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你一定什麼啊,我就不能給你們打個電話嗎,你好歹也是當過幾年領導的人了,至於嗎?呵呵,算了,我這話一說,你恐怕又要緊張了,是這樣的,我問一下你們廣場的事情現在怎麼樣了,遇難者家屬安頓好了,工程恢復施工了嗎?”
華子建就趕忙的彙報起來,說遇難者家屬都得到了妥善的處理,事情已經平息,廣場的工程也恢復好幾天了,等等吧。
王封蘊聽完之後,說:“好好,上次你們全市長還說讓我過去參加奠基儀式呢,我那時候忙,沒有時間,等你們完工了,我一定去參加你們的完工大典。”
華子建說:“謝謝王書記,謝謝王書記。”
華子建一疊聲的感謝着。
王封蘊書記也就不想在說什麼了,兩人就掛斷了電話。
秘書小趙在旁邊驚的是目瞪口呆的,怎麼省委王書記給華子建來電話,這工程的事情應該找全市長問啊。
華子建在放下了電話的那一刻,心裡已經很清楚了,自己的設想已經完成,王封蘊書記的電話其實對廣場項目是毫無意義的,他不過是通過這個電話,讓自己明白一個道理,是他決定着自己的未來,因爲在他這個電話之前,秋紫雲的電話都沒有過來,也就說明,他連秋紫雲都沒有告訴就先暗示了自己。
他應該也知道華子建會對他這個電話迷惑,也知道以華子建的睿智是完全可以撥開迷霧看到實質的。
華子建心中在此刻就油然而生的多了一種對未來的憧憬,不錯,自己再一次站立起來了,再一次開始走運了,過去的磨難對自己只是一次考驗,自己已經度過了難關,已經趟出了險灘,未來的路會更寬廣。
但華子建沒有在表情上表現出絲毫的得意,他現在需要的是繼續的低調,低調對華子建來說是一種性格,在低調中成長,才能在高調中的獲得人生的豐收,華子建崇拜低調的生活,也欣賞低調的人生。
低調似金,無人在意它被混在平凡無奇的石頭中所遭受的屈辱,當它被採金者淘出後,它就綻放出奪目的光彩;低調似煤,無人在意它被埋在暗無天日的地下所承受的重壓,當它被開採者掘出後,它就點亮了無盡的黑夜。低調不是畏首畏尾,不是碌碌無爲,而是一顆美好心靈經受人生百態的千錘百煉後所呈現出的一抹堅強的彩虹,是一顆成熟的心靈經歷世事風塵的悽風苦雨後所顯現出的一道樸實的風景。
同樣的,低調不是平平庸庸,不是與世無爭,而是一種高尚的姿態放棄名利後所表現的灑脫,是一種達觀的胸懷淡泊生活後所展示的廣闊。這彩虹,這風景,這灑脫,這廣闊,是波瀾不興,寵辱不驚,是去無留意的淡泊人生!
華子建淡定的看了秘書小趙一眼,說:“嗯,你繼續吧。”
小趙也從迷惑中甦醒過來,趕忙給華子建繼續彙報了整天的安排,彙報完華子建今天的活動後,華子建想了想,又說:“幫我問問尉遲副書記的秘書,看看尉遲書記晚上有沒有應酬。”
秘書小趙又在筆記本上記了下來,趕忙出去安排了。
華子建就靜靜的看着遠處,自言自語的說:“也該我走一步棋了吧?”
華子建又稍微的喝了幾口茶,等小趙再一次上來叫自己的時候,就收拾一下,帶着秘書小趙,王稼祥與政策研究室主,還有工業局等部門去開發區視察工作了,到開發區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衆人遠遠地便看到開發區管委會門口一排人正伸長了脖子往這邊張望,想必是管委會主任一干人在迎接。待車子開近時,路邊人便在一個戴着金邊眼鏡白面無鬚的中年人的帶領下涌向車門,華子建識得此人便是管委會的主任孔曉傑
這主任孔曉傑也算是冀良青手下的一員愛將,不待華子建等人全部下車,只見管委會的主任孔曉傑身後一人便越衆而出,微微曲着腿,身子前傾,既像是在迎接華子建,又像是生怕華子建一腳踏空了跌落下來,樣子十分滑稽。
華子建認得此人是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劉興洋。這個副主任劉興洋蔘加過幾次市裡的會議,是個極善於表現的人,幾乎所有的討論發言時間裡都能聽見他的聲音,此人發言水平一般,卻極善於將前面領導的發言內容學來活用,給人的印象倒是頗深。
華子建下了車,看了看點頭陪笑的劉興洋,又看了看孔曉傑及其身後一片木然的笑臉,華子建衝大家點了點頭,目光卻繞過了劉興洋說道:“曉傑啊,你太客氣了,辛苦這麼多同志徒步走到這裡。這不,害的我們大家也只好同你們一起步行過去了!”
