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子建也就耐心的聽着,他沒有使用過去自己那種神遊八極,自娛自樂的開會方式,華子建聽的很仔細,想要從冀良青一言半語中找尋到冀良青的今天的主題。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冀良青將要結束講話的時候,冀良青話鋒一轉,就說到了南區的經濟工作,這一說,認真也就慢慢的明白了冀良青的意圖,他開始對南區的周區長敲打起來了:“南區的黨建工作好,是不是代表着所有的工作都好,我看未必,相比於其他縣區來說,南區更具有地理位置的優勢,但南區經濟卻沒有做的最好,對這一點,我一直很關注,我也經常的在找尋着原因,不得不說,這和你們區政府的領導是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冀良青的話已經逐漸的由含沙射影直接變爲指名道姓了,這個變故來的太突然,讓身爲南區區長的周衛一陣的心慌,他知道冀良青和莊峰的不和,但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而今天冀良青的發難,會不會是冀良青準備對莊峰動手的先兆呢?自己會不會成爲冀良青第一撥攻擊的對象呢?
周區長的臉上就冒出了汗水。
可以說冀良青今天就是要來敲山震虎的,莊峰在上次幫助華子建,一舉顛覆了自己的構思,讓小魏只能到大宇擔任一個縣長,這對冀良青是一種公然的挑戰,但是冀良青卻不能把火發到華子建的身上,因爲只有他知道華子建特殊的背景,連省委的季副書記這些天來都沒有給自己得出一個準確的信號,所以對華子建這樣一個難以確定的人,冀良青也只能等待和忍耐。
但這不是說冀良青就能輕輕鬆鬆的嚥下這口氣,他今天專門帶着華子建到南區,就是要讓他看到自己對南區區長的打壓,這除了對莊峰實施一次定向報復之外,也算是給華子建敲響了一次警鐘,讓華子建明白,就算你華子建我一時拿你沒有辦法,但我可以迂迴的,從其他角度對你進行同樣的打擊。
像華子建這樣的人,很快就明白了冀良青的意圖了,華子建低下了頭,他不去看冀良青,沒必要去迎接冀良青的鋒芒,自己同樣的也可以忍讓,只要你沒有真真實實的對自己舉起大棒,自己何必非要和你冀良青一較長短呢?
但這個被莫名其妙打擊的周區長就有點難受了,在冀良青講完之後,他也顧不得一直以來自己在南區專權跋扈的模樣了,他低聲下氣的當着所有參會者做起了檢討,說自己那裡那裡錯了,怎麼怎麼不對。
冀良青只是冷冷的聽着,而會議室其他的很多人都開始有了各自不同的想法和感覺,很少有人真真的同情周區長的,這個世界上,大家一定要牢記,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
現在也是一樣的,參會人中,更有甚者,開始暗暗的盤算起來,假如周區長倒了,那麼到自己這裡會不會移動一下位置呢?
等周區長做夠了自我批評,冀良青才略微緩和了一下語氣,很有點語重心長的說:“當然了,我也知道你們基層工作不好做,但再難,再累,我們都要完成自己的責任,我建議啊,南區的同志們可以都提提好的建議嗎?包括對周全同志有什麼好的建議也可以給市委反應,我們一同攜起手來,把南區建設的更美好。”
冀良青的話聽起來是溫言細語的,也說的中肯實在,但華子建卻以自己多年在官場獲得的經驗明白,這個周區長估計是要倒黴了,因爲現在或許大家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但要不了幾天,他們就會詮釋冀良青現在的講話,冀良青的建議聽起來是爲了工作,但仔細想想,就不是這麼一回事情了,他在告訴南區的幹部,對周區長的錯誤可以到市委反應,也向大家展示了一種明明白白的意圖,那就是要讓周區長下臺。
