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末, 沈佳佳正式迎來了最忙的時候。
她暫時還沒有辭掉小雜誌社的工作,她想着就算是以後不打算在繼續幹下去,也要有個圓滿的結局。
畢竟她來蘇州拿到的第一筆工資就是來自這份工作。
到了年末工作也多, 她不想這個時候辭職, 給人一個不負責任的形象。
發現自己身體不對勁是在週六的早上, 起牀之後就有點頭暈, 沈佳佳沒當一回事, 想多吃一點補補身體。
畢竟這幾天熬夜修文,白天上班真心很累。
結果還沒等熱騰騰的牛奶喝進肚子裡,她的肚子就疼得不行。
直覺告訴她這次身體是真的不太好了, 連忙給沈佳櫟打電話,結果沒等說幾句話就疼得暈了過去。
拿着電話的沈佳櫟差點把手機捏碎, 他聽着沈佳佳說難受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小, 最後摔倒在地上, 他恨不得立刻飛蘇州。
但是等他回去,大概沈佳佳也沒救了。
着急之餘還有一些理智, 他馬上通知了距離沈佳佳最近的歐陽卿霖。
沈佳佳清醒之後,已經是半夜,她感受到額頭上的溫熱,模模糊糊之中,她睜開眼。
看到一個男生, 用牙齒咬着煙, 那模樣在生病的沈佳佳眼裡就是司慕。
她一時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眼淚一下子就涌出來, 她說:“司慕, 我好難受,你抱抱我好不好?”
淚水不停地往外涌, 打溼枕頭,眼前的景象更加看不清。
模糊之中那個高瘦好看的影子動了。
他把咬在齒間的煙拿掉,俯下身子,輕輕抱了抱她。
沈佳佳滿意的彎彎嘴角,眼睛緩緩閉上。
是夢麼?
那可不可以不要醒?
沈佳佳在第二天早上醒過來,身邊坐着歐陽卿霖。
回想起昨晚真實又不真切的畫面,她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歐陽卿霖受沈佳櫟的拜託,在很多地方都照顧她。
比如經常給她打電話,告訴她不要熬夜。
下雨天也會讓小六,也就是B大旁邊火鍋店的老闆接她回家。
可是歐陽卿霖給她的感覺就是怪怪的,明明每次給她打電話,倆個人都無話可說。
偏偏他還鍥而不捨,一星期至少一次。
她心中不是感受不到歐陽卿霖的用意,只是不願意往那方面去想。
然而……
歐陽卿霖看她醒了,擡頭看她一眼,說:“想吃什麼,我讓小六出去買。”
沈佳佳一時沒想到用什麼態度對他。
昨晚她神志不清,歐陽卿霖不至於。
可是她清清楚楚記得昨晚他把咬在齒間的煙拿掉,俯下身.子那一刻的畫面。
他,真的有那個意思嗎?
他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表情淡淡,語氣中帶着一點戲謔:“怎麼,昏迷了一晚上傻了還是不認識我了?”
沈佳佳這才搖搖頭,她也假裝什麼事都沒有好了,反正大概,沒有下次了吧。
歐陽卿霖盯着她,半晌不說話,然後嘆了口氣,起身,走之前留下話:“有什麼事叫小六過來,我很忙。”
他的態度彷彿突然冷了,語氣也變得冰冷,沈佳佳垂眸,心思卻不在他身上了。
人一停下來,就喜歡想一些東西,能讓沈佳佳最放不下的自然還是司慕。
許是生病讓人身體變脆弱的同時也能擊垮心靈。
她已經淪落到哥哥拜託別人來照顧生病的自己這個地步了嗎?
仔細想想,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她身邊似乎真的沒有可親近的人了。
她所有的朋友,幾乎全部都在B市,在A市。
她最心愛的人,在哪裡呢?
可是這明明是她自己的選擇,她明明有愛她的爸爸媽媽,當時她還是選擇了離開。
可是可是,可是她不走,要怎麼向媽媽證明她長大了,能夠自己做決定,能夠自己選擇喜歡的人呢?
那個同樣喜歡她的人,還在原地等着她嗎?
她況且有理由這樣做,司慕卻是最無辜的。
他什麼都不知道,小時候心心念念想着她,努力追趕她的腳步。
長大了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原本以爲可以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結果就來了一個晴天霹靂。
連分手的理由給的都是那麼牽強,那麼傷人。
沈佳佳想着想着,眼淚就落下來了,
司慕的手機號靜靜躺在黑名單裡,她爛熟於心。
她不敢告訴父母,怕他們擔心,卻想告訴司慕。
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心理,她把司慕的手機號碼從黑名單裡拖出來,想打電話,卻沒有勇氣。
眼前模糊,她鼓足勇氣,卻發現不知道自己該和他說什麼。
老友寒暄,最近忙些什麼?