孔曉傑卻聽不出華子建言下之意究竟是責怪還是其他,只顧陪笑。
副主任劉興洋卻忙不迭地說道:“華市長,我們孔主任可是給我們的工作人員下了死命令的,必須出來迎接您,否則就不足以表達歡迎您到來的熱切之情。”
主任孔曉傑聞聽臉色頓時一沉,卻不能表現,只是望着華子建的臉色。
華子建看出副主任劉興洋剛纔無非是聽出自己的一點口風便欲落井下石,只是此舉未免太過直白,華子建不由得心中對此人又添了一份鄙薄。
華子建哈哈笑着說:“也好,今天就權當出來鍛鍊鍛鍊,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孔主任今天給我們前面引路咯!”
孔主任聞聽,心情自然大好,忙不迭地引着華子建等人往前走。他們也不進管委會大院了,就到開發區四處看了一圈,現在這個開發區實際上規模並不大,過去鼎盛的時期有過十多家廠子一起開工的,現在因爲環保啊,金融危機啊等等原因,剩下能開工的也不過三五家,還有的從大門望進去,院子裡到處都是野草叢生,想
必已經荒蕪很久。
華子建一直對開發區就有一個想法,但過去手上沒有權力,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只能隨意的看看,現在自己心中多少有了一點底,就看的比較認真。
這一圈子看下來也就快吃飯了,管委會的孔主任和劉副主任都邀請華子建到管委會去吃,華子建看到路邊有家牛肉麪,生意也很清淡的,就指了指那裡說:“要不我們就在這吃頓,也算照顧一下人家的生意。”
管委會的兩位主任當然是不願意,就勸華子建,但華子建心意已決,他們也沒有辦法,大家就進了小店,唬的這店老闆緊緊張張的,以爲又是來罰款的。
後來聽說是吃飯,還見華子建拍出了幾張百元大鈔,店家一下又喜出望外,趕快叫上老婆忙活起來了。
管委會的兩個主任那當然是不能讓華子建掏錢,爭搶一會,硬把華子建的錢給他裝在了兜裡。華子建也無所謂,十多二十個人倒也化不了多錢,就由他們去了。
不過這頓飯吃完也是費了一些時間的,突然來了怎麼多人,讓老闆夫婦兩人有點手忙腳亂的樣子,還好,勉強是每人都分到了一碗,不過吃起來華子建感覺味道還不是不錯。
等吃完了飯,大家就準備往回返了,這時候,華子建卻停住了腳步,望向了開發區後面的大山。
開發區的後面就是背靠着一面山峰,從這裡就能看到上面有一座寺廟,擡眼望去只見山如一條黛青色的玉帶被裹挾在氤氳的白雲間,橫空飄擺。山下則是滿眼的青綠與銀白色的溪流相互映襯點綴,竟似畫中的景象一般。
衆人看得心曠神怡,不由得放慢腳步停下了交談,一雙雙眼睛在山色間流連忘返。
華子建一邊看着眼前的景色,一邊慨嘆道:“好啊,有句詩叫作‘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無。’稼祥啊,你記性好,說說這是誰的詩?”
王稼祥隱約記得這應是王維描寫終南山的句子,用在此處似乎有些牽強,卻仍然笑着搖頭道:“我哪裡記得,上學時倒是背了些詩詞,現在早已還給學校的先生們了。”
衆人便呵呵一陣笑。開發區的劉副主任卻扶了扶眼鏡正色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華市長說的這兩句詩應該是王維《終南山》裡的句子‘太乙近天都,連山接海隅。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無。’華市長將它借到這裡真是妙極妙極。”
說着竟鼓起掌來,其他人也跟着起鬨,噼噼啪啪一陣掌聲。
華子建卻不理會,只是回頭笑着對開發區的孔主任道:“怎麼樣,我們老劉可是新屏市的大才子,你們可要讓他給你們好好參謀參謀開發區的建設問題啊!”
