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城廣場上依舊那麼冷清，只有兩個巨大的氣球被迎賓飄帶牽着，晃悠在微風之中。和昨天一模一樣，那六個模樣聲音一樣的禮儀小姐，排着梯形的隊伍，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僵硬且詭異。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她們六個站在冷清的門口等待顧客的樣子，我有種做了壞事的心虛感，就把蘇離推到了前面，讓他和這六個傀儡交流去。
玻璃門後，安然站在最接近門口的地方，看到我們向我們點了點頭。而那個名叫凌燕的女人光着腳坐在地上，頭髮散亂格外狼狽，正捂着臉像是在哭。
既然那家人來了商城，怎麼沒帶上凌燕？
我疑惑間，靠門左邊的禮儀小姐已經捧來了昨天那個血紅的抽獎盒，笑容僵硬，聲音卻甜美：“歡迎三位顧客……”
她剛說完這句話，我就覺得頭皮炸了開來，驚悚的感覺直衝天靈蓋。三位？這裡明明只有我和蘇離兩個人，難道，她們看得到隱匿起來的天瞳？
手機振動了一下，我趕緊拿起來看消息：“這個商城中的怨靈恐怕有着比一般怨靈更恐怖的靈力，怨靈吃的人越多，靈力就將越恐怖，而且這一隻，怕是有百年的修爲了。”
這一隻？明明商城裡全是怨靈！難道天瞳所指的，是商城中某一隻BOSS級別的怨靈？
天瞳還在打字，輸出的內容讓我的手都抖了起來，而禮儀小姐也在說着話：“今天是本商城正式開業的日子，爲前一百名顧客準備了精美的禮品，請在盒子中抽取一個小球，有機會獲得各種優惠券，以及全場吃喝玩樂免單的特等大獎哦！”
“蘇離……”我拉了拉蘇離的衣襬，想把手機上的內容給他看，蘇離示意我等一下，手已經伸進那個顏色鮮紅的抽獎盒裡了。
他在盒子裡面搗了一會兒，拿出了一個白色小球，右邊的禮儀小姐過來正要伸手接過小球，蘇離已經先她一步把小球從中間擰開了。
又是三條紅色的絲帶，三條……我皺了皺眉，疑惑究竟是小球中本來就有三條的數量，還是因爲知道我們是三個人，小球中的數量會隨之變化。
我更傾向於後一種想法，畢竟，那一家人，除去凌燕還有四個人，如果每個球中只有三條帶子，那根本不夠用。
而且……天瞳在手機上留下的話，讓我更確定了這種可能。
“它在看着我們。”
“恭喜您抽中了特等大獎！今日之內可享受全場吃喝玩樂全免單！請將紅絲帶系在各位的右手腕上，以方便商城內部商家的認證。”右邊的禮儀小姐激動地說着，臉上的假面笑容越發詭異，嘴角上揚的弧度絕對不是正常人可以做到的，像是被用力扯出來的笑容。
蘇離沒有照她說的做，把小球對半分開的殼和三條紅絲帶扔了出去，又將手伸進了抽獎盒中：“我不喜歡紅色，我再重新抽一次吧！”
一瞬間，所有禮儀小姐的表情都變了，嘴角的弧度眨眼間就變平，臉上的笑容不在，眼中的神情格外逼人。我打了個冷顫，往蘇離身後躲了躲，蘇離天不怕地不怕，絲毫不在意這六個傀儡生氣的模樣，又掏出了一個白色小球。
打開，又是紅色的絲帶，果然是三條的數量！
“恭喜您抽中了特等大獎！今日之內可享受全場吃喝玩樂全免單！請將紅絲帶系在各位的右手腕上，以方便商城內部商家的認證。”右邊的禮儀小姐說着同樣的話，情緒不再激昂，像是一個機器人那樣，用毫無感情的聲音說着規定好的話語。
“又是紅色，我不喜歡。”蘇離又一次把球殼和絲帶隨意扔掉，第三次伸手抽獎，全然不在乎禮儀小姐們變得更加可怕的面容。
每一次抽出來的都是白色小球，每一次擰開後看到的都是三條紅色絲帶，蘇離抽一次扔一次，隨着他扔掉的次數越多，禮儀小姐的面色越來越可怕。
她們的臉色從蒼白變成了鐵青，表情從微笑變成了怒目圓瞪，塗抹着鮮紅顏色的指甲越變越長，彷彿蘇離再這麼幹下去，她們就要撲上來殺人了。
玻璃牆後，安然全程看着蘇離玩鬧的舉動，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但也是一點也不慌張。
