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跑到祁沉的住處,彎腰,喘氣,甩甩腦袋,將腦海裡的顧南溪刪除!
掏口袋,沒帶鑰匙,門裡沒有燈火,這孩子不會是睡着了吧?於是拍門:“沉沉,沉沉你在不在裡面?”
沒有任何動靜,好吧,這一刻我心底的不安將意識裡殘留的顧南溪的身影徹底擠沒了。
又持續拍了五分鐘,還是沒人應門,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了,祁沉這孩子不會真走了吧?擔心、害怕、不捨……心像被掏空般,以後再沒人逼我吃難吃而又富含營養的東西了,以後再沒人對我冷冰冰地噓寒問暖了,以後再沒有別扭的“小獸”對我撒嬌要我做這做那了,以後再也看不到比星星還要明亮的眼睛了,以後再也……我把祁沉弄丟了。
我沮喪地背靠着門滑坐在地上,11月的天,很冷,地面的冰涼從腿間一下涼至心底,我怎麼把小鬼弄丟了呢?我還沒來得及問他到底爲什麼打架,身上可有傷着?疼不疼?可是……可是真的喜歡上我了?
我環抱着胸,頭埋於膝間,腦子飛速地轉動着,搜尋着祁沉有可能去的所有地方,可是……沒有,我對祁沉的過往一無所知,對祁沉的一切一無所知……我甚至沒有真正弄明白他到底愛吃什麼菜,因爲他不吃的菜全是我愛吃的,怎麼會有這樣的巧合?這個傻瓜,明明七年前還跟我搶着吃海帶和串串香來着,這會兒竟會一臉嫌棄地爲我夾一碗,就因爲怕我營養失衡,還有……恍惚間,我又掏出了兜裡的手機,撥着那熟悉的號碼,好吧,我這個數字白癡在祁沉的“馴化”下已經能倒着背出他的手機號了。
熟悉的手機彩鈴聲響起,竟然通了!還有,爲什麼還有手機鈴聲?彩鈴是移動送的,手機鈴聲是我設置的呀,兩首歌同時奏響,重疊着,我猛然驚醒,手機的主人就在這附近。
像是來不及掛斷,循着迴響在樓梯間裡的音樂我發現了正欲奔下樓的男孩兒,原來他一直躲在樓道的轉角處!
“沉沉,你給我站住!”顧不得那麼多,這會兒很多租住公寓的同學都回來了,我瞎衝亂撞地撥開衆人朝沉沉追去,心裡不停道:可不能再將他弄丟了啊。
“祁沉,你給我站住!我……我實在跑不動了。”這小子是劉翔附身嗎?整一個東方神鹿啊,都快將學校繞一遍了還在跑,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在後頭追着。對了,我這人沒什麼特長,唯一的特長就是無與倫比的耐力,高中那會兒沒曝光我喜歡顧南溪的緋聞之前還算小有名氣,聽說到現在勵高我創下的一千五百米紀錄還沒有人能打破。
所以我纔會有體力在七年前揹着祁沉徒步走回酒店,纔會在幾個月前爲了追回錢包追着祁沉跑了幾條街道小巷,這會兒我又追着祁沉快將華大跑遍了。還好是晚上,我們倆的速度不算慢,行人慾看清我們還真有難度,我也比較放心地撒丫子追。
我不擔心別的,就擔心祁沉的腳傷,這孩子怎麼就不分輕重呢,腿要是傷上加傷那可怎麼辦?
我們將學校繞了一圈,再一次跑進祁沉租住的公寓樓下的一片樹林裡時,他終於跑不動了,忽地剎住腳步,整個人跪坐在地上。一看他停下,我閉眼使上最後一口氣,衝刺至他跟前抓住他的手臂不肯放手。
“可……可讓我追到你了!快……快把鞋子脫了,讓我瞧瞧你的腳傷。”喉嚨又燒又幹,我渾身是汗,好熱。
他沒有看我,捂着肚子喘着粗氣,欲甩開我的手卻無力甩開,掙扎了幾下也就屈服了:“高小寶,你……你練過田徑?”
