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個老人在這邊過完了週末,星期天中午便又坐車回去了。

顧原和蘇遙送完老人,帶着蘇舒出了汽車站。顧原讓孩子騎在自己的脖子上,突然轉身看着蘇遙:“遙遙,反正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帶蘇舒去兒童公園玩玩吧?”

蘇遙還沒有開口,蘇舒已經高興得連連叫。蘇遙笑着揪了蘇舒的臉蛋一把:“我們的小寶貝想去就去吧!”

一進兒童公園的大門,蘇舒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衝向了蹦蹦牀。這個時間兒童公園裡有很多孩子。蘇遙仔細的替蘇舒脫了鞋,又叮囑了她幾句,才把孩子放了進去。蘇舒一進蹦蹦牀內就和其他的孩子玩在了一起,完全忘記了自己的爸爸媽媽。

現在的蹦蹦牀都是外圍用網兜圍起來,全氣墊的設計也不用擔心孩子受傷。看看蘇舒一時半會也不會出來,顧原便拉着蘇遙在附近找了個長凳坐下。

下午陽光很好,暖洋洋的照在身上。父母這兩個晚上在這邊睡,顧原便在客廳待了兩晚。他沒有休息好,眼底有很明顯的青色。兩人這一坐下,顧原便伸了個懶腰,舒適的展開自己的長手長腳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蘇遙擰開手上方纔買的礦泉水,剛喝了一口手就被人握住。扭頭顧原笑眯眯的取下了她手上的水瓶,仰頭就着她方纔喝的地方喝了一大口,隨即不在意的擦了擦嘴角的水漬,將水瓶又還給了蘇遙。

這樣無意識的親密讓蘇遙有點尷尬。接過水瓶後封上了瓶口拿在手裡,低頭沒有說話。

公園裡滿是孩子的歡笑聲。蘇舒跳到網兜邊,衝着蘇遙和顧原使勁招手,嘴裡大喊着爸爸媽媽。顧原擡手衝孩子揮了揮,蘇舒哈哈笑着又蹦到了其他的地方。蘇遙出神的看着這一幕,突然開了口:“蘇舒很喜歡你。”

“當然,我是她爸爸。”

蘇遙擡頭看着顧原,他也正好低了頭看向她。看着顧原的眼睛,蘇遙在意識到自己說什麼之前,話已經衝口而出:“你真覺得自己是她的爸爸?”

顧原眼睛的顏色深了一些。靜靜的看着她:“你不這麼認爲?”

蘇遙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遙遙,你有沒有想過,家庭破裂對孩子的成長不利。”

顧原淡淡的開口,意有所指。

蘇遙目瞪口呆的看着顧原。他什麼意思。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單親家庭已經成爲了一個社會問題。沒有健全的父母之愛,孩子很容易有心理疾病。”

顧原看了遠處活潑可愛的蘇舒一眼,轉回頭看着蘇遙。

“我……”

蘇遙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當時同意來到南城,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到這裡和他離婚可以避開家裡的堅決反對和干擾。早些年蘇舒還小,他又忙着自己的生意和攝影,常年在外。現在安定了下來,她應該把他身上的這個枷鎖解開。

畢竟他債務上的問題在結婚的最初就已經解決了。他犯不着被帶着孩子的她拖累下去。

現在問題解決了,他爲什麼又要突然提到這些?!

“蘇舒的生父是誰?”

顧原的話打斷了蘇遙的思緒。她怔怔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間問她這個問題。顧原的神色很嚴肅認真,沉了眼靜靜的看着她。

蘇遙有些心慌的避開顧原的眼睛保持沉默,手指無意識的捏着水瓶,捏的噼啪作響。顧原突然伸手,連着她的手和水瓶一起握在掌心:“遙遙,你有沒有後悔過和我離婚?”

蘇遙一震,想要奪回自己的手被顧原緊緊握着不放。他握得那麼緊,彷彿透露出了他的決心:“如果我們不分開……就這麼生活下去難道不好?”

