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俊生對兒子趙東在有人彈劾尉眷這件事情上的態度很失望,趙東是太子,將來是要繼承大乾皇位統御天下的,無論是作爲儲君還是皇帝,考慮問題不能只看對錯、是非黑白,對於統治者來說,錯的可以美化成對的,邪惡也可以美化成正義,就看怎麼操作。
統治者要站在一定的高度上從全局和長遠的角度看問題,在統治者的眼裡,沒有對錯是非,只有利弊!
尉眷在這件事情上有錯嗎?肯定有,那十萬吐谷渾老弱病殘只是普通牧民,不是吐谷渾騎兵,尉眷下令搶了他們的食物,讓他們無法生存下午,這等於是間接屠殺。
但是如果尉眷不這麼做,他就必須要派人留下來看着這十萬吐谷渾老弱病殘,儘管這些吐谷渾人沒有什麼戰鬥力,但那畢竟是十萬人,就算是孩子,兇起來也能咬死人,要看管他們最少要一萬人馬,尉眷總共已不到兩萬人,如果留下一萬人,只帶剩下的七八千人去追扶陽,他的兵力上不佔優勢,一旦扶陽掉頭殺回來,戰鬥的結果就會出現變數,尉眷肯定是在權衡了利弊之後才那麼做的。
還有,作爲統兵將領,尉眷在這次戰事中有大戰功,而且他是大乾軍中鮮卑籍將領中的翹楚級人物,朝廷如果因爲一些朝臣以殘暴不仁的罪名記性彈劾就處置他,只怕軍中將士們也會不服。
殘暴不仁?這是什麼罪?大乾律法中有這種罪名嗎?
對於趙俊生來說,那些彈劾尉眷的奏章只是一些酸腐的朝臣們顯示自己存在而搞出來的譁衆取寵的玩意!
在帝王的眼裡,將校們能不能用,能不能重用,軍事指揮才能是次要的,忠誠纔是最重要的,一個聽話的將軍就算再平庸也可以重用,只要聽話就行;一個不怎麼聽話,甚至是桀驁不馴,時常自恃功高、有傑出軍事才能的將軍也不能用,帝王也不敢用這樣的人!
趙俊生大喝哈欠、抻着懶腰來到寢宮,花木蘭見他回來迎來替他脫了外套,問道:“你跟老大在御書房說什麼呢,說了這麼久?”
趙俊生接過旁邊一個宮女遞來的鮮牛奶一口喝完,問道:“朝中有人彈劾尉眷在白蘭下令搶奪吐谷渾人的口糧,讓那十萬吐谷渾百姓餓死的事情,你知道這事嗎?”
花木蘭說:“知道,尉眷那麼做肯定有他的想法吧,如果說他殘暴,那麼他何必只是下令搶奪食物呢?直接下令屠殺豈不更省事?”
趙俊生把杯子遞給宮女,“你這話說到點子上了,可你家老大不這麼認爲,他認爲尉眷的做法有失正義!他這種悲憫之心如果放在一個縣令或太守身上,也許他會做得很不錯,可他是儲君,是將來要做皇帝的人,如果朝中有人利用這一點,他很容易在不知不覺中被某些居心不良的人左右!我剛纔一直在想是不是給他選錯了老師!”
花木蘭也皺起了眉頭,“聽你這麼說,東兒這個情況的確是一個不好的兆頭,你有什麼辦法解決嗎?”
趙俊生說:“他的性格中柔弱和善良的比例佔據太多,缺少一些狠辣和理智,這可能與他的經歷有關,從出生長大到現在一直生活在皇宮,生活優渥,他沒有體驗過民間疾苦、不知道人世間的險惡和美好,更不知道宦海的權謀兇險,他還是缺乏歷練啊!”
花木蘭擔心的問:“你不會是想再派他外出任職吧?”
“有這個想法,兒子長大了,總要讓他展翅高飛,讓他經歷風雨和彩虹,如果他一直生活在我們的羽翼之下,他永遠也長不大!”
花木蘭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沒有再反對,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說得是對的,讓大兒子出去歷練一下不但是對他好,也是對大乾江山社稷負責任。
“你想派他去哪兒?”