原本陽光明媚的天空也漸漸被烏雲籠罩，夾雜着夏末炎熱的風變得如深秋般寒涼，我拉上了蘇離的胳膊，靠在他身邊取暖壯膽。
牽引氣球的飄帶被風吹出了獵獵的聲響，就像是什麼東西憤怒時的咆哮，我湊在蘇離身邊閉着眼睛不敢擡頭。
那兩個氣球根本就不是氣球，其實是怨靈的兩隻眼睛！
那隻躲藏在商城深處的怨靈，就在天上這麼看着我們，而這商城中的四百七十二隻怨靈，也只不過是被它抓來的人，死後因爲感染了它的怨恨，被迫成爲怨靈被一直困在這個巨大籠子裡！
四百七十二個怨靈，其實是四百七十二個早已罹難的受害者！
怨靈的迷陣矇住了天瞳的眼睛，當天瞳進入迷陣之中，正如他所說的，他看清了所有的一切。
我們所見到的穿着舊時代衣服的人，他們不是被怨靈迷惑了意識而保持着進入時的狀態，他們早就是死人了，他們只是停留在了死亡時的狀態罷了。
那隻藏得最深的怨靈，本想與它的獵物們好好玩一場在享樂中被噬的殘忍遊戲，而我們阻攔鎮民上山的行爲，以及現在蘇離的做法已經打亂了它的遊戲規則，再這麼下去，那隻怨靈就要被徹底激怒了！
我越發不安，而蘇離也拿出了最後一個小球：“嗯？最後一個了，這次會是什麼顏色的絲帶？又是紅色的。”
他擰開了小球，裡面赫然是一模一樣的紅色絲帶。
地上，全是白色半球殼，以及被風吹亂一地的紅色絲帶。
六個禮儀小姐的臉，已經完全變作了猙獰可怕的模樣。她們咬牙切齒，豎着怒眉，眼睛緊盯着蘇離，尖長的指甲對向了蘇離的脖子，彷彿只待一聲令下，就將這個無視規則爲非作歹的人撕扯成碎片。
蘇離不緊不慢地把球殼一扔，晃了晃手裡的紅色絲帶，全然無視這六張猙獰的面孔，語氣和平常一樣，笑着問道：“你們這算是欺騙消費者嗎？所有的獎項都是同一種。哦，不對，既然每個人都能抽中特等獎的話，那虧本的不是商城自己嗎？還是說想搞什麼飢餓營銷？”
“恭喜您抽中了特等大獎……今日之內可享受全場吃喝玩樂全免單……請將紅絲帶系在各位的右手腕上……以方便商城內部商家的認證……”右邊的禮儀小姐永遠重複着這樣一句話，用着咬牙切齒的表情，發出盛滿怒意的聲音。
扭曲的表情，配上這樣恭喜的話語，完全違和。
“好，好，反正虧的是你們。”蘇離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把最後三根絲帶一扔，態度惡劣地喊道，“看什麼看，開門啊！我可是好心不佔你們商城的便宜了，不會我不要獎品你們還不讓我進去了吧？那我們可就下山啦！天色也不好看起來要下雨了呢！”
一陣陰風猛地吹來，商城的大門就這麼在風中開啓，蘇離一笑，拉着我無視了六個禮儀小姐猙獰兇狠的目光，泰然步入了商城之中。
我早就出了一身冷汗，這陣風吹來時，冷不丁打了個寒顫。踏上紅色的“歡迎光臨”地毯，安然在一旁拍起了手：“不愧是離主。”
“哼。”蘇離依舊傲嬌，不搭理安然的誇讚，他把我推了出去，“年，把你剛剛一直想跟我說的事，跟大家一起說說吧！”
他說的大家，自然是把凌燕也包括了在內，我疑惑地指了指還坐在地上捂着臉抽泣的凌燕，安然也點了點頭，同意了。
“是天瞳的消息。”我拿出了手機，把屏幕上的內容展示給他們看，“天瞳說，這裡的怨靈都被一隻最強的怨靈控制着，這些怨靈原本也只是那隻怨靈的獵物。而那隻怨靈吃了幾百個人，又有着上百年的修爲，可能很難對付。他現在……就在上面看着我們……”
我指向外面廣場上的迎賓飄帶，這個角度看不到飛得很高的氣球，但能發覺那兩根飄帶的樣子很奇怪，並不像薄薄的布條，而是……
巨大的連接眼球的神經管！
“這個我大致知道了。”安然依舊冷靜十足，此刻離他近了些，可以看到他身上並非完全完好無損，他的衣襬有損壞，衣服和手臂上有模糊的灰色痕跡。
“昨晚如何？”蘇離難得關心安然。
“那東西是在試探，並沒有現身，而這些怨靈雖然是怨靈，卻並沒有怨靈的能力，大概……就是被那東西當成傀儡在操控着。”安然說着，看向商城裡面來來往往的人。那些“人”像昨天一樣正逛着街，說說笑笑，很是正常的狀態。
除了那一雙雙緊盯着我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