現在的幹部,要說一點問題沒有,那就是騙人的鬼話,只是問題大小,輕重不同而已,只要有一個契機,有一個點火索,很難說有幾個人能躲得過區。
而冀良青讓全區的幹部反應周區長的問題,你想下,那問題可能就不是一條兩條了,聰明的中國人連“莫須有”這三個字都能創造和發明出來,何況這個南區區長本來就不是一個很乾淨的人。
於是,華子建就擡起了頭,認真的看了看滿臉汗水,心驚膽寒的周區長,華子建想,自己恐怕以後很難在看到這個區長了。
不過華子建想想也是好笑,沒想到自己和冀良青的鬥爭,最後演變的結果卻是讓這個南區的區長來買單了,這就是權利鬥爭的奧妙之處,很多人恐怕到死都不知道爲什麼會是自己撞上了黴運,其實很多深沉的因果關係,當事人是永遠都不可能明白。
華子建其實在根性裡總擺脫不了農民淳樸而地道的思維,此刻他坐在寬敞舒適的會議室裡,看着振振有辭發表重要理論的市委書記冀良青和危襟正座洗耳恭聽的一幫南區的領導們,心下就突然想到了社會分工。
他知道,社會確實真的有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的分工,而這樣的分工,也正是我們區分草根民衆和精英階層的重要標誌,而這兩者在社會地位名譽和收入等作爲考量人們活着的價值和意義,那又是何其的天壤之別啊,眼下這些權掌一方的大員們,無疑就是從事腦力勞動的了,看看他們的工作條件是多麼的舒適和愜意啊,軟椅坐着,茶水喝着,雙手體面而尊嚴地撫着,心思如野馬般奔騰着,雨淋不着,天曬不着的,真真舒服到了家。
哪裡象成天奔走揮汗勞作在勞動第一線的工人農民和販夫走卒們,他們是以自己誠實的勞動創造真正社會財富的人,卻因爲是與自然搏鬥類型,而非眼前這些精於政治,樂於與人搏鬥的基層小政治家,所以註定只能和貧苦和艱辛作伴。
華子建這麼鬆散而零碎地想着,他的心理繼續無端的向毫無邊際的地方奔馳,他看到了與自己童年一起長大的夥伴,更看到了自己年邁而枯瘦的雙親。
而自己,因爲機緣湊巧,竟然可以其勢炎炎當仁不讓地坐在標誌地位和尊崇的會議室裡,充當着一片土地上的父母官呢!
華子建正在想着,冀良青卻用意味深長的眼光看着華子建,說:“華市長也講兩句吧。”
華子建趕忙不再胡思亂想,很謙和的笑笑,搖搖頭說:“我對黨建工作不是太熟悉,今天就不講了,冀書記已經很全面,很徹底的分析和指導過了,我在說那就畫蛇添足了,呵呵。”
華子建回答的也很從容,讓冀良青有點懷疑,今天自己的行爲華子建到底看懂了沒有,因爲到現在爲止,冀良青並沒有看到華子建臉上有一絲的驚慌失措來。
南區的秦書記肯定已經看透了冀良青的意圖,所以他也不等周區長在主持會議了,見冀良青沒有其他的指示,就用徵詢的眼光看了看冀良青,然後宣佈散會。
一溜的轎車直接到了賓館,更多的區領導在賓館裡面等候,冀良青書記和所有區裡的領導握手,華子建當然也要做作樣子,好像很高興的和每一個人說上兩句話,拍拍肩膀,笑上一笑。
有時候華子建真的感覺做領導的其實在大部分時間也就是賣笑的,不過這也要看你的職位了,像冀良青今天就不用對每個人笑,他臉端的平平的,誰也不敢說什麼怪話,但華子建自己卻不能,因爲自己不是正職,也沒有達到冀良青這種權威,所以華子建還要繼續的笑,笑到臉上的肌肉發酸爲止。
一行人直接進入了餐廳,吃飯的時候,華子建和冀良青書記坐在一起的,區裡有那麼多的領導,不要看他們在區裡是了不起的人物,可是,除了區委區政府的主要領導,其餘的,很少有機會這樣面對面的和冀良青同桌吃飯了。
大概是冀良青書記很少到南區的原因,中午竟然安排了4桌飯菜,南區4大家的領導幾乎全部到了,這是一種姿態,表示對冀良青書記的尊敬,華子建現在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內心裡,華子建知道,南區的區委秦書記和冀良青書記的關係只是一般化,大凡領導到下面調研,如果和下屬關係不錯的話,中午一般都是便飯,陪同的也就幾個人,甚至是主要領導1個人陪同,這個時候,正是和上級領導套近乎的時候,說話比較隨便,到了下午,纔會安排正席,諸多的人來陪領導。
