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遙不知道怎麼和顧原開口談孩子的事情。
說不要他的孩子?看着他眼底的期望話到了嘴邊打了個旋兒,蘇遙終究是決定吞下去,換個時間再和他坐下來好好的談這個問題。他這麼連夜趕回來又凍了那麼久,她不忍心在這個時候說讓他不高興的事情。
第二天醒來又是那樣渾身碾壓過一樣的痠疼。
顧原在她的身上彷彿絲毫不知道節制。本來以爲三十多的男人在這個問題上體力會相應的差一點,不過從顧原的身上真沒有發現這個苗頭。
趁着顧原還在熟睡,蘇遙早早的起了牀。趕着藥店剛剛開門的時候買了顆緊急避孕藥,自己吃了下去,希望亡羊補牢,爲時未晚。
買完了藥蘇遙順便拐去了附近的菜市場,買了點青菜,方纔提着慢慢的往家走。
早上很冷。呼出的氣在面前騰成白霜。不知道顧原起牀了沒有。蘇遙還在這樣想着,遠遠的就看見大院門口站着那個男人。看見她的身影,他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
顧原伸手接過蘇遙手上的袋子,揉了揉她的頭髮,一把抱過來攬在懷裡一起往家慢慢走:“怎麼這麼早就起牀了,不多睡一會兒?”
他的體溫和笑容讓她的心微微的一軟,女人總是容易被一些細小的事情所打動,她也莫能例外,昨夜頂着風雪的趕回和早上冒着寒風在這裡的等待都讓她覺得心疼:“睡不着,就起來幫家裡先買點菜。”
“睡不着?難道我昨晚還不夠努力?”
他低頭,笑聲沉沉,開着隱晦的玩笑。
蘇遙臉一紅,輕輕的擰了他一把,被他一手握住,湊到脣邊親了親,嘆息一聲:“遙遙你不知道。看不見你我總覺得不安全。”
是啊。覺得不安全。還是沒有真實擁有的安全感。
他們之間有了突破,讓蘇遙站到了他的身邊。可是他的心裡有着隱憂。他還記得在超市的時候,她的臉上曾經浮現過的那種傷心欲絕的表情。也記得那天從徐東陽的公司回來,她在數九寒冬的浴室裡嘩嘩的衝了多久的涼水。
他知道。無論如何那個男人都在她的生命裡刻下了非常重的一記。重到即使是六年後的重逢,她也無法完全的毫不在意。
他不知道,自己在蘇遙的心裡,到底佔據着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地位。
因爲不安,因爲懷疑,他更加需要一些東西來肯定他和蘇遙之間的感情,來證明他和她之間是有着牢不可破的關聯的。這樣無法磨滅的紐帶,顯然最牢固的就是孩子。
也像是一種潛意識裡的比拼。好像有了他和蘇遙的孩子。他和徐東陽才真正的有了較量高下的餘地,不會讓他有那種空無着落的感覺。
兩人回到顧家,顧媽媽已經起了牀,正在準備早飯。看見兩人回來招呼着他們去房間看看,那裡都是給各家親戚準備的拜年用的禮品。大部分顧媽媽已經分別做好了標記。要顧原開車,趕着在十二點之前給各家送去。
這也是當地的風俗。臘月二十五的時候,中午十二點之前,要把各家的年禮送到,圖個吉利。顧原應了一聲。進了房間看,大牀上滿滿的堆了一牀各式各樣的東西。
顧原長嘆了一口氣。認命的挽起袖子,開始往外搬。顧媽媽跟着走了進來,坐到牀邊和蘇遙一起繼續整理牀上一些零碎的東西。
顧媽媽拿起一件嬰兒穿的開襠褲,遞給蘇遙看:“小原的表舅剛剛得了個孫子。這翻年孩子就滿月了。我也不知道給他家送什麼好,就買的全是孩子用的東西。你看現在的嬰兒用品,可不比幾年前蘇舒那會兒,樣式品種可多着呢。”
蘇遙應了一聲,接過了小小的袋子拿過來看。天藍色的布料,一看質地就非常的柔軟舒服:“現在孩子的東西是越做越好了。”
顧媽媽看了看蘇遙的臉色,試探的開了口:“遙遙啊,以前小原東奔西跑,你們也定不下來。現在安定多了,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再要一個孩子?”
