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人都沒有說話,小劉在黃副書記說出了這些證據的時候,也心中一痛,在他和華子建相處的幾天裡,他一直是有所保留自己的看法的,他認爲華子建不應該是這樣的一個人,但證據和事實就擺在面前,由不得你不相信。
他們都不約而同的看着華子建,看着他的悲傷和後悔,他們已經預計到華子建必然會有的無助表情,每當在這個,黃副書記一樣的也會感到一種哀怨,自己又要葬送掉一個人了。
然而,然而黃副書記和小劉開始有了驚訝,他們在華子建的臉上沒有看到他們預想的表情來,華子建開始冷笑起來,他從容的掏出了香菸,給黃副書記和小劉一人發了一根,緩緩的點着了,看着那眼前漂浮的青煙,他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種奇異的表情,他帶着嘲諷的語氣說:“這就是證據?”
黃副書記凝視着華子建,猶豫了一會,很是不解的說:“這還不夠嗎?”
華子建說:“夠了,已經足夠了。”
黃副書記帶着憐憫說:“現在我已經告訴了你事情的情況,也請你談談其他的細節吧。”
“那麼我想說的是,這完全就是一個陷阱,有人想要讓我中招,故意栽贓陷害。”華子建平靜的說。
黃副書記笑了,說:“華子建,你在給我講故事?你把自己描繪得很廉潔。”
“在這個事情上,我是沒有問題的。”華子建很篤定的說。
嘆口氣,黃副書記說:“你真的以爲就這樣死扛到底就能挽救你嗎?你錯了,我們有證人說前幾天你剛把錢拿走,也有證據,錢就在你的牀下,難道這還不足以給你定罪?你其實很愚蠢的,本來你是有機會給自己留條後路的,在剛進來的時候,你主動承認了,也許事情不會這樣複雜。”
華子建輕輕的搖了一下頭說:“如果我一開始就承認了,那陷害我的人是不是也就會很輕鬆了,因爲事情還在可控的範圍,他們隨便的找一個什麼藉口就可以搪塞過去,所以我必須等,等待他們跳到最後,等待這件事情的影響加大,到這個時候,那些陷害我的人才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黃副書記看着華子建,他完全聽不懂華子建在說什麼,華子建的邏輯是混亂的,當然,這也很符合突然受到打擊之後一個人的反應。
華子建當然也知道黃副書記未必能領會自己的話,就又說:“其實這筆錢在前些天我已經發現有問題了,我在一次開會的時候,偶然的問起了財政局的局長,他說他沒有收到這筆錢。”
黃副書記就眯起了眼,他沒有打斷華子建的話。
華子建繼續說:“這個消息讓我很吃驚的,因爲我在過去已經幾次問過了李局長,他都給我信誓旦旦的說把錢還上了,於是我有了懷疑。”
“所以你就要回了那筆錢?但你要回來爲什麼也不還上?你不要說你準備過點時間在還吧,這個藉口有點牽強了,而且我們還給你了這麼長的時間。”黃副書記沒有讓華子建帶偏。
“我沒有要回來,因爲我知道,有人準備要設計我了,我當然不能打草驚蛇,所以在前幾天莊副市長突然邀請我參加一個典禮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們要動手了。”
黃副書記迷茫的看着華子建,說:“你意思是莊副市長和李局長在聯手陷害呢?”
華子建搖搖頭,笑笑,說:“這就需要你去判斷了,我不能那樣說,但好的一點是,就在那天,李局長把錢放進了我的房間,這讓我可以安心不少。”
黃副書記真的忍不住,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他已經聽懂了華子建編造的整個故事情節了,他意思是他自己很廉潔,是李局長趁他不在辦公室的時候把錢放在了他那裡,然後再向上面反應,這故事情節太過荒誕可笑了,華子建你真的可以去跟飢餓的狼一塊去寫網絡小說了。
搖搖頭,依然沒有制住笑意的黃副書記說:“原來你知道他們要在那天給你下手啊,那你回來不到處檢查一下,你有沒有發現這一點很矛盾,這好像是故事中的一個漏洞?”
華子建也笑了,說:“我檢查過了,我清點了一下那錢,確實是三十萬,而且還都是真錢。”
“然後你就這樣等着,直到李局長揭發說是親手交給你了之後,今天你才說出來?你感到這個話誰能相信?你把我們的智商低估的太嚴重了。”黃副書記已經是有點哭笑不得了,這華子建真是個活寶啊,到現在還在給自己講故事。
華子建說:“這個故事或許你聽着真的很荒誕,但你一定會相信的。”
“奧,真的嗎?我憑什麼相信你?”