“……我不知道。”

顧原的話完全超出了蘇遙的預期。她的腦子裡頓時亂哄哄的:“……我沒想過。”

顧原拿出她手裡的水瓶,反手與她五指緊扣,壓下她不知所措的掙扎:“現在給你時間去想想。”

蘇舒在兒童公園玩了整整一下午。回家的時候累極,趴在顧原的肩頭進入了夢鄉。蘇舒擡起兩個肉嘟嘟的小胳膊,眷戀的依偎着顧原的脖子。進了房間顧原小心翼翼的把蘇舒放好替她蓋上被子,輕輕的避了出來。

家裡就這麼大。兩個人回來,被迫要單獨相處。蘇遙先前已經覺得有些緊張,下午聽了顧原的話,不自覺地便躲避着他。看見顧原出來她一扭頭進了衛生間,鎖上門把淋浴打開,讓嘩嘩的水聲掩蓋自己的慌亂。

客廳裡顧原彷彿站了一下,然後便轉身回了房間。蘇遙靠在門口,小心的聽着外面的動靜。他的房間傳來關門聲,然後外面便安靜了下去。

蘇遙又等了一小會兒。確定顧原已經不在客廳裡才輕輕的嘆口氣,無力的用涼水潑了潑臉,拉開衛生間的門。

門口那個倚門而立的男人讓蘇遙一驚。下意識的便往後退一步。顧原眼明手快攔腰將她一抱,低了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麼嚇成這樣?”

他的眼睛帶着明亮的笑意。他知道她在避着他。這個認知讓蘇遙更加的赧然。她伸手推他。他卻紋絲不動,靜靜的站了一會兒,看着她的眼睛裡眸子漸漸變深,低沉的開了口:“遙遙……”

他推着她上前一步。逼着她進了衛生間。她的腰後一涼。抵着了冰涼的大理石臺。蘇遙伸手抵着顧原的胸膛,彷彿這樣就可以避免他更進一步似的。卻又被手心下灼熱的體溫越發的弄慌了神志。

“遙遙。”

他更加的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輕的喚了一聲。微熱的呼吸繚繞過耳邊,針刺一般細小的電流順着那呼吸撩過的地方迅速蔓延。蘇遙覺得身體不由自主地有些發軟。

“你多久沒做過了?”

顧原的手放開了她的腰,撐到大理石臺面上,輕輕鬆鬆的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懷抱裡,說着危險的話題。他甫放開她,她便火燒一樣的收了手,也緊緊地扶着那大理石的檯面,彷彿想借它的支撐來穩定自己的心情一般。

蘇遙清晰的認識到,面前的顧原,不再是那個和她從小一起長大,親哥哥一般可以信任的人。他的身上彌散着危險的男子氣息,侵襲着她的感官。

“怎麼不說話,嗯?”

他側臉,抵着她的額頭。她的脣那麼的近。她彷彿被他嚇壞了,呼吸急促。這樣的動作帶的她的身前劇烈起伏。顧原原本只是想逼着蘇遙用女人看男人的眼光認識到他的存在,現在卻覺得情況有些脫軌。彷彿有看不見的火苗,將他倆環繞着,熊熊燃燒。

“其實你知道我是個男人,並不是用單純看親人的眼光在看我,對不對?”

顧原擡手,冰涼的指尖接觸到蘇遙的頸側,讓她渾身一震。他的指尖跳躍着順着她身體的曲線滑下,他的聲音便也隨着自己的動作越來越低沉。

不可以再這樣。

蘇遙用力推開顧原猛地跑向了自己的房間。顧原順從的被她推開跌靠在一側。聽見關門聲他低頭苦笑一下,慢慢的擡起眼睛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如果不讓蘇遙推開他,他實在是沒有把握今晚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不過他至少知道,她果然並非用純粹看待親人的目光在看他。

