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礪的動作很快,第二天,季成就收到了法院的傳票,半個月後開庭。
衛礪是來真的。
我仍舊掙扎在答應與拒絕之間,我固然不想看到季成被毀,可我更不想自己一輩子都不得解脫,還害了自己的孩子。
衛礪沒有問我答覆,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告訴我開庭的時間,然後帶着我回A市。
再次回到梁園,我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這個地方我住了將近三年,曾經我把它當做家,可是就是在這裡,我走進了深淵,並且再也出不來了。
“諾諾,我想你。”衛礪眼裡充滿火氣。
我淪陷在他輕柔的攻勢裡,無奈地癱在牀上,悲哀地閉上眼睛。
沒得選了,儘管衛礪說過不逼我,可他已經替我做了選擇,這個孩子,我不生也得生。
“我只有一個請求。”我咬着牙,強忍着想要嚎啕大哭的悲憤與無力。
衛礪的動作頓了一頓,隨即恢復了輕柔的力度:“你說。”
“孩子生下來之後,我跟你一刀兩斷,再不相干。”我冷冷地說。
衛礪的動作突然停住了,擰着眉頭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說什麼?”
“我說,生下孩子,你我一刀兩斷,再不相干。”我重複了一遍,咬着牙一字一頓,說得無比決然。
衛礪眼裡的烈焰倏地退去,低吼一聲“該死的”,彷彿突然發了狂似的。
我咬着嘴脣承接着他的怒火,。
失去意識之前,我虛弱無力,卻又決然地說:“衛礪,該結束了,我給你生一個孩子,你放我自由,以後天空海闊,互不干涉!”
耳邊響起一聲尖銳的嘶吼,但我已經聽不清說的是什麼了。
這一覺睡了很久,醒來時,渾身痠軟,跟散了架似的,衛礪還在我身邊躺着,衣服穿得很整齊,應該是出去過了。
衛礪一手抱着我,一手摸着我的臉頰,不悅地說:“諾諾,別再說那種話,我不愛聽。”
我有些回不過神來,呆呆地問:“什麼話?”
“我不希望再從你口中聽到一刀兩斷這種話,諾諾,你知道的,我不會放手的。”衛礪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眼裡寫滿了深濃的不悅。
我呵呵地冷笑:“你不愛聽,我可以不說。可是衛礪,要是我不愛活了呢?”
衛礪的眸子驀地緊縮了,不自覺地揚高了音調:“你說什麼?!”
“我說,如果沒有活路,那還不如死了算了!”我淡淡地說,滿不在乎,“反正我沒爸沒媽,就像你說的那樣,我沒有什麼特別在乎的人,對這個世界也沒什麼好留戀的,如果真的生不如死,那我說不定會乾脆死了算了。”
“你威脅我?!”衛礪眉頭深鎖,眉峰如劍,銳利無比,彷彿要往我心窩子上扎似的。
我悽然笑笑:“我哪敢呀!衛老闆太看得起我了,我是個什麼東西?憑什麼威脅你?”
“程諾!你到底想怎麼樣?!給我生個孩子就那麼難嗎!?”衛礪額頭青筋直跳,握緊了拳頭,失控地咆哮。
我淡笑着看着衛礪,平靜地說:“只是不想自己當了別人的替身不夠,還要自己的孩子也來當別人的孩子的替身罷了!衛礪,你不讓我痛快地活,那就讓我痛快地死吧!”
真的,什麼愛不愛的,都是浮雲。尤其是女孩子,絕對不要輕易愛上一個男人,尤其是那些身份地位天差地遠的人,否則很可能會以悲劇收場。
“你什麼意思?”衛礪冷冷地盯着我,似乎平靜了一些。
“紀蘇。”我笑笑,雲淡風輕,“衛礪,你不愛我,更不會娶我,可你卻強迫我留在你身邊,要我給你生孩子。衛礪,你固然有錢有勢,有仗勢欺人的資本,可是你這仗勢欺人也未免太過分了!”
“誰告訴你的?”衛礪皺眉,怒意磅礴。
我好笑地斜乜他一眼,冷聲道:“當然是你那個好妹妹紀蓉了,不然還能有誰?”頓了頓,又說,“不得不說,對於紀蘇來說,你絕對是一個滿分愛人,可是衛礪,對我來說,你就是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
衛礪沉默了,摸出一支菸,走到窗邊點燃了,嫋嫋的煙霧升騰起來,將他整個人籠進一片虛無中。
我呆呆地看着衛礪的背影,淚如雨下。
爲什麼還是會心痛呢?明知道他不愛我,卻還是會爲他心痛。程諾,你的傲骨去哪兒了?你的原則去哪兒了?你的底線去哪兒了?
