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酒玩耍去了?!”
東方裕瞬間血壓飆升,險些將牙咬碎。
這就是劉據說的萬無一失?
如今身在他國險境,這個冼馬和親兵竟如此不靠譜,還有心思大半夜跑去飲酒玩耍,如此因小見大,劉據這個連冼馬和親兵都無法令行禁止的主子又能有多靠譜?
好好好,都這麼玩是吧!
這次若能順利回去,乃翁定要當衆將宣揚此事,逼迫劉據嚴懲郭振和這些親兵!
回京之後,乃翁還要在天子面前將此行的遭遇如實稟報,力勸天子儘快將劉據召回去,若教他繼續摻和西域之事,就算借漢軍之勢取了樓蘭與這幾個小國,有朝一日也必定妨礙天子的西域大計!
“命咱們的人守好大門,不得有絲毫鬆懈!”
事到如今,東方裕也不敢再輕易睡下了,搬了張胡凳持劍坐於院內。
焉耆國共有三萬餘口,勝兵六千人,這樣的規模在西域諸國中怎麼也算得上一個中等實力的國家。
不論這個國家現在究竟是發生了政變,還是因何原因出現動亂,都不是他這個現在手底下沒幾個人的漢使應該摻和的,在局面穩定下來之前,最好連打聽都不要胡亂打聽,守好這處驛館便是,免得殃及池魚,甚至不一小心引起兩國誤會,造成嚴重的外交事故。
其實他也看得出來,這回焉耆王雖然對他以禮相待,但態度還是有些曖昧。
否則也不會在宴席之後將他安排在王城外的驛館中,而且這處驛館還是要收費的……
不過不管怎麼說。
東方裕打心底還是希望促成實箭軍事演習的震懾之事,實現焉耆國的和平臣服。
儘管劉據這個人不怎麼靠譜,但這個想法終歸是好的,於大漢有利無害,他此前不來也就算了,來了當然就得擔起這個責任,盡力爲大漢將這件事辦好。
……
如此一坐就是一個時辰。
驛館外早已陷入了一片寧靜,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zzzZZZ……”
東方裕近日舟車勞頓,不知不覺就坐在胡凳上靠着土牆打起了盹。
院內的親兵雖然不敢輕易打盹,卻也有幾個人熬不住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神遊狀態,杵着長矛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後晃動。
就在這時。
院外忽然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
東方裕打了個激靈瞬間轉醒,親兵們也猛然清醒過來,紛紛按住兵器嚴陣以待,臉上皆是掛滿了緊張之色,連呼吸都放緩了許多。
父親東方朔是個耍嘴皮子的。
至少在天子眼中就是個俳優,一生沒有領過兵,也從未委以任何重任。
而東方裕受父蔭入郎,做了兩年郎官之後,就因身形高大、容貌端正、聲音渾厚而被劉徹看中,任命做了謁者,也從未遭遇如此境地。
這些追隨他的親兵亦是如此,恐怕有些人連血都沒見過,怎麼可能不緊張?
“砰砰砰!砰砰砰!”
隨着腳步越來越近,院門忽然被大力拍響。
東方裕和一衆親兵皆是心頭一緊,將手中的兵器對準了大門。
如此遲疑了一下,東方裕才試探着向院外問了一句:
“外面的是什麼人?”
“東方謁者,不必驚慌,是我。”
外面很快便有了迴應。
“你?你又是誰?”
東方裕一愣,下意識的問道。
這個聲音絕對不是郭振!
但是又說不上來的熟悉,感覺之前在哪裡聽過,當然,也絕對不會是焉耆國的人,因爲焉耆國的翻譯也說不出如此流利的漢語。
何況焉耆國上下都只知他是大漢使者,怎會知道他是謁者?
然而下一刻,東方裕就反應了過來,面露驚色:
“是殿下?!”
錯不了,這個聲音絕對是劉據。
劉據的聲音很有特色,雖然他年紀不大,但嗓音有一種說不出的渾厚,還帶着一股子充滿磁性的氣泡音,就連他這個專職爲劉徹傳詔宣旨的謁者也自愧不如,此前還想過怎麼學習一下劉據的發音,以便更好的履行本職。
可問題是,劉據怎麼會在這裡?
他現在不是應該坐鎮樓蘭,協調實箭軍事演習和駐軍屯田的事麼?
“是我,還不開門?”
外面又傳來了劉據的聲音。
“諾!快開門!”
東方裕總算回過神來,連忙命人上前取下門栓。
隨着院門打開,他終於藉着清冷的月光看清了那張臉上帶有幾撇血跡的年輕臉龐,這回絕不會認錯,面前之人還真是劉據。
非但是劉據,郭振和數十名親兵也都跟在劉據身後。
他們的臉上、衣裳上、手上、兵器上都帶着血跡,僅是開門的一霎,一陣清風便帶着一股子腥瑟的血腥味衝入了院內。
什麼情況啊這又是?!
東方裕越發看不懂了,這些人不是說好出去飲酒玩耍了麼?
怎麼回來就變成了這副模樣,難不成喝大了之後與焉耆國的人發生了口角,還發展成了一場火併?
不對不對!
這解釋不了劉據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還有劉據手裡拎着的是個什麼東西,雖然包裹在一個麻布袋中,但麻布袋的下面都被染成了暗紅色。
“殿下,你這是……”
東方裕實在理解不了現在的狀況,眉頭擰成了疙瘩,不得不開口詢問。
“不要叫我殿下,離開焉耆國之前,我只是一個使團中最不起眼的隨從。”
劉據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即將手中的麻布袋子丟到東方裕腳下,正色說道,
“這是匈奴派駐在焉耆國的僮僕都尉,我什麼都不知道,也從未來過焉耆國,所以這件事只能是你和郭振做的,不僅現在是,送往長安的捷報中也是,我送給你的這個功業不小吧?”
“剛纔的動靜,焉耆王應該已經有所察覺。”
“不過有樓蘭國的前車之鑑,他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冒險打開王城城門,派兵前來查看,最早也會等到天亮之後再命人過問此事。”
“到時候你將這顆頭顱當衆展示,再對他好言撫慰,言明利弊。”
“若他受到震懾,甘願臣服便還罷了,若是依舊態度曖昧,你也不必強求,率團返回樓蘭便是……實箭軍演那日,便是焉耆國覆滅之時,怪只怪他不吃敬酒。”
“剩下便都是你的事了,我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