劉副主任少不得要連稱“過獎過獎”。
卻見華子建已經昂首向前去了,只得將準備好的詞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衆人似乎也覺察出了什麼,都閉口不言地跟着華子建走。
王稼祥暗想:這個劉副主任既想要恭維華子建,又急於顯擺自己的學問,殊不知一不小心將華子建想丟的包袱全給起了底,自然惹得華子建心中不快,估計以這位主任的秉性,他只能在他這副主任的位置上終老了。衆人就慢慢的走到了山下,沿着寬闊的青石路走了上去,走了好一會,卻仍不見到頭的跡象。
王稼祥這時才發現剛纔在路邊迎接他們的人除了陪在華子建身邊的兩位開發區主任之外,其餘都散去了。
工業局局長是個胖子,已經有些氣喘,便瞪着眼睛問孔主任道:“老孔啊,你不是要把我們騙到山裡怎麼樣吧?”
衆人見他面色通紅,汗水淋漓,頗爲狼狽,便齊聲笑了起來。
孔主任陪笑道:“局長啊,不好意思,考慮到各位領導來趟開發區實在不容易,大家看看我們這裡的風景。”
又走了一會,開發區的孔主任搓着手道:“各位領導,前面就有供大家休息的去處了。”
正說話間,衆人便看見在路的轉彎處有一座牆體暗黃的廟宇,又見孔主任示意大家前往,便知此處是他所謂的“休息的去處”了。大家都有些疲倦,突然見到休息之處,自是心情大好,但見廟宇的正上方鑲着三個豎排的古字:聚春庵,應是個尼姑清修的場所。
華子建看着這三個字,卻覺得有些滑稽。時下各行各業都追求文化品位,都要給自己起個文縐縐的名字。這些名字用得多了用得久了,難免就會產生別樣的意味,在某些場合往往越是高雅含蓄,就越能夠表現某些不可言說的東西。比如說這“聚春庵”三個字,如果放在了現代都市中,則十有八九是個風花雪月之地。
正當衆人仰頭看那牌匾之際,兩扇黑漆銅釘的寺門“嘎呀”一聲開了大半,只見兩個青灰色衣帽的尼姑低着頭走了出來,看二人走路的姿態,年齡並不是很大。待二人站定,微微擡起頭來向大家致意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原來兩人均十分年輕,且一個賽一個的清麗脫俗,一身樸素的套服反而使她們平添了三分別樣之美。
開發區的劉副主任瞧出了衆人的詫異,便搶在餘一覽前面道:“這兩位便是駐守在聚春庵師傅,這位叫妙風,這位叫悅得,兩位師傅,這些是市裡的領導們。”
二尼聞聽,卻只是微微地朝着華子建等善意地點點頭。
那個叫作妙風的女尼道:“各位領導遠道而來,小尼榮幸之至。只是並無什麼可招待諸位的。各位如果不嫌棄小尼等粗鄙,或可奉上清茶一杯,聊爲諸位解除風塵勞頓。”
衆人早已口渴難耐,聽說有清茶可喝,自然歡欣鼓舞,想要大聲叫好,怎奈畢竟是佛門清修之所,又兼對着兩個不可方物的漂亮尼姑,竟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只是靜靜地望着華子建的臉。
華子建微笑着說:“那當然是好,只是恐怕要叨擾二位清修了。”
只見那悅得師傅微微地蹙了蹙眉,輕輕說道:“各位領導不必過慮,我等在此清修,修的便是個佛緣。諸位既然能夠在小處稍作逗留便已經是冥冥中註定的緣分,何來‘叨擾’之說呢?”
華子建看在眼裡,心中竟然微微一顫,心道:此女的語氣舉止又哪裡像個清修之人?且她雖說得機巧,但所言卻均不是佛家的道理,那麼她二人倒未必真的是檻外之人了。正思忖間,卻見衆人已經在妙風悅得二人的帶領下,向庵內走去,華子建自嘲般拍拍腦袋,也快步走了進去。
衆人進入庵內才發覺庵堂空間不算太大,一行人進去各自坐下後顯得頗爲擁擠。在庵堂正面牆的兩側是兩處角門,掛着珠翠的簾子,想來是妙風月得二人的起居之處。室內暗香浮動,卻並非寺廟中慣常的香味,倒似閨房中的女兒氣息,在座清一色的大男人難得有此經歷,即使已心猿意馬也不得不正襟危坐,做出一番肅穆的神情來。
妙風悅得二尼見衆人已經坐定,便從側門外拿來一個小火爐,置於西面牆角,放上一隻銀白色的鋁壺燒起水來。悅得用一隻老舊的蒲扇輕輕地扇動爐火,那爐中的火苗便一點點地躥了起來。通紅的爐火將二人的粉面映襯得如同紅霞一般,竟有說不出的美豔。衆人不覺都瞧癡了。
