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槐不善於掩藏心事,當晚進了小鎮小半天,就被於秋看出了異樣。
聽他面帶羞愧、彆彆扭扭地說出彷彿印證他“頭腦簡單、資質駑鈍”的話,向槐忍不住笑了:“你不是個性格敏感的人啊,怎麼突然對自己這麼苛刻?”
“哪裡苛刻了?”話雖這樣說,向槐沉甸甸的心卻暗暗輕鬆了一些。
“咱們學習普通的知識都需要老師教,理論知識一學就是十多年,等讀完了大學開始工作將知識轉化爲實踐,又需要好幾年。普通的技術工作尚且如此,像風水堪輿這麼玄乎的,恐怕所需要的時間和精力會更多。你能在短短十來天的時間內熟讀那麼多晦澀難懂的書已經很了不起了,要是你還‘資質駑鈍’,我這樣的不就成一竅不通的白癡了嗎?”於秋想說向槐那師父不靠譜,可話到嘴邊,怕向槐因她的話對他師父有什麼芥蒂,到底還是婉轉了些,“‘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你這還沒入門呢,就開始懷疑自己的資質,是不是太着急了點兒?”
向槐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兒,他不是推卸責任,當真覺得秋姐說得挺有道理。只是,千姨看上去明顯不是個會領他進門的師父啊!
不管怎樣,跟秋姐聊過後,如附骨之疽的挫敗感稍稍緩解了些,向槐總算能打起精神做事了。
到了農場,還不到中午就做完了總控室發佈的任務。正準備去找秋姐寧姐一起吃飯,出了溫室才發現不知何時飄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無意中擡頭看到了窗邊站着的蕭先生,向槐遲疑了下後揚聲問:“蕭先生,要不要一起吃火鍋?”農場有備用廚房,每日都有智能機器人補充食材,向槐經常在那裡解決午餐。只是,一個人到底寂寞,若時間充足,他還是更願意去鎮裡找秋姐寧姐他們一起吃午飯。
蕭先生沒拒絕。
向槐倒沒覺得太驚訝,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他早就看出了——這位蕭先生看上去難以接近,實際上並不難相處,只是本身的氣質太過冷冽,讓人忍不住敬而遠之罷了。
兩人邊吃邊聊,向槐只覺得越聊越投機,話題也從一開始圍着農場轉漸漸擴展到各自的生活。聊到近況,自然就說起了最近遇到的困境。“……我媽以爲我心大沒注意到,其實我早就有所察覺了。以前我不知道實際情況,她瞞着我情有可原,可如今我啥都知曉了,她還大清早的悄悄摸摸催生菜蔬,除了想要對我隱瞞什麼,還有別的解釋嗎?千姨無意中說我媽曾差點被一邪道暗害,想來她對道術之類沒什麼好感,卻鼓勵我跟千姨學習……我反覆琢磨這些疑點,最終只得出一個結論——或許,我會像朋友們說的那些‘失敗品’一樣開不了竅,有朝一日會被精怪趕出他們的世界。我媽她,或許是未雨綢繆,想要爲我尋一條出路。”
翛然真人四處遊歷,像向槐這樣由精怪和人類所生的沒少見,也許人類確實被上天所眷顧,這些子嗣絕大多數都成了人類,純粹繼承精怪妖獸血脈的少之又少,就連半妖半獸也不多見。在他看來,向槐身上所含樹精血脈極爲稀少,所謂“開竅”的機率估計真不大。“何必糾結於血脈?你對玄學有天分,另闢蹊徑也未嘗不可。”
“我倒是想,可無奈認了個不靠譜的師父。”母親在精怪界輩分高有人緣,可作爲植物系精怪武力值低是不可爭辯的事實,她還帶着自己跟父親兩個拖後腿的,若真遇到什麼事兒,恐怕只能任人宰割。向槐正是因爲有這個危機感,才很賣力地想要學些本事。然而之前千姨的表現,明顯教不了他什麼,讓他如何不心焦?
翛然真人心想,來到這方小世界後,他大約被君兒和她那些朋友同化了,人也忍不住變得有些心軟。“我對此略知皮毛,若不嫌棄……”
向槐愣了下,明白蕭先生的意思後,頓時眼睛一亮,“我感激還來不及,哪敢嫌棄!謝謝蕭先生,書我都背熟了,您只要略加指點就好,我會努力學,絕不佔用您太多時間……”
於是,再次接到活去“作法”時,千姨發現原先只知道傻呆呆站在一邊的徒弟,竟開始對她提建議了。“羊刃來水見花休,水流疾病產下憂……”
千姨:……什麼鬼,聽不懂(⊙o⊙)…
不過,憑藉着她“一本正經”施法這麼多年的經驗,到底演技純熟,腦中一串問號,面上卻不動聲色,還順着將一場好戲演完了。
“你,悟到了?”出了主家門,千姨忍不住問道。
向槐臉上僵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嗯,……悟到了些皮毛,不過還需要多練習,日後再有活兒,師父,讓我試試吧,您在一邊看着就行。”
“行啊,”千姨欣然應允,若不是沒找到合適的飼主,而又習慣了需要金錢支撐的奢靡生活,她纔不會辛辛苦苦出來賺錢呢。“就知道我的眼光沒錯,好徒弟,日後就交給你了!”
向槐抽着嘴角默默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