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非殿下莫屬!
“殿下……說什麼?”
聽了劉據的話,孔僅、東郭咸陽和桑弘羊皆是面露疑色,面面相覷。
很顯然,劉據說的東西,他們連聽都不曾聽說過。
“就是一種更加便捷的計算工具,和一種更加合理的核賬方式。”
看着那些司會一根一根小心翼翼的擺放着算籌,效率遠不如噼裡啪啦的算盤,劉據倒也並未藏拙,接着說道,
“不過孔農令和東郭農丞暫時應該用不着,對於桑農丞來說應該還有些用處,應該可以提升不少核賬的效率。”
“這樣吧,我就不在這裡浪費大家的時間了,此事稍後再與桑農丞詳談。”
“若是桑農丞覺得有用,再在大司農中推廣亦是不遲。”
他現在已經沒有了藏拙的心思。
畢竟自發現了“穿越福報”的漏洞之後,他便不再對什麼滿級人類抱任何希望,只認爲自己只要利用好漏洞便立於不敗之地,這大漢江山今後亦是他的大漢江山。
因此在解決這些可能動搖國祚的弊端時。
劉據自當不遺餘力,這也是在爲自己今後繼位打好基礎。
而忤逆劉徹激活漏洞,則被他視作了解決不了問題,或者面臨危機時的底牌……
然而話說到了這個份上。
孔僅和東郭咸陽怎還能按捺住內心的好奇,更不願讓桑弘羊一人專美於前。
於是孔僅連忙又對劉據躬身說道:
“殿下有所不知,雖然桑農丞精於算計,但下官與東郭農丞同樣出身商賈,因此對於這司會之事亦不是外行,殿下只需一點就通。”
“若殿下方纔所說之物果真有如此功用,我三人一同學習,一同在大司農中推廣,必是事半功倍。”
“懇請殿下不吝賜教!”
東郭咸陽也跟着在一旁幫腔:
“是啊是啊,懇請殿下不吝賜教,我等必定洗耳恭聽。”
“……”
桑弘羊亦是一臉好奇的望向劉據。
他們雖然有着各自的心思,也並非同一立場,但方纔對劉據其實都有一些輕視和腹誹,因此此刻好奇的同時,也有驗證劉據成色的想法。
“其實我說的東西很簡單。”
劉據倒並不在意,淡然一笑,
“你們這裡可有五銖錢,取來一些,我只需簡單給你們演示一遍,你們就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了。”
“有有有,下官身上便有!”
孔僅忙不迭從腰間掏出一個鹿皮小袋子,恭恭敬敬的遞了上去。
劉據接過來掂了掂,小袋子嘩啦作響,還挺壓手,裡面至少得有幾百枚五銖錢的樣子,不免笑道:
“想不到孔農令貴爲九卿,居然還會隨身攜帶零錢。”
“殿下見笑,多年養成的習慣。”
孔僅微微躬身陪笑。
劉據也並未再多說什麼,隨即從案几上拿過三卷簡牘橫向平行擺開作樑,又取了幾根算籌像串糖葫蘆一般穿過五銖錢中間的方孔。
每根算籌上只串七枚五銖錢,然後上面兩枚,下面五枚,像烤羊肉串一樣縱向架在三卷簡牘擺出來的三道橫樑上。
如此擺放好之後,劉據纔看向已經湊上來的孔僅、東郭咸陽和桑弘羊,繼續介紹道:
“上面這兩枚銅錢,每枚代表五數。”
“下面這五枚銅錢,每枚代表一數。”
“算賬的時候只需根據數字撥弄這些銅錢就行了,這玩意兒其實和算籌原理相通,只是撥弄起來更加快捷方便,我給你們簡單演示一下,你們應該就能看得出來。”
“一上一,一下五去四,一去九進一。”
“看明白了麼?”
“……”
孔僅、東郭咸陽和桑弘羊認真的看着,幾乎只是瞬間就看明白了劉據的操作。
畢竟算籌與算盤還真就是相同的原理,不同的是算籌通常使用橫放或是豎放的方式來代表不同的數字,倘若橫着放代表一數,那麼豎着放就代表五數,反之亦然。
只不過算籌需要一根一根去擺,一根一根的去收,而這算盤只需要動幾下手指,便能完成輕易完成數字的變動和復位,操作起來的確要簡便不少……
“多的我就不給你們演示了,相信具體的計算你們比我更精通。”
劉據笑了笑,又道,
“我現在只是用五銖錢來做一個簡單的演示,自是有些不順手,稍候我給你們畫一張簡易工圖,伱們可以用更加順手的木珠來代替五銖錢,做出實物來嘗試一下,如果覺得好用,就在大司農中推廣吧。”
實際上他根本就不會算盤。
除了剛纔演示的那句最基礎的口訣,再讓他演示更多的算法,比如乘法和除法,他自己就先亂了。
畢竟後世早就用上了電腦和計算器。
稍微有點業務能力的會計,撥弄起計算器來就像是彈琴。 電腦上的表格只需設定好公式,也可以一鍵批量生成表格,並且還有各種各樣的會計軟件輔助,算盤早就沒有了用武之地。
不過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算盤必定是一種更加先進的計算工具。
正說着話的時候。
“殿下大才,此物若是在大司農推廣開來,核賬效率必定大幅提高,請受下官一拜!”