“除了愛和婚姻,我什麼都能給你。”衛礪沒有回身,微帶無力的聲音透過煙霧嫋嫋而來。
我諷刺地笑了,笑得眼淚跟開了閘的洪水似的,根本停不下來。
“所以,我就活該沒名沒分地當情/婦?我的孩子就活該當見不得光的私生子?我就活該被你困在身邊,卻得不到愛,得不到名正言順?”我笑得撕心裂肺,“衛礪,你真的是個很癡情的好男人啊!你和紀蘇的愛情,真的是令人感動得熱淚盈眶啊!”
可是我呢?一切都是我活該嗎?
他固然癡情到了骨子裡,如果我不是被他禁錮在身邊卻得不到愛的女人,我想,我會將他當做癡情男人的範本,幻想着自己也能遇見一個這樣癡情的男人。
只是很可惜,對於別人來說,這是一個比童話故事還浪漫的悽美愛情故事,可是對我來說,卻是萬劫不復的災難。
衛礪驀然回身,大步衝向我,抓着我的肩膀,大力搖晃了好幾下:“爲什麼一定要在意那些?我對你不好嗎?你所有的要求我都滿足,你想怎麼樣,我就由着你怎麼樣,我把你捧在手心裡,還不夠嗎?”
“不夠,衛礪,那遠遠不夠。”我苦笑,嘆了口氣,無奈地說,“我可以不要錢,不要名,可是我要愛,要婚姻,要家。我要當名正言順的妻子,要我的孩子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他父親的戶口本上,要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和孩子的存在,我想活在陽光下。”
衛礪沉默着,目光兇狠地盯着我的眼睛。
“衛礪,我要的你給不了,你要的,我也給不了,既然這樣,爲什麼還要留着我礙你的眼?我想,紀蓉應該很樂意爲你暖牀生孩子,她比我年輕,比我漂亮,又是紀蘇的親妹妹,你去找她,她一定會很高興的!”我很誠懇地建議,“既然你看見我窩火,我在你這裡也不快樂,那就好聚好散啊!”
衛礪突然笑了,笑聲很低沉,許久,才低低地說:“諾諾,就算不快樂,我也不會放開你,我說過,我不會放了你的,別說是不快樂,就算是死,你也得死在我衛礪的眼皮子底下!”
“從十二樓跳下去,會不會死?”我笑着問衛礪,突然覺得這是一個絕妙的好主意。
衛礪擰眉,微帶疑惑。
“金陵大樓的總裁辦公室不是在十二樓嗎?如果我從十二樓跳下去,那就是死在你眼皮子底下了。”我笑如春花,燦爛得不要不要的。
衛礪頓時慌了,一把將我摟進懷裡,咬着牙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該死的!你威脅我!”
我沒承認,也沒否認,現在我唯一能做主的,也就這條命了。
老實說,當活着沒什麼樂趣的時候,死就成了解脫,一點兒也不可怕了。
我現在就想死,很想很想。
“想死?沒那麼容易!諾諾,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生不如死!”衛礪磨着後槽牙,在我耳畔低吼。
我笑了,我現在不是已經生不如死了?
“你敢做傻事,我立刻要了季成的命!”衛礪陰森森地看着我的眼睛,恨意如刀鋒一般凌銳。
“隨便你,反正死人什麼都不在乎。而且我早就不愛季成了,只是不想連累他而已。如果我自己都死了,我哪裡還管得了他的死活?”我把臉頰貼在衛礪胸膛上,溫和地笑道,“衛礪,愛你太累,留在你身邊更是讓我心力交瘁,我想好好休息一下了。”
衛礪用力抱着我,狠狠地收緊手臂,像是想將我勒進懷裡似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居然感受到了一絲恐慌。
嗯,一定是錯覺,衛礪整我向來毫不心慈手軟,他會恐慌?我要是跳樓了,那是自殺,他不用爲此付出任何代價,他有什麼好恐慌的?
衛礪沉默了很久,頹喪地說:“好,我答應你,只要你爲我生一個孩子,我就放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