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佳和司慕的再次見面, 是大學畢業兩年後林源航的鋼琴演唱會。
冬，晚九點。
地點：B市。
那次也算是一個同學聚會，學生時代和林源航交好的都來了, 沈佳佳作爲她的好同桌, 自然不會缺席。
演唱會人山人海, 沈佳佳找到自己的位子。
舞臺上的身影光鮮亮麗, 修長潔白的手指不停交錯在黑白色的鋼琴鍵上, 看得人眼花繚亂。
優美動聽的樂曲緩緩流出，所有人都專注的聽着。
唯有她心不在焉，盯着前排座位的某個身影。
司慕。
我回來了。
林源航真的天才, 畢業之後她迫於家裡母后的‘威脅’繼續讀研。
期間她參加某個才藝比賽，被著名鋼琴家評爲難得一見的天才演奏者。
那檔節目, 沈佳佳特地在網上搜了一下。
關於鋼琴, 她一知半解。
評委的話卻明白是什麼意思, 大概就是誇林源航很有靈氣之類的。
之後，她還特地給林源航打了電話。
那個時候, 她已經是某著名鋼琴家的關門弟子。
今天是她開的第一場演唱會，家裡砸了錢狠狠的進行宣傳，場面宏大的很。
沈佳佳壓根沒注意臺上發生了什麼。
身邊的人高聲吶喊，她下意識看向舞臺。
帥氣清俊的女生一身燕尾服，單膝跪地, 面對着她心愛的女子說出世間最動聽的我愛你三個字。
她滿身榮耀, 只爲了小雪, 退卻滿身光環。
哪怕日後聲名狼藉罵聲一片, 她也要給心愛的她, 萬衆矚目的求婚儀式。
舞臺上，林源航笑着, 眼裡滿是笑意：“小雪，別的女孩有的，我也不能讓你缺了。”
“你……傻.逼！”小雪第一次罵人，說完後卻忍不住哭起來，“你會毀了你自己的，你以爲你自己是誰啊，那麼厲害！”
林源航還是笑着，站起身，把她摟進懷裡，對着可能不接受他們的觀衆深深鞠躬，然後大喊：“這就是我林源航喜歡的人！”
“小雪，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感謝你在我假裝難受的時候，不忍心拒絕。
感謝你爲了我，對抗父母，不管不顧，跟了我六年。
所以，林源航在她耳邊再次強調：“別人都有的，我媳婦兒也不能少了。”
演唱會結束之後黑子邀請相熟的人轉戰KTV，相熟的人之中不用想都會有司慕，沈佳佳也被鑫姐帶去。
黑子開車，扭頭看坐在後座的沈佳佳，笑了。
語氣頗欣慰：“終於捨得回來了，沈大作家。”
沒等沈佳佳說什麼，鑫姐一巴掌拍在他的頭上，警告：“你給我看路！”轉而和沈佳佳溫溫柔柔說這兩年發生的事情。
陽哥和李靜柯都回了寧高教書。
陽哥今年還被評爲最具潛力和最受學生歡迎的歷史老師，教育局都很重視。
多少學校挖都挖不走，只想留在母校任教。
小雪跟着林源航這兩年也受了不少苦，她父母剛開始知道的時候連家都不讓她回。
好在林源航有了一些成績，小雪父母這才鬆口。
絮絮叨叨很多事，卻始終不是沈佳佳最想聽到的事情。
沈佳佳低頭，把玩手指，假裝挺不經意地問：“那他呢？”
鑫姐就笑，也不說話，沈佳佳惱怒瞪她。
“他這兩年一直在南方發展。”鑫姐眼帶笑意，故作神秘。
“南方？”
“嗯，上海，最近正打算往蘇州金融行業湊乎，他們的工作也不太懂，黑子說什麼資產投資，也不單單是這個，司慕那種家庭……身份很複雜，哎呀我也說不清楚，你想知道一會自己問他。”
沈佳佳沒動靜，回頭看看，司慕開着車，不緊不慢跟着這輛車的後面，一臉冷漠，良久，她才說：“好。”
夜色之中，司慕看不清沈佳佳表情，能隱隱約約看到和猜到她回頭看了一眼。
進了包間，一眼就看到沈佳佳，他真不是故意去看，眼神偏偏往她身上飄。
她剪了齊耳短髮，留了空氣劉海，比起兩年前分開的時候，成熟嫵媚了不少。
人還是那個人，偏偏就感覺有些東西變了。
走近看她，還染了頭髮，有點銀灰色，帶着點淡紫色，有點神秘，冷漠的顏色。
卻漂亮的讓他竟然有點移不開眼睛，還是帶點軟萌的氣質。
壓住了司慕所認爲的非主流氣息。
司慕走過來，身後跟着張陽和李靜柯，沈佳佳起身，往沙發裡面坐，張陽和李靜柯卻偏偏沒挨着她，坐在了她的旁邊，中間隔着一個位子。
司慕默默打量着沈佳佳，瘦了，越發顯得臉小眼大楚楚可憐。
還穿了高跟鞋，站起來和他只差大半個頭了，站在一起的時候終於不像是哥哥領着小妹妹。
是他低頭就可以吻到的身高差，以前得把她抱起來吻着才舒服。
司慕心裡把沈佳佳看了一個遍。
面上波瀾不驚，彷彿不認識她一般，毫無顧忌坐在她旁邊，一眼都不看她。