華子建就嘿嘿的笑了,淡淡的說:“因爲你不相信也不成啊,在我辦公室的電腦上有一段李局長給我栽贓的視頻在,我看過了,很清晰,你隨時可以去看。”
黃副書記一下就跳了起來,他有點恐懼的看着華子建,問:“你有視頻,你還看過,你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你還在我這裡住了好幾天一字不說。”
華子建真心的笑了,說:“我在那段時間裡,每天出去的時候都把電腦的視頻開着的,本來我們機關辦公室所有電腦是不裝視頻的,這應該是約定成俗的一個習慣了,但我好歹懂一點這方面的知識,就自己花錢買了一個鏡頭,這個也是私人的錢,沒有報銷,哈哈哈。”
黃副書記看着華子建,像是在看一個洪荒猛獸一樣,這個年輕人太讓他感到驚訝了,自己也算是在官場廝混了這幾十年,但和這個年輕人相比,一下子就沒有了絲毫的驕傲,他的冷靜和心思縝密,讓人難以相信,他對他的對手的精確判斷和冷酷反制,更是讓人自嘆不如,他就像一個遠古的武林高手,當對手自以爲可以得手,抽冷子撲向他的時候,他卻在最後一刻出劍了,而且還做到了一招斃命。
黃副書記不想在和這個人談下
去了,他離開了,他離開的很匆忙,他要看看那個視頻,也要平靜一下自己心中對華子建的震驚。
而這個晚上,華子建睡的很好,一直睡到了天色大亮,睡到自己的秘書和司機來接自己的時候,華子建才從夢中醒來。
回到市裡,市委冀良青書記也召開了一個市四套班子領導參加的類似於平反的歡迎會。
在會上,冀良青說:“經過這次事件,更加證明了華子建同志是一個好乾部,同時希望華子建同志不要因爲這一件事對組織有任何怨言,相信華子建同志放下包袱一如既往地努力工作,爲黨的事業做出新貢獻!”
於是,大家鼓掌。掌聲很熱烈,華子建卻一點感激之情也沒有,因爲他看到莊峰副市長,看到他正在鼓掌,正在微笑的看着自己。
他們就彼此的看着對方,兩人都在微笑,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都在內心裡怎樣的憎惡着對方。
華子建還知道,自己這次恐怕未必能把莊副市長也拉下水來,因爲他畢竟是莊峰,他有他的逃生之術,或許一切都和他扯不上一點關係,他早就爲此做好了切割的準備。
後來的事情也的確是驗證了華子建的想法,最後畜牧局的李局長承擔了一切,他說他嫉恨華子建,他想要把華子建報復一下,和別人沒有任何的關係,雖然他受到了懲罰,但他還是保住了莊副市長,很久很久以後,纔有人說,莊副市長答應了他很多條件,包括把他那本來不是公務員的兒子招進公務員的隊伍,當然了,這都是後話了。
會後,市委冀良青書記把華子建留了下來,他們坐在會議室裡,兩人先是悶悶的抽着煙,之後冀良青說:“爲什麼會發生這件事,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你是清白的,那麼誰要整你,誰要至你於死地,你心裡應該有底。”
華子建點點頭,他當然知道是誰,他同時知道冀良青書記心裡也知道那個人是誰。
“我心裡很清楚,但這又能有什麼辦法呢?我不能一直糾纏在這個問題上,既然這次他躲過了,我也只能放棄。”華子建言不由衷的說,想讓自己在冀良青的面前表現的大氣一點。
“你錯了子建同志,你以爲你放棄了別人也就和你一起偃旗息鼓了嗎?我看絕不會這樣,所以在將來你的麻煩會很多,很多。”
華子建擡起頭,看着窗外,他知道,冀良青說的一點都沒有錯,莊副市長只要沒有倒下去,他終究是對自己的一個威脅,他不是一個健忘的人,他一定還會對自己發起進攻,這一次自己僥倖的逃脫了,那麼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
在沉默了良久之後,華子建悠悠的說:“我有點厭倦了這樣的無謂爭鬥,唉,爲什麼非要這樣?”