我搖頭,誰跟他聊這個,趕緊問正事要緊:“快讓我看看你的腳。”
“哼,我不要你管。”小鬼彆扭地將頭別向一邊。
得嘞,小祖宗果然生氣了,得好好哄。
“唉,姐姐錯了好不好,看在我追你追了這麼久的份兒上,你先讓我看看你的傷勢,嚴重的話得趕緊上醫院呀。”我捶了捶胸,總算能正常說話了。
祁沉又是重重地哼了一聲,乾脆整個身子背對我。
這嬌氣的孩子,真是難搞,見他不配合,我只好來強的,也跪坐在地上環着他的腰用身子壓着他的腿自行爲他脫鞋子。
“你要幹什麼?高小寶,你別碰我!”沒料到我還有這一手,“小獅子”有些惱了,扭着身子不讓我碰。切,要是我沒聽錯的話,在我抱住他的腰時,丫的心跳加速了吧?臭小子還裝,我微擡頭望去,月光下的少年臉紅至脖子了啊。
“彆扭,又不是沒碰過你,小孩子家家的誰有那心思,想那一個月你上廁所都還是我幫你的忙呢,這會兒脫個鞋子都害羞?”我邊不屑地絮叨邊加大力度壓住他繼續解鞋帶,這孩子,要是真不想我碰他再使大點力一定能掙脫,這樣欲拒還迎的,矯情。
“誰害羞啦!誰小孩子啦!”小鬼扯了一嗓子,沒有再掙扎,完全沒有平日裡面癱小鬼的討厭模樣,這樣纔有血有肉嘛!雖然光線不夠亮我看不清,但我估計他這會兒定是紅得熟透了,同我接觸的皮膚都是滾燙的。
“好好,不是害羞行了吧。”終於將鞋子解開,再褪下襪子,一看到腫成小山包似的腳踝,我倒吸一口涼氣,生氣地吼道,“你傻啊你?這麼腫還瞎跑什麼?你不想要腿了你?要是真成瘸子了怎麼辦……”
我劈頭蓋臉地一番問責,這孩子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呢!誰知他卻斜睨我一眼,一副極度欠扁的模樣涼涼地來了句:“你還會關心我嗎?”
“喂,小鬼,你可以了啊,我不關心你會來找你?我不關心你會陪你像瘋子一樣在學校裡狂奔?我不關心你會親自給你脫鞋驗傷?你還要我怎麼樣?”我確實有些生氣,這孩子太不愛惜自己了,這腦子裡的淤血還沒除呢,腳上又添新傷,真是叫人頭痛。
他沒有應我,只是靜靜地望着我,良久,當我以爲他在認真思考我的話而且也覺得理虧答不上來時,他卻淡淡地拋來這麼一句:“你是不是煩我了?覺得我是個累贅?”
“什麼?”我將襪子重新爲他穿好,轉頭看向他。
他有些不自然地收回目光,彆扭地將頭轉向一邊:“若是因爲我腦子裡的淤血,你大可不必管我,我們畢竟非親非故的。”
“臭小子,你又吃錯哪門子藥了?”他受什麼刺激了?不是老拿腦子裡有淤血威脅我不能不管他來着嗎?
我沒聽錯的話,剛剛祁沉竟輕輕地嘆了口氣,像是泄氣般。
要等這小子吐出幾個字真比登天還難,又是一番等待後,他終於開口:“我想通了,你年少無知時說的話我怎麼能當真,算了,你要是真的覺得我是個負擔就……就別再管我了。”
聽他說了這句話後,我漸漸鬆開了他,默默地坐在一邊。說實話,他說得很對,我們非親非故的,我憑什麼對他這麼好?是什麼讓我甘願爲他做這做那?難道真是因爲七年前那句傻不拉嘰的誓言?難道真的是我菩薩心腸?
記得初次見到祁沉那會兒,我確實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被上天過分偏愛的精緻小孩兒,幾乎完美的外形,聰明得有些過頭的頭腦,若不是性格扭曲真是挺招人喜歡的。再次遇到他發現他竟淪落爲扒手時,首先涌上心頭的竟是說不出的心疼,像是自己心愛的玩具被弄髒了似的,想將它洗乾淨,好好對待。
不知爲何,對祁沉最強烈的情感竟是:我想守護他。無論做他的什麼人都好,守在他身邊不讓他再受傷害了。那樣的天之驕子,竟然對海洋恐懼,這說明他內心深處其實很沒有安全感,遠不像表面上那樣堅強,很想將他護在身後告訴他不要怕,還有我呢。這絕不是我大女子主義,從我被他們呼來喝去的就可以看出,我其實挺小女人的,可不知爲何,對祁沉我就想將他保護好。暫時,我把這歸結爲親情。
可能我沉默的時間有些長,祁沉似是越來越不安了,有些無措地拔着腳邊的小草,沒一會兒他身旁那一小塊草地就被他拔禿了。
我伸手摁住他不停拔草的手,意圖挽救那些可憐的小生命,卻在手握住他的手的那一刻,明顯感覺到他身子的顫抖,攪得我也心跳如擂鼓,半晌,憋出幾個字:“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祁沉猛地擡頭看向我,此時天際的月光映在他盈盈若水的眼裡,絢爛得讓人不敢直視,如此絕色的少年,與他相比,天地都失色啊!我……我竟忽地感到窒息般心在漏跳了半拍後像加滿了油的四驅車般飛速前進,嗷,要死了,色字頭上頂着的真是把尖刀啊。
“是年少無知還是酒後失言?”他似是不太相信,又像是想起了往事,有些委屈地低下了頭。
沒有被他看着,我緊繃的身子也放鬆了下來,要命,都11月的天了,怎麼還這麼熱?
