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靈已經現身，軀體骨骼焚成灰燼之後，他再也沒有了可以藏身的地方。灰黑色的怨靈半虛半實的身形站在那棵曾是他墳塚位置的樹下，空洞的眼眶中，似乎射出着憤怒的目光。
他咬牙切齒地站在那裡，渾身冒着黑氣，只是一個眨眼間，灰黑色的怨靈就站在了我的身前，我跌坐在地上根本來不及躲避，就見他伸出雙手向我的脖子掐來。
眼前白影一晃，我已經被蘇離抱在了懷中，跳到了遠離怨靈羣的空地上。那隻灰黑色的怨靈沒有再追過來，他伸出的雙手轉向了另一隻面目呆滯像木偶一樣站在那裡的怨靈，將它生生掐碎，奪取了靈力放到了祥子身上，將祥子脖子上的白色裂痕修復如初。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被這隻怨靈的行爲驚到了，他這是在治療祥子身上的傷嗎？看來在他眼中，祥子的確是他的光、他的救贖，他並不知道這背後真實的一切。
破門那邊傳來紙紮人發出的嘈雜聲音，那隻灰黑色的怨靈低聲咆哮了一句，破門眼看着就要原地旋轉。
蘇離猛地躍起，迎面而來的風吹得我連忙閉上了眼睛，只覺得身體騰空而起，但仍在蘇離的臂彎之間，緊接着我落回了蘇離懷裡，睜開眼時，我們已經到了整座廢墟的邊緣地帶。而面前的，正是門的裡側一面，遠離了原先怨靈羣的位置。
“這是……瞬間移動？”我眨眨眼，雙手不知道什麼時候環在了蘇離脖子上，連忙放開，儘量藏起發燙的臉頰。而蘇離的身邊，響起了安然的聲音：“一直逃也不是辦法，要是跟他耗到了晚上，這六隻紙紮人就會變成殺人惡魔，而且動作極其的快，我的火都追不上它們。”
安然也跟着蘇離一起跳了過來，不論門向哪邊旋轉，他們會一直保持着在大門內部的範圍裡。聽安然這麼說，我想起了在祥子記憶裡看到的畫面，在怨靈採用規則封村之後，在晚上動手殺盡村子裡所有人的就是這六隻紙紮人。
我連忙揪住了蘇離的衣襟，顧不上什麼奇奇怪怪的姿勢了：“我剛纔看到了祥子的記憶，那六個紙紮人是最可怕的殺人魔鬼，應該是那隻怨靈做出來的殺人兇器！”
“那些怨靈不會動手嗎？”蘇離緊盯着那邊怨靈羣中的動靜，問道。
他問的對象是安然，只有安然經歷過商城內部的夜晚。安然“嗯”了一聲，語氣中帶着謹慎：“那些怨靈很奇怪，並不會真正動手殺人，它們存在的目的，可能只是爲了嚇唬被困住的人。人們習慣了先入爲主，當這些灰色的怨靈幽幽站在面前時，自然會害怕起來，卻對真正的敵人失去了防範。”
“那他做這些怨靈是幹什麼？好玩嗎？”蘇離挑眉，無法理解怨靈的做法。
我想到了剛纔那隻灰黑色的頭領怨靈輕鬆捏死了一隻怨靈給祥子療傷，雞皮疙瘩起了一胳膊：“我看到了……他留着這些怨靈，很可能是爲了那個怨靈小姑娘。”我的手指向小小的祥子，灰黑色的怨靈蹲在祥子身前，安慰一樣摸着她的腦袋，“小姑娘叫做祥子，是他生前最想守護的人。他需要的是怨靈身上的靈力，來保持祥子現有的狀態，祥子不是含着怨恨而死的，很可能並沒有成爲怨靈的資格，是這個傢伙強行讓祥子留下來的。”
其中的恩恩怨怨暫時一句話說不清楚，我只好先將有用的情報說出來。
“還是個有情有義的怨靈？”蘇離嘲諷一樣說着，又問我，“那你剛纔罵的人渣又是對誰？這麼專情的傢伙，就算變成了鬼也要和小丫頭一生一世，可不像人渣啊？”
我正要解釋，兜裡蘇離的手機響起了鈴聲，隱身許久的天瞳在我的肚子上方浮現，拳頭大的眼珠子睜開的時候，嚇得我又一把摟住了蘇離的脖子。
看來天瞳是有話要說，我尷尬地收回手，把手機從口袋裡拿了出來，念出上面的內容：“胡爾佳衡英，是九十三年前封印過一次的怨靈，紙質檔案在天陽市靈界分部保存，電子檔案於六十年前錄入保存於數據庫。記錄中犯過的罪行和現在差不多，也是以規則圈禁人類，而後殘殺，當時怨靈數量龐大，就地封印了規則生效範圍，只將封印了胡爾佳衡英的淨靈瓶帶回了靈界，執行者是晨曦。”