顧原看了鏡中的自己半晌,輕笑一聲,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蘇遙這一晚睡得萬分折磨,半宿都在翻來覆去。天明的時候才恍恍惚惚眯了一小會兒,緊接着就聽見大門砰的一響。

蘇遙條件反射的坐起來。看看時間六點剛過。這麼早顧原就出門了?蘇遙疑惑的起牀,原來是請的餘阿姨上班來了。阿姨每週一到週五來蘇遙家幫忙。早六晚六。那天匆匆見了阿姨一面,恰好還是自己醉酒的隔天早上,緊接着就是週末,父母都過來忙個不停,蘇遙早把這茬事給忘記的一乾二淨。看見餘阿姨蘇遙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打過招呼,起牀梳洗。

餘阿姨進了廚房做早飯,時間不久顧原也起了牀。蘇遙和顧原又在衛生間門口打了個照面。她頓時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情。臉一紅,道了聲早便躲向一旁。顧原在門口站了站。他的表情很平靜,又恢復成了他平時的樣子。彷彿昨晚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個幻境。

這樣的顧原讓蘇遙也跟着平靜了一些。吃完早飯顧原沒有讓蘇遙走,開車先送蘇舒去了幼兒園,然後便轉道送蘇遙去上班。

蘇遙坐在副駕駛上,一直把自己小小的,緊張的縮着。一路上顧原也沒有和她交談,專心致志地開着車,一直到單位門口蘇遙快要下車的時候他才突然拉住了她,漆黑的眸子直看進她的心裡去:“我昨天說的事情,你好好考慮看看。”

蘇遙逃也似的下了車,看着顧原絕塵而去。一直到進到辦公室,蘇遙還在爲方纔顧原的話而有些發呆。幸好這一天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張秘書和她一起對一些陳舊的文件進行了清理。這項工作雖然瑣碎但是不用動太大的腦筋。

兩人在蘇遙的辦公室裡坐着。即使隔着厚重的木門,也隱約能聽見韓總的笑聲傳來。一大早韓總就到了徐東陽的辦公室,兩人不知道在裡面談些什麼。蘇遙想起了週六晚上遇到徐東陽的事情。既然他提前從日本回來,又還有心情和朋友出去吃飯,是不是代表先前的難題已經解決了?

張秘書一邊和蘇遙做事,一邊小聲的討論着公司裡兩個老總的八卦。韓總脾氣不好,會議室的大門都被他踢壞了好幾次。徐總是公司裡公認的黃金單身漢,外貌家世身高學歷一應俱全。蘇遙心不在焉的聽着,偶爾應上兩句。張秘書講着講着突然話題一轉,提到晚上公司聚餐。蘇遙一怔,這才擡起頭來看這張秘書:“聚餐?”

“這不年末了嗎?”張秘書吃力的將一疊文件夾抱起,分門別類的放進書櫃裡,拍拍手轉身看着蘇遙:“你剛來,不清楚公司的慣例。每年的十二月六號公司都要聚餐。是韓總想要討個吉利,希望來年還是順順利利。”

蘇遙恍然。張秘書說着笑笑:“說是公司的聚餐,其實去的只有辦公室的這些人。廠子裡的工人都是年末的時候安排一起吃頓飯。我們不一樣,大家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吃完了飯還要好好的玩一玩。還有那些對徐總有意思的小姑娘,也要抓緊這個機會趁機表現一下。”

張秘書說着擡頭看着蘇遙笑:“這次你放心,保證不會讓你喝醉。回頭給你家裡人打個電話通知一聲吧,估計今晚會回去的很晚。”

蘇遙聽了張秘書的話,不知道怎麼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實在是有些害怕再回去面對昨晚那樣的顧原。躊躇着打過去電話,顧原的反應很平淡,淡淡的說了一聲知道了便掛斷。蘇遙方鬆了一口氣,想到回頭又要和徐東陽一起吃飯,心裡便又梗做一團。

這矛盾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