“切,我都二十一歲了還年少?哈……你聞聞,我今晚可沒喝酒。”見他那副委屈的模樣,便忍不住逗弄,我湊上嘴在他面前哈氣,他嫌棄地往後躲,我沒扶穩竟往他身上倒去,完了,又成我撲他的架勢了。
還沒來得及意淫呢,身下的男孩兒“嘶”的一聲喊疼喚回了我的意識。
“疼……”
“啊?怎麼了?怎麼了?哪兒壓疼了?”我忙從他身上爬起來,欲掀開他的衣服查探,這時前面的小道上來了幾個說笑着回公寓的同學,祁沉立即直起身壓住我欲探進他衣服裡的手,臉上的紅暈還沒有退,卻好像還有更紅的趨勢……直到那些人走過去,他才幽幽開口道:“傻子!回家再看!”
“……”我囧,不就是看個傷嗎?怎麼搞得像有姦情似的?在醫院那會兒還不是脫光了上身讓我上藥來着!切,又不是沒看過!
但見魔星大人似乎不如剛纔彆扭了,我當然是積極響應他的指令,這大露天的查探傷勢確實有傷風化。
於是,我扶起他,咱們先回家再說。
祁沉的腳傷確實有些嚴重,我都能感覺到他身體的重量幾乎在我這兒,走一步都在顫抖,這孩子的性子怎麼這麼彆扭,都這樣了還跑!
好不容易將他扶上樓,把他安置在沙發上,也顧不得自己喘得厲害,就跑進衛生間給他弄來熱毛巾熱敷傷處。
“這腳腫的,看來得上醫院,身上是不是也有傷?”早就發現他的不對勁了,嘴角有破皮跡象,眼角處有淤青,看來是被顧南溪揍得不輕。這孩子也真是,顧南溪可是武術隊的還是跆拳道業餘教練,你怎麼是對手哦。
還好上回從醫院帶回了些外敷的藥膏,我一股腦兒全找出來,先給他抹上。
“哼,要不是場地限制,我纔沒那麼容易放過他。”他嬌氣地嘟着嘴巴很不甘心哪。
終於談到正事了,我輕咳了咳,邊掀開他的上衣查看、上藥邊不動聲色道:“喲,你還能耐了?沒事抽什麼風!怎麼樣?被壓着打很爽吧?”
“你還喜歡他是不是?”
祁沉忽地摁住了我的手,我還是低着頭沒有看他。
“你把座位讓給他,你在知道我們打架後先去找他,你還放不下他是不是?”祁沉的情緒有些激動。
這……他激動個什麼勁?他怎麼知道我先去找顧南溪的?不會是跟蹤我吧?他不會真喜歡我吧?一想到這裡,我便更不敢擡頭看他了。
“說啊你!”他似是有些恨鐵不成鋼。
“我……我決定不喜歡他了。”幹嗎突然這麼兇嘛。
“你的意思是在沒決定前還喜歡他嘍?你不會是剛剛纔決定的吧?高小寶,你對我的保證呢?嗯?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你真的很丟臉耶!”祁沉已經完全破功,似是不能接受般,說到後面聲音都尖細起來。
“我……我知道很丟臉,我不是都決定把臉撿回來了嗎?再說,我哪裡有資本跟國貿系花比啊!”我抽出手,繼續上藥,他身上有好幾處傷口呢。
“你還有自知之明啊?”祁沉見我一副鴕鳥狀有些無語。
“那我是今晚才確定系花的事嘛,要是早點確定我早就放棄了好不好!”我不服氣道,顧南溪若是名草無主,誰都可以追求的好不好?但若已經名草有主……“你真是笨得可以,後知後覺。”他已經無力與我對話了,估計再談下去會被氣得爆血管。
“怎麼?你知道這件事?”我詫異地擡頭看他。
“哼!你說那個什麼系花的事嗎?”
“耶?連你也知道?”
祁沉一副想剖腹的模樣:“全世界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呃……”不會吧?
“你以爲我會平白無故毀你幸福啊?沙紹和顧南溪的球賽還不就是爲了那個女人!”
“呃……不是爲了爭禮堂排練嗎?”從祁沉嘴裡得知真相,我竟毫無感覺,似乎並不太難過。
“都有。”祁沉淡淡道,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那你們今晚爲什麼打架?”趁熱打鐵趕緊問啊,急死我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