“晨曦？”安然認得這個名字，眯起眼睛，透露出一股危險的氣息，“天陽市分部主任？”
蘇離也認得這個執行者，又是那麼輕蔑地笑了起來，格外的陰陽怪氣：“就是那個……總喜歡違抗上級命令，跳過淨化環節就讓怨靈也爲靈界效力，美其名曰是爲做過的一切惡行贖罪的那個理想派？”
蘇離的語氣中滿是對那個名爲“晨曦”的人的嘲諷，我卻是倒吸了一口氣，問道：“天陽市分部主任？是我要獲得他的認可的那個分部主任嗎？”
我居然碰到了曾經由大人物經手過的任務！
“以後可能不是了。”蘇離低低笑着，臉色陰沉的像個邪惡大反派，“已被封印的怨靈出逃，回到了曾經的領地還解開了這裡的封印，晨曦的理想怕是又要經受總部那些傢伙的拷問了。天瞳，你應該也通知了蘇豪吧？”
懸浮在我肚子上方的天瞳眨了眨眼睛，做出了一個頗爲詭異的動作，眼皮微眯，兩端向下，如果安在正常人臉上，怕不是一個壞笑着的表情。
爲什麼感覺天瞳也像反派人物了……爲什麼我這麼看着這樣的蘇離和天瞳，感覺他們兩個和那個名叫“晨曦”的人有仇似的。
“總之，還是先解決眼前的事件吧。”安然並不參與那兩個之間的詭異氛圍，身爲靈界少主，他冷靜十足，伸手在空氣中一劃，手裡就多了一個全新的淨靈瓶，對着那邊灰黑色的怨靈大喊道：“既然真身已現，就速速受降吧！”
隨着手訣變換，安然指尖的橙色靈力光華綻放，勾勒出了陣法啓動了淨靈瓶。淨靈瓶騰空而起，瓶口展開了封印之陣，射出的靈力鎖鏈直指胡爾佳衡英。
“給我滾開！”低沉而壓抑的聲音從胡爾佳衡英口中發出，他卻沒有動過嘴巴。話音落，門邊跳出一隻紙紮人，迎上了淨靈瓶中射出的靈力鎖鏈，鎖鏈纏上了紙紮人的身體，“砰”的一聲，紙紮人竟然爆炸了！自毀的力量沿着鎖鏈一路反饋而來，安然收起淨靈瓶時慢了一拍，淨靈瓶的瓶口炸裂了開來。
“小心！”蘇離護着我的頭往旁邊躲開，淨靈瓶的碎片炸得到處都是，安然丟下了損壞的淨靈瓶，又從不知道什麼地方掏出了一個新的。
被蘇離擋着視線，我依舊沒有看清安然是從哪裡把瓶子拿出來的，難道，安然帶着玄幻小說裡纔有的隨身空間？
又一次靈力綻放，新的淨靈瓶中射出了新的封印鎖鏈，蘇離抱着我向大門的方向跑去，速度快到與疾射而出的鎖鏈並肩而行，忽然對我喊道：“年！用靈力踢！”
蘇離鬆開了我，我的身體就這麼騰空而起，失重的感覺讓我下意識驚呼起來，而腳上已經蓄積靈力，向前踢了出去。
在徹底騰空的一剎那，蘇離拉住了我的手腕，傳來的力道讓我的身體向旁邊甩去，附着了靈力的腳狠狠踢中一隻衝過來想要抵擋靈力鎖鏈的紙紮人，將它踢得在半空中炸成了漫天紙花。
蘇離藉着把我甩起來的力道也踢炸了一隻紙紮人，用力把我拉回了他懷中，一隻手扣住了破舊的門框，穩穩停在了界限之內。
解決了兩個紙紮人，淨靈瓶的靈力鎖鏈突破了阻礙，再一次向着胡爾佳衡英飛去。
咬牙切齒的聲音從門邊另外三個紙紮人身上響起，我一隻手環着蘇離的腰，連忙擡起另一隻手捂住耳朵試圖阻擋這個令人腦袋爆炸的聲音，蘇離忽然低吼一聲，似乎痛苦萬分，彎下了腰壓在了我的身上。
“蘇離！你怎麼了！”我顧不上自己的耳朵了，兩隻手扶住蘇離，那邊淨靈瓶的靈力鎖鏈也纏在了胡爾佳衡英的脖子上，可是安然卻脫了手，淨靈瓶滑在了地上，摔成碎片之後，封印的力量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咔咔咔咔咔……”紙紮人發出的聲音越發嘈雜，惹得人心頭大燥，可我顧不了這些了，我感覺到蘇離的身體越來越沉重，我抱不住他，被壓的和他一起摔在了地上。
“蘇離！”我大聲呼喚他的名字，發現他的臉色越發蒼白，緊皺的眉間漸漸現出怒意，他伸手撐在了地上，半起身跪趴在我的上方，雙手的指甲變得纖長又鋒利，在我身體兩旁的土地上抓出了深深的痕跡。
“感受一下……”胡爾佳衡英那壓抑低沉的聲音中，帶着一股又一股的蠱惑意味，“怨氣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