冀良青譏諷的笑了笑,說:“因爲這是官場,我們總希望可以盡心盡力的好好工作,但誰也做不到這點,從古到今都是如此,與其說是一種規律,不如說是一種必然,因爲樹欲靜而風不止,很多時候由不的你自己。”
華子建點點頭,這個道理他早就明白,身在宦海,無法迴避的就是爭鬥,這實際上是一個很正常不過的事情,各階級階層政黨民族國家和政治力量之間圍繞着政治權力所進行的鬥爭,是階級鬥爭的高級形式,核心是權力問題,一定階級階層內部不同政治集團和政治派別之間的矛盾和衝突是各種鬥爭的中心環節,每一個身在官場的人,都只有通過政治鬥爭才能最終實現自己的權利,因爲在權力的高處,機會越來越少,只有那些嬌嬌者才能走的更遠。
但身在官場中的人誰不希望走的更遠呢?
每一個人都是抱着最爲迫切的希望踏進了這滾滾的洪流中來,而貫穿於每一個臺階的激烈競爭,讓在這個地方的人慢慢的學會,領悟了鬥爭的殘酷,也學會都鬥爭的技巧,所以走的越遠的那些人,他們的鬥爭慾望和習慣也就愈加的強烈。
現在的狀況就是,華子建在這個回合中又險勝了莊副市長一次,而莊副市長能安然接受,談笑忘記這樣的事情嗎?肯定是不會的,現在擺在華子建面前的就兩條路,要麼幹掉莊副市長,要麼就只有等待莊副市長在某一天干掉自己。
華子建選中了第二條路,其實也不是他選中,他在目前也只有這一條路能走,他無法在這個地方,在這個時間發動一輪對莊副市長的攻擊,華子建自認爲時機並不成熟。
既然這次的事情都沒有讓莊副市長陷入到危機中,可想而知,他是一個很難對付的對手,這樣的人,以現在自己的實力還不足以對付,特別是華子建心中還有另外的一個擔心,那就是更高層必然還有很多人在虎視眈眈的盯着自己,自己不能簡單的把新屏市當成了自己唯一的戰場,自己需要防備的戰線不僅僅是這一條,所以自己不能露出一點點的破綻來。
華子建點點頭,帶着無奈的語氣說:“是啊,很多事情真的由不了我們自己。”
冀良青淡然一笑說:“但我們自己卻可以做自己的主,是毒瘤就要早點剷除,是膿包就應該趕快擠掉,養虎爲患是爲大忌。”
華子建無可奈何的說:“可是我恐怕沒有那個能力。”
“那是肯定的,你再厲害,終究在這裡還沒有生根發芽。”
華子建就一下不知道說什麼話了,冀良青再一次給他了暗示。
在一陣的沉默後,華子建還是暗自搖搖頭,說:“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很有耐心。”
冀良青看着華子建,也搖搖頭,輕聲的說了句:“希望你的耐心足夠,也希望你的運氣一直都這麼好。”
說罷,冀良青冷冷的站了起來,心中還是有點沮喪的,這個華子建啊,爲什麼就這樣固執和好強,他還是不想讓自己給他援手,也不知道他到底倚仗的是什麼,真是一個難以理喻的年輕人。
和冀良青分手之後,華子建沒有再
上班,他要趕快回去一趟,好幾天沒有換過衣服了,這對華子建來說還是有點不舒服的,回到了自己住的竹林賓館房間,他就看到了一直在這裡守候着的江可蕊了。
江可蕊獨自坐在房間裡,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她的心也像一個小鹿跑過一樣,她的目光立刻光亮起來,跑過去打開門,華子建一動不動靜靜的站在外面看着她。
江可蕊似乎在懷疑她的眼睛,她怯怯地看着站在門外的華子建,華子建扔掉了手中的煙,微笑着等待着她。
一瞬間,江可蕊以一個突然爆發的衝力向華子建撲去,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江可蕊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因極度地歡愉和激動而渾身顫抖。
後來他們抱累了,分開了,她呆呆的看着華子建,有點哽咽着,一時說不出話來,華子建也像她一樣,一時無語,就這樣,他們癡癡的看着,看着,繼兒,江可蕊竟抽泣起來。
華子建用手拍着她的後背說:“你看看你,像個小孩子一樣。”
她說:“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華子建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但你想想,有什麼好擔心的呢,你還不瞭解我嗎?”
江可蕊問:“他們在裡面沒怎麼你吧?”