蘇遙心裡咯噔一聲。沒想到婆婆終究也是按耐不住,正面向她提出了這個問題。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顧原已經放好東西轉身回到了房間,剛好聽見顧媽媽的話。
顧原上前抱住蘇遙,朝着自己的媽媽咧嘴一笑:“媽。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明年吧。明年看看我們就再要一個。”
“好好!”
顧媽媽聞言眉開眼笑:“正好你們都回平城了,遙遙生孩子我們還能幫忙伺候着或者帶蘇舒。哎呀原來你們已經有打算了,我和老頭子是白操心了。”
蘇遙擡頭看了顧原一眼,悶悶的沒有說話。
好容易把牀上的那些禮品全部轉移到了車上。蘇遙幫忙放好最後一批東西,砰的一聲關上車門,站在駕駛室外看着顧原:“待會蘇舒就起牀了。我去帶孩子。你早去早回。”
“遙遙。”
顧原摁下了車窗,看着她:“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蘇遙沒有說話。
他看了她半晌:“因爲孩子的事情?”
“我只是不喜歡這麼大的事情,你絲毫不徵詢我的意見就擅自做主給出承諾。”
“遙遙。”顧原頓了一下,一針見血:“你是不是不想要我的孩子?”
蘇遙擡頭看着顧原,壓力感撲面而來。他在等待她的回答。
“我只是覺得,對蘇舒不太公平。”
蘇遙猶豫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如果不解決,這始終都會是存在於他們之間的一道坎。
“我對蘇舒不好?”
顧原挑起了眉毛,語氣帶着不悅:“這六年來,難道我不是視她如同己出?”
“不是……”蘇遙困難的選擇着字眼,想要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又不想傷害顧原:“她畢竟不是你的親生孩子。再有一個肯定會分出我們的愛和注意力,我……”
“蘇遙。”
顧原毫不客氣的打斷了蘇遙的話:“其實在意的是你自己。你始終想的是,蘇舒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肯定會排斥她。”
顧原頓了頓:“你說這樣對蘇舒不公平。你就沒有想過,這樣對我們可能存在的孩子或者我是否公平。”
顧原說完了這句話。關上了車窗,扭頭一踩油門絕塵而去。
蘇遙在原地站了半晌。顧原的話讓她的心裡禁不住地發堵,萬分難受。
想要一個兩全的局面,看起來很難。
顧原的車前腳剛走不到一分鐘,一輛黑色的SUV後腳就開進了大院。
蘇遙正轉過身去往回走。聽見汽車的聲音還以爲是顧原又返了回來,下意識的轉身看一眼,便定在了原地。
黑色的SUV停下,下來一個高大的男人。徑直的朝着她走來。
徐東陽摘下手套。四周打量一番,最後視線又落到了蘇遙的身上:“我還以爲這個地方會很難找,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找到了。”
蘇遙覺得心浮氣躁。剛剛纔和顧原起了爭執,她最不想見到的人竟然又找了過來。
“原來你家住這裡。”徐東陽頓了頓,看看蘇遙的表情:“你好像很不想見到我。”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冷淡的笑意:“怎麼,因爲你和他決定要復婚,害怕我壞了你的事?”
蘇遙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身後。幸好顧媽媽和顧爸爸都在房間裡沒有出來。蘇遙眉頭一沉。轉身往外走:“有什麼事出來談。”
徐東陽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終究是跟了上去。
兩人一直走到運河邊的公園。蘇遙確定自己和他的交談不會被熟人聽到纔開了口:“徐東陽,你到底想要怎樣?”
“你真的要和他復婚?”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是。”
“爲什麼?”
“顧原是一個好丈夫。”
“如果是個好丈夫,當初爲什麼要離婚?”
“當初是我的錯。”蘇遙頓了頓,越發的煩躁:“徐東陽。我想告訴你。我和你之間的事情,畢竟已經過去了很久。現在的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人,我不希望你來打擾我……”
爲什麼她可以這麼堅決,絲毫不留戀的從他身邊逃開?!
他對她是那麼的瞭解。僅僅從她的一個眼神,一句話裡就能夠感覺得到,她明明對他還有感情。
既然如此,她爲什麼要那麼堅決的離開他?!
