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鋒小學。
開學後第一個週五下午,放學前,二年4班的同學仔光腳跳進那個養了十幾尾錦鯉的魚池,進行大清潔。校工早已將錦鯉轉移,池水也排淨得只能沒過腳背,鋪滿青苔的池底裡,幾十雙小腳丫在踩在跳。說是抽籤抽中的苦力工作,但同學仔沒有一個不當作遊戲來玩的,老師見學生做苦力都歡天喜地,自是高興。
大妹推着竹掃,彎腰賣力鏟青苔。大姐叫過她減肥,不知道今天能不能一次過減十斤八斤。
光想都美得令她發笑。
突然一道蠻力將她一撞,大妹猝不及防往前撲,要不是及時把住岸上的石卵,恐怕就摔倒了。
身後傳來嬉鬧聲,囂張狂妄,“哈哈,我以爲肥妹很重,想不到這麼容易就能撞倒,看來我力氣很大。”
“她身體夠圓碌碌嘛,一推就滾。哈哈。”
是班上有名的兩個調皮精。大家都在勞動,就他倆遊手好閒到處作亂,現在趁老師走開了,竟敢欺負到成績數一數二的好學生身上。
大妹抿抿嘴,拍拍有些破皮的手掌,繼續悶聲做清潔,不理睬也不追究。
見她若無其事,兩個調皮精更肆無忌憚,嘲笑她的體重,拿她臉上的疤痕做文章。
“喂!你倆很得閒?好吃懶飛,信不信我告訴老師!”
小孖踩着水大步走過來,剛纔他在另一邊跟人打鬧,溼了身之餘,褲上腳上盡是青苔印。
調皮精奇怪了,“樑新,你最近好怪。爲什麼老是幫着大番薯?”
“就是,不止跟她一起上下學,前天調座位還幫她搬桌椅,你幾時這樣幫過人?”
小孖在班上也是有名的調皮鬼,和兩個調皮精不時狼狽爲奸,比如“大番薯”這外號,就是小孖在班上傳開去的。現在他調轉槍頭懟曾經的隊友,琢磨不透。
“天啊,難道你喜歡大番薯?”
“不會吧?原來你喜歡肥的?”
冒出想法後,兩個調皮精意外得撕喉大吼,將整個魚池的眼睛都吸了過來,同學仔開始低聲議論。
小孖愣了下,看了眼大妹,怒了,隨手撿起一個掃把朝兩個調皮精扔過去,“亂講!再亂講打死你!”
“哈哈!被說中了!他很生氣!”
小孖跺跺腳,揮着手衝上去。調皮精邊笑邊跑,嘴上叫着“樑新喜歡大番薯”“樑新喜歡肥妹”,急得小孖一追二,揚言要打死他倆。
他們追逐踢起的綠色水花濺溼了所有人,魚池裡響起一陣尖叫哀嚎,就連在附近課室上班的師生都聽得見。
由於池底太多青苔,一個調皮精腳滑摔倒了,小孖正高興時,衣領被班主任提着走。
“樑新!給我罰留堂!”
搞事者被端走後,有人過來問事件的女主角:“程願,樑新真的喜歡你?”
大妹依舊平靜:“當然不是,亂講有什麼意思。快點清潔吧,要放學了。”
放學後,她在教師辦公室外流連,沒一會就見小孖出來。
她問:“這麼快就罰完了?”
小孖沒好氣:“你贈興掃興?”
倆人肩並肩往校門口走。
大妹說:“上次你罰了半個幾鍾。”
開學第二天時,老師發現小孖照抄照搬大妹的暑假作業,氣得罰他留堂抄三字經。那天大妹小妹與大孖在校正門等了半個多小時,都不見小孖人影出現。怕程家會擔心,大孖提出先送倆姐妹回家,可大妹不同意,說要等小孖。她心裡有內疚,如果她堅持不借給他抄,他或許就不會挨罰。
這一回在魚池打鬧,他也算是爲了幫她。
小孖:“切,我把你挨欺負和他倆亂講話的事告訴老師了,他倆也承認了,我自然沒錯!”
大妹點點頭,“謝謝你。”
莫名地,她的道謝令小孖有點不適,他刻意往外多走兩步,拉開倆人距離,“你不要誤會,我幫你純粹是……”
“我知道,”大妹搶了話,“是大姐叫你照顧我,你才幫我。”
小孖沒哼聲,撓撓臉。
大妹自己跟自己笑,“我都知道的。”
小孖擰頭看大妹,圓圓的蘋果臉白裡透紅,左邊臉頰不知幾時生出個酒窩,而酒窩對上的那道疤痕簡直大煞風景。
男孩收回視線,說:“你也是的,被欺負到頭上都不氣不鬧?你成績那麼好,老師又喜歡你,只要發威,他們就不敢欺負你。”
大妹不認同:“他們就是想看我哭看我急啊,我越不急不哭,他們越不能得逞,越不能痛快。”她補了句:“大姐教的。”
小孖:“那,他們笑你……你也不生氣?”
大妹摸摸臉上與其餘皮膚手感不同的疤痕,想起浪客劍心,笑道:“不生氣啊。”
熙熙攘攘的校門口,小妹蹭蹭蹭跑到正門時,大孖已經站在那裡,並且只有他站在那裡。
小妹氣喘呼呼的,“我做清潔夠晚了,二姐和小孖比我還要晚?”
大孖瞥她一眼,回了三個字:“不知道。”語氣除了慣有的冷淡之外,帶了點衝。
小妹暗暗撇嘴。大孖仍爲她嚇唬自己會便秘的事而生氣。聽小孖說,大孖爲此擔心了幾天,又問父母吃什麼能預防便秘。
得知大孖最終沒有便秘,小妹恭喜他:“哇!你好厲害,連屁股都不一樣!”
她強調沒有欺騙他,因爲她真的有過吃番石榴核後便秘的不幸經歷。
但大孖瞪她的眼神依然淡了幾分。
與這麼一個人單獨相處,不好玩,氣氛怪,小妹巴不得二姐小孖趕緊出現。所以見到兩個熟悉身影朝這邊走來時,小妹跳着腳招呼:“快點快點!趕緊回家看《美少女戰士》!”
“對喔!快點快點!”
小孖跑起來,和小妹衝在前面,大妹與大孖不緊不慢跟在後頭。
“程願!”
才過牌坊,身後就有人喊。
大妹立即回頭,見郭宰跑了上來問:“你們大姐,是不是明天回家?”
大妹:“嗯,明天中午飯前就會到的。”
“你們阿爸去接?”
“不是,她自己坐巴士。”
郭宰笑得露齒,“她在學校過得怎樣?”
“挺好,”大妹也笑:“她當了數學科代表。”
郭宰略驚,“好犀利。”
“是啊,好犀利。”
他倆和大孖三人結伴而行,說說笑笑,隱沒在放學的學生潮中,前面的小妹與小孖則像甩繩馬騮,撒得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