華子建本來是想挑選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但這根本就不可能,他被擁到了冀良青的身邊坐下,華子建知道,這吃飯是免不了喝酒的,冀良青官大了好幾級,沒有人會勉強,也沒有人敢勉強,打自己的情況就不同了,一個是自己年輕,在一個作爲今天自己是陪同冀良青來的副職領導,他們完全可以和自己拼酒,自己就是酒缸,也承受不了。
在新屏市官場上喝酒,所有人站起來,給一位領導敬酒,稱爲大合唱,分別給領導敬酒,稱爲獨唱,若是女同志敬酒,稱爲女聲獨唱,領導給下屬敬酒,稱爲領唱,因爲唱歌好壞有高低之分,所以,敬酒也是有順序的,依照官職高低,依次進行,南區也不例外。
幾旬酒之後,大家的目標終於對準了華子建,華子建暗暗叫苦,這種情況下,他喝醉的概率很大,區委書記的酒喝了,區長區人大主任區政協主席的酒要喝,正職敬酒喝了,副職的要喝,這幾十人喝下來,華子建還能夠弄清楚東南西北,就算非常不錯了,不喝也是不行的,喝酒代表工作代表感情。
華子建不經意看了看冀良青,冀良青沒有說話,只是在微笑着,用深不可測的眼光看着華子建,華子建知道,自己是免不了要喝了,自己這是帶冀良青喝的酒。
酒杯很小,一杯酒大約有3錢,可是,幾十杯下去,也不是小事情。和所有的區委常委喝過之後,華子建已經感覺到頭皮發熱,到了這個時候,華子建也準備豁出去了,喝醉就喝醉。最後還是南區那個餘副書記幫着華子建解的圍:“各位,華市長喝酒豪爽,我看這樣,就不要一個一個來了,華市長喝一大杯,和大家共飲,也算是盡心意了,大家看怎麼樣。”
有人就相應起來:“餘書記說的有道理,華市長,我們就不 敬酒了。”
華子建連連說不好意思,同時,用感激的眼光看了餘副書記一眼,服務員很快找來了一個玻璃杯,倒上了滿滿一杯,華子建看着這個面容不錯的服務員,心裡想着,要是我是你的領導,回頭馬上解僱你,怎麼不知道少倒一些酒啊。
但最後華子建還是多喝了好幾杯,因爲季紅來給華子建敬酒了,而當華子建聽到這個季紅已經是南區的辦公室主任的時候,華子建真想吐給她一臉口水,嗯,最好還不能讓她擦,那口水要自己陰乾。
因爲這個季紅是什麼水平,華子建上次已經是領教過的,這樣的人也能在短短的時間內不斷的得到提升,可想而知這個周區長是怎麼一個媚上之人,於是,華子建對他更是不會再抱有一點點的同情心了。
當然,季紅的酒還是要喝的,而且華子建還要表現的很高興,很快樂的喝。飯局結束的時候,華子建大約喝了8兩白酒,他沒有敢回敬南區在座的領導們,如果再喝,他估計自己會現場丟醜,其實華子建還是挺能夠喝酒的,最大的限度的一次,他一個人是喝了1斤2兩白酒,依舊清醒。
不過,今日喝酒的氣氛有些微妙,冀良青沒有喝多少酒,華子建就不能主動去調和氣氛,如果今天冀良青的興致高,那麼,華子建就是喝醉
了,也會主動敬酒的。
南區的業餘生活還是比較豐富的,區委秦書記安排冀良青吃完飯去喝茶,冀良青沒有同意,只是說下午回市裡還有工作,就不在南區耽誤了,讓大家好好的思考一下今天會議的講話。
但華子建還是從冀良青的態度看到,他對秦書記的印象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說是糟糕,當市委書記對下面的某個區委,縣委書記不感冒的時候,這個縣委書記就有些危險了,只要有機會,職位就會調整。
當然,也並不是說想動馬上就動的了,縣委書記,區委書記畢竟是封疆大吏,主政一方,沒有說得過去的理由,沒有明顯的過錯,市委書記也不會貿然動手調整。
但即使是這樣,華子建還是有了一種感覺,冀良青是不是已經着手準備對新屏市展開新一輪的換血了?