以精於心算著稱的桑弘羊已經完全領會了算盤的精妙之處,當即激動的對劉據行了一個大禮,
“前有齊王獻天祿箱,令冶鐵能效大幅提升,今有殿下賜我等算盤,使大司農核賬速率更進一步,實乃我大漢之福,陛下之祿!”
“只是不知殿下方纔所說的‘四柱清冊’又是什麼,請殿下賜教!”
一個算盤已經令他開了眼界,桑弘羊對那所謂的“四柱清冊”的好奇自然也瞬間達到了頂點,立刻眼巴巴的追問。
“請殿下賜教!”
孔僅和東郭咸陽也是連忙一同行禮。
“這四柱清冊就更簡單了,說白了就一句話。”
劉據笑了笑,用最簡單的方式說道:
“我雖不懂國家財政,但也知道財政收支一共就四個分類,分別是舊管、新收、開除和實在。”
“那麼核賬便應遵循舊管加上新收之和,永遠等於開除和實在之和,只有兩者能夠對得上,才說明賬目沒有問題。”
“這就叫做四柱清冊,是不是很簡單?”
聽了劉據的話,桑弘羊當即又道:
“殿下所言極是,其實如今下官核賬過程中就是在遵循這樣的原則,只是暫時並未像殿下一樣如此簡潔的總結歸納出來。”
“經殿下這麼一說,下官茅塞頓開,只需將殿下的理論傳達下去,定可令大司農和各部衙門的司會領會其意,今後必是事半功倍!”
這點劉據倒並不感到意外。
畢竟早在商業形成規模之前,人們就已經開始了記賬核賬的行爲,因此記賬和核賬的方法都是大同小異。
更何況面對的還是桑弘羊這個天才……
而這所謂的“四柱清冊”其實也就是一個站在前人肩膀上總結出來的概念。
就像後世出現的那些定理和理論一樣,那些道理前人未必不知道,只是將其總結出來並出了書和報告的人,領了所有的成果,獲得了命名權。
不過也並不是說總結並出書的人就沒有貢獻。
事實上他們對人類的貢獻也非常大。
人類的文明和科技之所以能夠延續,就是因爲總結之後的教育事業,才使得後人可以更快捷的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否則許多文化瑰寶一不小心就會失去傳承。
……
接下來的視察工作就無趣了許多。
大司農不僅是鹽鐵部堂只有算籌和計薄,其他的部堂也差不多,再剩下的便都是一些儲存物資的倉庫,並沒有劉據所想的那般新奇。
不過孔僅、東郭咸陽和桑弘羊對他卻有了不小的改觀。
儘管劉據不斷聲稱自己“不懂國家財政”,但他們卻不敢也不肯輕易相信,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極爲謹慎。
於是短短半個時辰後。
劉據便結束了這次幾乎沒有任何收穫的視察,坐上馬車準備返回博望苑。
不過他倒也並不感到失望。
鹽鐵官營的問題持續了這麼長時間,如果僅憑他來視察一次就能夠發現並解決,那劉徹和桑弘羊早就已經解決了,又何須等到現在?
何況鹽鐵官營的問題,歸根結底還是官員的貪墨和徇私舞弊的問題。
這個問題又不是大漢獨有,縱觀人類古今中外的歷史和發展,這就是個與人類文明共生的問題,永遠不可能杜絕。
因此這種問題只能儘可能的規範和限制……
正如此想着的時候。
“太子殿下,請先留步!”
馬車外忽然傳來一個人的呼喚。
馬車停了下來,劉據掀開門簾向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桑弘羊快步追趕過來:
“桑農丞,所爲何事?”
“殿下恕罪。”
桑弘羊氣喘吁吁的躬身道,
“下官此前對殿下能夠解決鹽鐵官營弊端之事心有疑慮,如今下官深信不疑,若有人能夠解決此事完成改革,恐怕非殿下莫屬。”
“桑農丞高看我了,我也只能盡力而爲。”
劉據笑了笑道,
“不過桑農丞特意追上來,應該不會只是爲了說這種恭維話吧,是不是打算爲我提供什麼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