯了小區，恐怕我壓根不會遇見他。”
“所以，你們是住在一個位置的？”孫如瑩無比敏銳地抓到她話裡的重點，眼中精光一閃，“他住得離你很近嗎？”她之前以爲應培然工作的地方就在這附近，想不到他們的關係和距離比她想象得還要近？
辛語菲驀地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她一點也不想提及有關應培然的這些私人信息，而且也沒有誰希望這些信息在不經過自己的允許下被泄露出去，她不禁懊惱不已，說出來的話愈發謹慎了。
“沒有，我也不太清楚，”她語帶搪塞，試圖將自己說的那些話敷衍過去，“我也不過是剛搬來的，不太瞭解他的情況。”
騙人！孫如瑩差點脫口而出，以爲她聽不出來她話裡的閃爍其辭嗎？不過這個消息也振奮了她，看來她的猜測沒錯，辛語菲的確是跟應培然離得很近，而且可能比她想象得要近得多。
“我看到應先生好幾次都來接你去吃飯，”她刻意露出一副滿滿的羨慕的神情，“他對你真好啊！連工作的時候還不忘來跟你約會。”
辛語菲蹙起眉，不太希望她這麼誤會應培然。應培然平時工作都很忙，並不是經常有空帶她出去，所以他纔在自己有那麼一點餘暇的時候忙裡偷閒地見見她，和她吃吃飯。在她眼裡應培然是一個無比體貼和富有情趣的男朋友，但這並不代表他就不在乎自己的工作和事業。
“再怎麼工作也要吃飯啊，”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爲他解釋道：“反正我們都在這附近，一起去吃個飯也沒什麼。”
“原來應先生也在這附近上班啊？”孫如瑩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果然——“那你們還真是……”她簡直不能更羨慕，甚至都要嫉妒起她來了。這女人究竟是哪來的這麼好的運氣，好像什麼好事都被她趕上了？
辛語菲隱隱察覺到她話裡的一絲異樣，下意識地抿起脣，藉着巡查貨櫃和檯面的間隙悄無聲息地走開了。孫如瑩對她和應培然之間的事似乎太過關注了些，她還是多留意點好。
站在收銀臺前的王敏薇遠遠地瞄着一直在交頭接耳不知聊着什麼的辛語菲和孫如瑩，面色不虞。這幾天她總看見那個新來的兼職孫如瑩時不時地就愛跟辛語菲湊近乎，就像是她的小尾巴一樣。
這兩人私下裡關係親密也就罷了，連在上班時都這麼“形影不離”，實在是……
她撇撇嘴，原本還想吐槽幾句，可沒想到那兩個女人像聊完了似地，轉身便分開了，辛語菲一如既往地去忙自己的工作，孫如瑩卻站在角落裡一動不動，表情陰沉地盯着辛語菲的背影。
那模樣完全不像是剛纔那個纔跟辛語菲有說有笑無話不談的孫如瑩。
王敏薇心一凜，本能地就感覺到隔着老遠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難以言喻的陰霾。
那是一個正常的女人注視自己朋友會有的眼神嗎？不，不會！倒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仇人……
王敏薇不禁往辛語菲那邊瞄了一眼，又不露聲色地回過頭細細打量着這個新來的員工，像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查貨、填表、招待顧客……不知不覺地就忙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辛語菲還沒來得及坐下來喘口氣，就接到了應培然打來的電話。
“抱歉，今天恐怕來不了了，”應培然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語氣不自覺地透出一股隱忍的疲憊，“一上午見了好幾個客戶，還開了半天的會，恐怕出不來了……”
這幾天他一直很忙，甚至連好好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她倒是頗能體諒他。
“沒關係，”她揚起脣角，語氣輕快地安慰他：“你是主管嘛，忙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就算再忙，該吃飯的時候還是要吃飯。”她忍不住叮囑他，深怕他一忙起來就絲毫不顧自己的身體了。
他倚在座位上微微笑了下，擡眸朝空曠的辦公室落地窗外覷了一眼。剛纔見了幾個合作客戶，還吃了一頓自己絲毫沒有興趣的飯局，他此刻一點不餓，卻完全沒有任何飽足的感覺。
他不禁勾起脣，對着手機半真半假地喃喃道：“感覺不太舒服，總覺得像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
“什麼？”她似乎被他嚇到了，不覺變得緊張起來，“你吃了什麼？要不要緊？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她憂心忡忡地，彷彿真的害怕他出了什麼狀況。
她的擔心他一覽無遺，在爲她的關心竊喜之餘又忍不住得寸進尺，想攫取她所有的關注和溫存。
“剛纔吃了不少油膩的食物，又喝了些酒，”他像個不滿的幼稚少年似地喋喋抱怨，哪還有平時那副穩重矜持的樣子？“現在只想吐。”
她愣了一下，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個她似乎從未接觸到的有點陌生的他。在她的印象裡他一直是自信的、鬥志昂揚的、一切都勝券在握的……哪有這種“脆弱”的時候？
“那怎麼辦？”她頓時亂了方寸，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下意識地舉着手機團團轉，“要不我過來，我們一起去醫院檢查下吧？”她急得差點飛到他身旁，帶着他立刻趕往醫院。
他好像開玩笑開大了一點！應培然心裡涌起一股小小的內疚，趕緊出聲安撫她：“別急，我沒事……沒有那麼嚴重。”他怕她察覺到自己是在說謊逗弄她，連忙又補充了一句——“就是吃得太過油膩，有點傷胃，喝點湯湯水水的就好了。”
她仍蹙着眉，似乎依然不太放心他。她記得他一向很懂得享受美食的，既然說自己吃得不舒服，那想必是真的傷到腸胃了。“不如我帶點粥過來吧？”她只思考了幾秒便開口提議道：“你吃了那些東西又喝了酒，喝點熱粥是最好的了……”
她下意識地想起他們美森便利店就有不少各種口味的粥食：皮蛋瘦肉粥、玉米粥、牛肉粥……她也喝過不少，必須得說他們便利店的粥還是很不錯的，雖然肯定比不上那些酒店裡專門做出來的。
不過眼前也顧不上那些了！
應培然聽到她說要送粥過來，不禁眼睛一亮。
“好，那你過來吧！”他倒不在意她說的那些粥，不過能見到她就是好的。“我在公司裡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