“什麼怎麼?他們敢?”華子建有點誇張的厲聲說。
於是,華子建就跟她說他在小樓屋這些天的事,說他就像休假一樣,說那些人對很尊重他,說那裡的空氣真好,晚上睡覺睡得特別香。
江可蕊用小粉圈頭擂華子建說:“你好沒良心,還睡得着覺。我們可是天天想你,一整夜一整夜睡不着。”
華子建就說:“有那麼嚴重嗎?其實,我這人怎麼樣,你還不知道嗎?根本就不用擔心我會出什麼事。”
江可蕊還是說:“我也知道你在這上面沒問題,我擔心的是,你會被人冤枉。”
華子建淡然的說:“要冤枉我,恐怕不會那麼容易的。”
江可蕊撇了一下嘴說:“那你怎麼就被他們帶走了呢?”
華子建說:“只是有一點點誤會。”
“你這人呀!成天就往好的方面想。”
“這不好嗎?這就不會讓自己覺得累。”
突然的江可蕊就叫了起來,說:“你身上什麼味?”
華子建低頭聞了一下自己,問:“什麼味?”
“一股怪味。你沒有換衣服嗎?你先洗個澡吧,把你身上那股怪味都沖洗掉,把你這一身晦氣都沖洗掉。”
江可蕊就挽住了華子建的手,往衛生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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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躺在浴缸裡,泡着溫溫的水,都感覺到了累,一種幸福後的累。這種累是很心情愉快的,江可蕊偎着華子建,臉兒噴紅噴紅,不知是泡了溫水的緣故,還是經了剛纔那一番折騰。
華子建說:“在那小樓屋,我很想你的”。
江可蕊說:“現在想起來,還有點後怕,那個黃副書記的,那雙像鷹般的眼睛,看得人心裡發寒。”
華子建說:“有什麼好怕的,你有什麼說什麼,有什麼好怕的。”
江可蕊說:“你不知道,當時,他問我時有多兇,那雙眼睛是這樣的。”她眨了幾下眼睛,又說:“我根本學不來。”
華子建擁抱了一下江可蕊說:“沒有什麼好怕的,我以後不會讓你擔心。”兩人從浴缸起來的時候,水已經有些涼了。
江可蕊在新屏市又呆了一天的樣子,兩人還去看了看已經快要完工的房屋裝修,華子建是希望江可蕊可以在最近就調過來,江可蕊也沒有什麼意見,省臺的節目錄制也接近了尾聲,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抽身離開了,所以這次分手的時候,華子建和江可蕊沒有太多的悽悽哎哎的情況出現,因爲他們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長久的住在一起了。
第二天,華子建回到市政府大院,見到他的人都與他打招呼,有的人還過來和他握手,那熱情,華子建都覺得虛假,覺得彆扭,他知道,他們這些舉動是爲了表示他們還一如既往地敬重他,並不是那種勢利小人,於是,華子建不得不也很熱情地迴應他們,表示自己並沒有那麼看他們,請他們放心。從市政府門口到他的辦公室那麼點路,他的臉便笑得有些僵硬了。
辦公室的門是開着的,華子建聽見衛生間有水的衝擊聲,就問:“誰在裡面。”
卻見秘書小趙走出來,一臉的尷尬,他說:“知道市長你今天回來上班,所以就過來看看,看到衛生間的水箱漏水了,以爲是小問題,想自己能弄好,那知,弄到現在還不行,我馬上叫勤雜工過來。”
華子建聽了內心便很是感動。
這時候,鳳夢涵來了,她看着華子建,眼圈有點紅紅的,說:“本來,以爲你一回來,要見你的人可能很多,所以,我想等會過來,但還是有點忍不住,想來看看你。”
此刻華子建正坐在茶具前泡茶,問:“最近忙嗎?”
鳳夢涵說:“也不是很忙。”
華子建說:“坐吧,”他示意鳳夢涵坐在他面對的沙發上。
鳳夢涵沉默了一下,問:“還好吧?”
華子建笑了笑,說:“沒什麼事,休假了幾天。”
鳳夢涵笑着說:“難得你有這種心態。”
華子建說:“我的心態一直都很好。”
鳳夢涵說:“這就好。讓我來吧?”
華子建沒有讓讓她動手,卻先給她斟了一杯茶。鳳夢涵也笑了笑,先喝了杯裡的茶,拿起茶具,等華子建把自己的茶喝了,就把他的杯斟滿,再給自己斟,嘴裡說:“給你帶的茶葉你收到了吧”。
華子建這才知道,上次在小樓裡是鳳夢涵給自己帶的茶葉,他心中暖暖的,說:“謝謝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