大約過了七八分鐘,那小壺開始呲呲地蒸騰着霧氣,妙風便關了爐火,順手拿出一隻翠綠色的瓷瓶來。只見她輕輕地打開瓶塞,用一支暗紅色的小木勺將碧油油的茶葉一點點分到悅得前面小巧的白瓷杯子裡。隨即又用三根手指輕輕的拎起那隻盛滿滾燙開水的鋁壺,如同拈花一般,輕巧地將水注入杯中。
那水一旦入杯,滿屋均是怡人的茶葉清香,更兼霧氣蒸騰,妙風悅得二人竟如在仙境中的仙子一般。
待沖泡完畢,二人便各端着一隻紫檀木的托盤,分發茶水,華子建偷眼看去,因衆人均是盤腿坐在蒲團之上,那妙風不得不盡量彎下腰去將茶水遞與衆人,豈料就在她彎腰俯首之際,周身的曲線卻幾乎衝破那身布袍呼之欲出,華子建心裡暗道:這小尼姑若是脫了這身修行的袍子定然是一副傲人的好身材。
就在他遐思邇想之際,只覺得一股幽香撲面襲來,定睛一看,自己的面孔幾乎同悅得小妮的一張粉面貼在了一起,不由得心頭大窘,悅得卻恍若未覺,輕聲道:“請領導用茶。”
華子建趕緊接過茶杯,心慌意亂地揭開杯蓋,一股異香直奔鼻翼,剎那間整個人竟清醒了許多,只見小巧的杯中一汪翠綠,卻僅有幾片綠茵茵的葉片輕巧地懸在水中,華子建忍不住輕啜了一口,只覺得一股微澀的甘涼氣息直入肚腹,有種說不出的舒暢。
衆人喝過之後,齊聲叫好,妙風悅得二人則垂首立在一旁並不言語,臉上均是紅豔豔的,煞是好看。
開發區的孔主任見衆人叫好,好不高興,便喜滋滋地說道:“各位領導,剛纔兩位師傅給大家沏的茶叫做‘綠珍珠’,出自我們後山,茶絕對是好茶。”
華子建也是懂茶的人,知道孔主任說的一點都不假啊,確實是好茶。
衆人又坐着喝了一氣茶水,孔主任方笑着對大家說道:“各位領導,我看也差不多了,是不是請各位隨我移駕別處?”
工業局的局長笑哈哈地指着孔主任道:“這個老孔,想來是怕我們這羣人將他家的好茶喝光了,要趕我們走呢?”
局長此話一出,華子建便覺得兩個小尼姑的神情有些異樣,心中暗道:這局長的話卻是值得推敲的,他說這尼姑庵中的茶葉都是孔主任家的,豈不是說明小尼姑同孔主任是一家人嗎?孔主任既是同尼姑是一家人豈非是要當了和尚。
轉念一想,方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
一路下了小山,衆人早就疲倦,回到了開發區管委會,已經是五點多了,孔主任與劉副主任直接領着大家去了管委會的職工餐廳,大家本來以爲既是在職工餐廳,不過是頓便飯罷了,豈料餐廳的裡間竟然還藏着幾個裝潢考究的包間。
待菜上來後,衆人更是大開眼界,各種山珍海味一應俱全,酒水則是茅臺,絲毫不差於新屏市內的大酒店,今天衆人經過一番跋涉,早已是飢腸轆轆,見到滿桌的珍饈自然個個心情大好,推杯換盞直到晚上七點多鐘一羣人才搖搖晃晃地往外處趕。
今天華子建卻沒有喝的太多,因爲剛剛華子建已經和尉遲副書記聯繫過了,兩人一會要去喝茶的,所以在大家散開回家之後,華子建打發了司機和秘書等人,單獨駕車赴約去了。
下午的時候,華子建便讓秘書在城郊一家叫作“聽雨軒”的茶室預定了位子。
他昂首走了進來,今天的華子建還是衣着考究,器宇軒昂的,眉眼間閃爍着一股子睿智,見他進來了,老闆娘笑盈盈地上前,一問他已經是訂過包間的,就將他引入了角落處靠窗的小包間。
老闆娘姓胡,是典型的北方女人,高大豐腴且性格頗爲豪爽,又正值三十出頭,正是風情萬種的年紀,這裡的許多男客人未必不是衝着可愛的老闆娘來的。
華子建雖然不是常客,但老闆娘的眼光很毒,一眼就看出了華子建不是尋常之人,對華子建招呼的也是格外的客氣,問:“先生是一個人喝茶還是在等朋友?”
華子建說:“我還要等一個朋友,一會朋友來了請帶一下,我姓華。”
老闆娘很嫵媚的笑笑,說:“好的,沒問題,但不知道你想喝點什麼茶呢?”
“來一包大紅袍吧,茶具也送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