前女友的問候,最近還好嗎?
還是沈佳佳式的沒臉沒皮,司慕我好想你?
明明都是她的錯,她口不擇言傷了他甩了他,任性地想要證明自己足夠獨立。
所以不管她在自己選擇的路上受了多少苦痛,都是她自作自受。
司慕想怎麼樣都是他的自由,哪怕在被沈佳佳甩掉的第二天就喜歡了別的女生,也都是沈佳佳無法干涉的。
從大學畢業到現在,這麼久的時間裡。
司慕怎麼做都是他的自由,作爲前女友,沈佳佳無權干涉。
意識到這一點,沈佳佳再也忍不住,埋在被子裡大哭起來,像個孩子一樣無助可憐。
司慕,你喜歡別人了嗎?
別人是不是很懂事,很漂亮?別人是不是正在享受你所有的好?
看你的露出虎牙的真誠微笑,和你擁抱,和你親吻……
可是,那你還記不記得沈佳佳呀?
一想到可能會發生的這些,沈佳佳嫉妒的快要難受死了。
歐陽卿霖就站在病房外,透過門玻璃,把沈佳佳的一舉一動看得一清二楚。
小六早就買好早餐,低頭站在歐陽卿霖身邊,欲言又止。
歐陽卿霖看沈佳佳哭的差不多了,轉頭,坐在旁邊的座椅上,看真站在一旁的小六,沉聲說:“想說什麼?”
小六抿脣,問:“您就真的這麼喜歡沈小.姐嗎?”
沈佳佳雖然好看是好看,笑起來甜甜的,可比起少爺身邊圍繞的女人,論手段、身材,都有隔了長江黃河那麼大的差距。
歐陽卿霖不鹹不淡看他一眼,就那一眼,小六摸摸鼻子,忙說:“我去給沈小.姐送飯,涼了對身體不好。”
說完推開門,進入病房。
六爺雖然從小就跟在歐陽卿霖身邊,可始終沒有摸透他的性子。
當年,司家隱隱有退出的意思,一大塊肥肉誰都想搶。
他被派出去探路,對外身份是火鍋店老闆。
後來他才知道,是因爲當年歐陽卿霖坐不穩位子,怕他的人被人一窩端了,這才讓他出來,想讓他逃過一劫。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但也隱隱約約聽說南邊局勢相當不穩。
在沈佳櫟過來北邊的時候,他套了他的話,這才知道緣由。
他第一次不聽前面的話,馬不停蹄回來,被歐陽卿霖踹了兩腳,差點沒把他踹殘廢。
但他說什麼都不肯再回去,歐陽卿霖沒辦法,讓他帶着最不服管教的一批人,是最底層的小嘍囉。
他以爲歐陽卿霖單純是爲了懲罰自己,後來碰見張陽,碰見沈佳佳,他心裡開始有了懷疑。
沈佳佳走了之後,他‘官復原職’,跟在他身邊,更是確定了自己心裡的猜測。
他手機裡存着的那張照片是沈佳佳。
*
受生活環境的影響,歐陽卿霖從小到大就異常冷漠。
他的家族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都要求他必須強大到沒有軟肋,他按照所有人的期望長成了那個樣子。
很少動怒,很少哭笑,更很少,不,是沒有心動。
人生中接觸的第一個女人是母親,但是並不親近。
歐陽家族還保留着男尊女卑的老舊觀念,女子的地位在歐陽家實在不高。
甚至連歐陽這個姓氏都不能佔,只能姓歐,所以陪伴他長大的是哥哥弟弟們。
歐陽家的人大概都不懂得情愛,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的。
冷漠的長大,冷漠的看着各方勢力不斷鬥爭,在一次行動中,他作爲未來的領導人被劫持。
對方勢力相當強大,當時的歐陽家剛剛從重創中走出來,休養生息,硬碰硬根本打不過。
他被人鎖在潮溼的地下室裡,被人蒙上眼睛,堵上嘴巴,全身都被捆綁團成一團扔在牆角。
他能夠聽見敵對勢力刻意改變聲音,對電話中的父親說的,所有的話,但他天生聽力較好,也聽見了父親所有的回答。
他當時並不清楚父親是不是真的想要放棄他,但聽到他說隨便你這種輕而易舉的話。
那一刻,他是難受的。
是他做的不夠好,因爲他總是沒有記住,歐陽家是不能夠談論感情的。
談判的人聽了父親的話,直接扔了手機,對旁邊的人說:“沒用,做掉。”
冷酷又無情。
他幾乎可以預料到接下來的事情,他清晰地聽見子彈上膛的聲音,隔着一層黑色的布料,他幾乎看見槍指向自己,可他連動都動不了。
後來,是他和沈佳櫟的第一次碰面,他來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