“我還沒想好,就算要派他外出任職也要等明年吧!”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朝中不斷有人上奏彈劾尉眷,趙俊生把這些彈劾的奏章全部壓下,留中不發,朝臣們見上書始終渺無音訊、石沉大海,知道皇帝這是在維護尉眷,漸漸也偃旗息鼓了。
十一月,氣溫明顯下降,趙俊生鑑於青塘地區的局勢已經穩定下來,就下詔命魏軍班師,命常昆爲西海都督,統兵一萬兩千人鎮守青塘地區,其他兵馬交由尉眷一併帶回長安,都督府治所在伏俟城,而西海郡的治所設在龍耆城。
過年就是乾國十七年正月,趙俊生下詔頒佈乾國節假日,以除夕、春節、上元節、清明節、端午節、中秋節爲乾國重要節日,無論是朝廷、各地官府衙門,還是民間都要放假休沐,朝廷衙門和地方官府在這些節假日要安排值守官吏,民間商鋪、商行、地主家若要讓僱工在節假日繼續工作,必須付以三倍工錢,各地必須嚴格執行,不得違背。
詔令下達之後,只有商賈們一臉的無奈和苦澀,因爲這份詔令,他們每年要向僱工們多支付許多工錢,官民人等卻一片歡喜,紛紛說聖人仁德、體恤百姓。
正月十五上元節,全國各地熱熱鬧鬧的過了一次通宵達旦的花燈上元節,很多情侶在這一夜私定終身。
正月十六,趙俊生派人宣詔太子趙東。
趙東很快來到勤政殿覲見,“兒臣拜見父皇!”
“平身!”
“謝父皇!”
趙俊生放下硃筆、合上奏章,對趙東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
“兒子,從去年父皇抵達長安開始,你一直和裴進在主持長安城擴建的事情,你感覺自己的學識、才能怎麼樣?”
趙東謙虛道:“兒臣還有很多不足,還需要學習!”
“看來你自己也意識到這一點了,父皇打算讓你外出歷練,你看怎麼樣?”
趙東作揖:“一切聽從父皇旨意!”
趙俊生沉吟一番,“既然讓你外放,那就走遠一些,去咱們的老家睢陽吧!不過這一次可不是讓你去做官的,你只能從吏做起,且不能向任何人透漏你太子的身份!”
“諾!”
趙俊生從御案上拿起一份官憑敕牒遞給趙東:“父皇已經給你安排好了新的身份,你去睢陽縣縣衙做戶房令史,這雖然不是朝廷正式命官,可也是小吏中的官!這個吏做得好也是可以升爲朝廷正式命官的,朕希望你能在外面多體驗人間疾苦、善惡!這次你只能帶一個服侍你起居的小廝前往,其他人一律不準帶着!至於你在朝中的職位朕會找人替你,朕會對外宣稱已命你已前往軍中服役,隱瞞你的去向!”
“諾!”
“等等!”趙俊生又叫住他,“出門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咱們趙家以武立國,子孫若是把武藝給荒廢了,以後就無顏去見列祖列宗了!”
“父皇放心,兒臣明白!”
把兒子派出去是趙俊生和花木蘭都捨不得的,不過趙東的年紀也不小了,而且武藝也練得不錯,再另外派武藝高強的侍衛暗中保護,他和花木蘭倒是不太擔心他的人身安危。
送走趙東之後的第三天,花木蘭氣沖沖的跑到勤政殿對趙俊生叫道:“姓趙的,看你做的好事,你家老二又跑得沒了人影,兩天都沒有回宮了!”
趙俊生擡頭看了花木蘭一眼,繼續批閱奏章,“不要一驚一乍的,兒女大了,他們要出去闖闖就讓他們走,你關得住她的人,關不住她的心!”
“還不是你許諾可以讓她自己找婆家,現在一天到晚也不着家,一個女兒家成何體統?”
趙俊生放下筆擡頭說:“如果不是你給她找的婆家一個都沒有被她看上的,我能讓她自己出去找嗎?女兒年紀大了,再不找婆家就變成老姑娘了!你但凡能靠譜一些就不會只看男方的家世,家世再好,如果女婿不中用、不被你女兒喜歡,有什麼用?你這不是爲了她好,而是害了她!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讓她自己選,選她自己中意的我們也放心了,即便以後她後悔了,也怨不得我們!”
“哼,你就慣着她吧!”花木蘭怒氣衝衝的走了。
趙俊生嘆息一聲,搖了搖頭,繼續批閱奏章。
這時太監走進來稟報:“陛下,鴻臚寺卿李繼求見!”
“宣!”
李繼一聲官袍快步走了進來對趙俊生作揖道:“臣李繼拜見陛下!”
“免禮!”
“謝陛下!”
趙俊生放下筆起身從御案後走出來:“你來見朕有何事?”
“回陛下,自從我大乾兵馬在西海地區滅了吐谷渾和党項人,我們大乾的聲威已經在高原上傳開,居住在高原上的附國、嘉良夷、薄緣夷都先後派來使臣,甚至西邊高原深處的女國也派來的使臣,目前這幾國使臣都已進入我大乾境內,最先出發的附國時辰已抵達天水,最晚出發的女國時辰也到了樹墩城!”
“還有,西域諸國也紛紛派來使臣,目前都以進入我大乾境內!”
“哦?”趙俊生想了想,吩咐道:“鴻臚寺做好接待事宜,統一安排在驛館區居住,加強管理!”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