趁着司慕上廁所的時間，沈佳佳撇了撇嘴。
張陽看不過去說：“佳佳，這事兒是你自己作出來的，當年司慕多難受我們都知道，他被甩兩年了，你還指望他死皮賴臉貼上來？”
黑子喝了一口酒，也跟着說：“佳佳，確實是你太任性了。”
沈佳佳小聲嘟囔：“我知道了。”
司慕回來之後，就看見沈佳佳彷彿被人欺負了似的，有點蔫。
看見他回來目光亮了一下，然後又連忙移開。
“小慫包。”他在心裡默默說，可看着沈佳佳小可憐的模樣，又有點心疼，煩躁，扯了扯領帶。
沒坐下，直接對衆人說：“先回了。”然後看着黑子說，“算我賬上。”
拿起沙發上的外套就走。
沈佳佳愣了一下，這就走？
被張陽拽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似的，跟上去。
外面是冷冷的北風，在南方待了兩年，竟然有些扛不住。
司慕走得快，沈佳佳着急了，連忙喊他的名字。
他冷冷淡淡迴應，“有事？”
腳步卻停下來了。
沈佳佳上前幾步，拽着他沒穿上的外套衣角：“司慕，我們……和好吧，之前是我不對。”
司慕垂眸，看見她拽着衣角的手凍得通紅，把衣服用力一扯。
沈佳佳就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彷彿他怎麼欺負她似的。
司慕別過臉，故意不看，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根菸，點燃，抽完了，說：“給我個理由，當年不要我的理由。”
沈佳佳咬咬脣，說：“不想聽我家裡人的話，也不想聽你的話。”
那天晚上，她只記得司慕冷笑一聲，轉頭就走。
後來她問黑子，才知道他當天晚上就回了上海。
沈佳佳二話不說又追了過去。
然後藉助鑫姐在B市的餘威，讓黑子幫忙找了房子，也讓他把司慕騙了出來。
黑子看着沈佳佳，沒好氣說：“你們倆真是我的剋星，我和鑫鑫剛想着要結婚，司慕一聲令下我來了上海。剛要在上海安家落戶你又回老家了，你說你們倆……”
沈佳佳討好的把咖啡推到他面前：“好啦，請你喝咖啡。”
司慕也到了，進了房間，看到沈佳佳討好的笑就氣不打一處來，轉身就想走，被黑子叫喚着攔着。
司慕冷聲：“這就是你說的讓我非來不可的飯局？”
黑子乾笑兩聲，司慕要走，他也沒辦法。
誰不知道司慕生氣的時候，他老子都管不了，前些年好在還有個沈佳佳，現在……
黑子撓撓頭，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場面一度很尷尬。
沈佳佳站起來，看着黑子小聲說：“你先回去吧，不用管了。”
已經很感謝了，很感謝能讓她再次看見司慕。
黑子看着司慕，不知道還想說什麼，嘴脣動了一下，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拍拍司慕的肩膀，快步走掉。
司慕這才擰眉看沈佳佳：“你想幹什麼？”
幾個字冷冰冰地從嘴裡彈出來，沈佳佳看着他，眼裡只有他，可憐兮兮地說：“司慕……你就非要這個態度對我嗎？”
司慕脣角一勾，嗤笑一聲，看了她幾秒，反而走幾步坐到座椅上。
沈佳佳彎彎嘴角，也坐下來，與他視線平齊，面對面。
沒等說什麼，司慕開口：“你想我什麼態度對你？”
“對你好的時候，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你，不捨得和你說一句重話，你呢？你把它扔在地上踩個稀巴爛，分……”
“分開的時候，我怎麼和你說都沒用，一副鐵了心不跟我的樣子，如今你又要幹什麼呢？”
“沈佳佳，你究竟想還想要怎麼樣呢？你還想怎麼樣？”
你還想司慕對你能怎樣？
沈佳佳低頭聽着，一開始還想着能和他好好說話，可越說，她越心虛，桌子下的手攪在一起。
她拼命地用指甲摳指尖，才生生忍住想吼他的衝動。
畢竟，畢竟，他還是過來了不是嗎？
他肯定知道是黑子騙他，他那麼聰明，還是過來了……
擡頭時，司慕分明看見她泛着淚花的眼，她似乎還想着說什麼。
司慕煩躁，立刻起身，不去看她：“我送你回去。”
沈佳佳許久才輕‘嗯’了聲。
等司慕再次看她的時候，她表情淡淡的，不見初見他時的笑意與驚訝，也沒有剛剛的憤怒和可憐。
可是司慕看着就是更加不爽。
這兩年，不在他身邊，終究還是變了，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