更嚴重的問題還在於華子建發覺冀良青使用的不是那種常規的手法,他啓用了這種更爲強硬,更爲陰狠,更爲霸道的手段,如果這樣的話,恐怕新屏市真的就會激流涌動,紛爭四起了。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華子建又有一個不得不去的應酬,所以他沒等下班,就先回家怎麼換件衣服。
而政府裡面,莊峰還在開會,上面是一個局長正在講話,他已經聽的很無奈了,從衣帶裡摸出一隻煙,點着後猛燃幾口,藉機來提提神,又理智地控制了自己的心態,終於能夠聽見吐沫橫飛激情昂揚的局長快講完了,莊峰同志當然已覺身體和魂魄都散了架。
令人鬱悶的是,現在還是走不掉,季紅已經發來幾個短消息了,但身爲市長,偶爾溜號可以,經常性則怎麼也說不過去,況且,那麼多雙眼睛盯着自己呢,莊峰同志於是拿出嚴肅的克己奉公的姿態,耐了性子堅持着,總算到了會議結束的時間,莊峰同志才得以駕駛着一個企業老闆私送自己辦理私事的奧迪車。
到了政府大門,這時候他一種感覺和思緒突然油然而生真是時光苦短,歲月如歌呀!這樣想着的時候,只有他明白,到底自己在感慨什麼。
出去一會,莊峰就發現路並不好走,這新屏市的官員們日復一日樂此不疲地搞重複建設,因爲佔地修建,原本寬闊的路面就被各種障礙物擠佔着,莊峰便把住了車的方向盤,耐心地等候着。
等了約莫十五二十分鐘的樣子,前面車流終於鬆動了,莊峰同志便踩了發動機,鬆了離合器,奧迪車低沉地轟鳴了一聲,如離弦之箭似的,傲慢地向前衝去。
莊峰到南區的時侯已經六點半了,季紅早在約定好離區莊峰大院很遠的地方站着等候了,莊峰把車停下來時,發現她已經把嘴巴撅着,幾乎翹到天上去了,他連忙下來,笑着解釋原因,溫言撫慰。
女人總經不住哄,況且高官情郎畢竟也已經來到身前,不消片刻,季紅也就轉怒爲喜,一張圓圓的俊臉笑成花開的模樣,她幾乎依偎到莊峰的胸前,柔情似水地說:“哥呀,我們去農家飯莊吃飯,然後我領你到一個地方,我們倆好好樂一樂。”
身爲市長的莊峰,在各種場合有不同的稱號,在不盡相熟的下屬面前,人們畢恭畢敬地稱他“市長”;在職位與他相當的人,比如冀良青書記或者資格老一些的副市長那裡,他被稱爲“同志”;和自己心腹人比如而今的公安局刑警大隊陳雙龍在一起,他被稱作“老闆”,雖然說這“老闆”一聽,在外人看來,總覺和金錢走很近,有些譏諷的意思,然而莊峰卻很自然的把它當作下人對自己的一種尊敬和誠惶誠恐的畏懼,當然也笑納了,並覺十分的慰帖。
而和一些私交詭秘的人,比如心上人在一起,自然無論稱謂和相處關係都更進了一種無法與人言的境界了。
剛剛纔到的時候,見到季紅居然敢翹着眼嘟着嘴生氣時,莊峰瞬間想起了孔聖人說的那句千古明言“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近則不遜遠則怨”,心說這個老人眼光特毒,說的恁這般犀利準確。
可總歸生存和工作第一,當時情況可以說是萬分嚴峻,自己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女生,一點社會根基都沒有,不就是憑着爹孃給的那副肉架子,還算換來一個工作崗位的嗎?於是硬着頭皮來鄉小學報到了。
工作後不久,無法忍受學校豬食一般的食堂口味的季紅,經常耍點藉口和嬌氣,讓男同事和鄉里的幹部帶着自己四處換味道,改善伙食,便經常到外面的飯館吃飯,就來到離學校一箭之遙的一個本地人開的臘豬腳飯館。
不想一吃,竟非常對自己的口,隨之雖說不是自己掏腰包,憑了女人天生的優勢,竟也成了常客。
今天季紅要帶自己高官情郎來的,正是這家飯館,兩人說着情,打着俏,時間如沒流淌一般,一刻間就到了,兩人相互依偎着下了車,季紅進門就熟練吩咐老闆上菜。
這個時候,正是家家炊煙四起時分,難得客人光顧,老闆眉開眼笑的,答應着便利索地準備去了,他竟沒有認出眼前來吃飯的這個男人會是本市第一的父母官,要不然他會不會象以前時代那般,皇帝不經意的到哪裡吃頓飯,那飯館便掛了御字招牌,添了無尚榮耀的,或許光線太過於昏暗,終歸更怪他遲鈍孱弱的了。
趁這等待的此時,莊峰早已是慾火難耐,將一雙手往季紅身上摟來,而情性雙熾的季紅也順勢將自己做成麪糰一般,乖巧玲瓏地擁進莊峰懷裡,雙方再不放過一點機會,抓緊時間如膠似漆的又粘合在一堆。她吃吃笑着央求說:“哥給我講個笑話吧。”
莊峰聽得她這一說,便想起流傳很廣的那則笑話來,便猥褻地扭了扭季紅的臉,說:“我是鋤禾,你是當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