“遙遙。”徐東陽上前,迫得她後退到河邊的圍欄旁,再無退路。他低下了頭看着她:“要我走,告訴我你不愛我。”
蘇遙吸了一口氣,堅定的扭頭看着徐東陽:“我不愛……”
他的心底裡一片無可奈何的憤怒。對她,也對自己。
爲什麼在面對她的事情的時候自己幼稚的像個孩子,爲什麼自己明明那麼努力,卻無能爲力。
徐東陽猛地拉過蘇遙吻住她,堵住了她接下來所要說出來的話。
蘇遙使勁掙扎。他便用更大的力氣壓制住她所有的反抗。
脣間猛地一痛。徐東陽的眼底驀然騰起蒸騰的怒意。血腥味在脣齒間瀰漫開來,他沒有因爲疼痛而放開她,相反更加深入的攻城略地。
一吻方歇,徐東陽的脣角又紅又腫,帶着破裂的傷口。幾乎是剛剛放開她,蘇遙便猛地擡手,狠狠地一掌打來。
徐東陽眼明手快的握住了蘇遙揮過來的手腕,眉目一沉:“現在只是一個吻而已,你要和我動手?”
她的眼睛裡淚光閃動。因爲羞辱和難堪,還有別的什麼東西。讓她看上去憤怒又傷心。
這樣的蘇遙讓徐東陽的心軟了下來,手上放鬆了幾分力氣:“遙遙……”
“你走吧。”蘇遙掙脫了徐東陽的手腕,冷冷的看着他:“我最後再和你說一次。我不愛你。我現在已經有自己的生活。請你不要來糾纏我。”
蘇遙走得又快又急。再多一秒,她都不願意和徐東陽在一起。
她覺得羞辱。他總是這麼罔顧她的意願,掠奪他想要的。她覺得害怕。害怕剛纔發生的一幕被家裡的人看見,害怕自己和顧原離婚的消息讓家裡的人知道,害怕徐東陽會繼續跟上來打破她所有平靜的生活。
她還覺得難過。種種複雜的感情交織在一起,讓她的情緒翻騰,無法冷靜。
“遙遙。”
蘇遙的腳步嘎然而止,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轉身看着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院門口的顧媽媽。顧媽媽疑惑的看着蘇遙通紅的臉:“怎麼了?”
“我沒事。太冷了。”
蘇遙勉強笑了笑:“媽,你怎麼在這裡站着?”
“這不小原的表姨要來嗎?她剛從外地回來,不知道咱們家住哪裡,我在院門口接她。”
兩人正說着話,徐東陽從街對面慢慢的走了過來。蘇遙頓然緊張。渾身僵直的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
他冷然的看着她。可是他終究是面沉入水,如同一個陌生人般從她的身邊走了過去。
“遙遙?遙遙!”
蘇遙一驚,回過神來。這纔看見他們的面前已經站了一箇中年女人。顧媽媽熱情的牽着蘇遙的手介紹:“遙遙,這是小原的表姨。你叫她真姨也行。真,這是小原的媳婦,蘇遙。”
中年女人上下打量了蘇遙一番,神色不冷不熱的開了口:“叫我姨?我可當不起。”
“這是哪的話。你是小原的表姨,長輩怎麼還擔不起這麼一句話?”
顧媽媽笑着拉過真姨的手往裡走:“走吧走吧,小原送年禮去了,頭午就能回來。”
蘇遙在原地站了一秒,看着徐東陽的車走遠了方纔鬆了一口氣,渾身無力的隨着顧媽媽身後回了家。
快到中午的時候,顧原回家了。和麪對蘇遙的態度截然不同,真姨對顧原親熱有加。蘇遙隱隱感覺到了真姨對自己奇怪的敵意,卻不明就裡。
等到吃過了午飯,蘇遙在廚房裡準備水果的時候,真姨走了進來找茶葉。蘇遙替真姨拿出了茶葉罐子,她卻並沒有離開,站在一旁看着蘇遙將切好的水果裝盤。
蘇遙隱約感覺到了真姨態度的不對,轉過身來看着身後的人:“真姨,你還需要什麼?”
“我可不敢勞你的大駕。”真姨再無掩飾,對蘇遙的厭惡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我家小原是個好孩子。老實,所以容易受人欺負。不過出門半天送個年禮而已,自己的老婆都能跑到公園去和男人幽會。又親又抱,哪有一點把他放在眼裡的樣子!”
蘇遙手上的水果盤啪的一聲掉落在了地上。轟的一下,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