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後的傍晚,保姆拉着正要走的媽媽,說“先生讓你等他一會,把這周的報酬結算了。”
一週的時間,媽媽和保姆也算熟悉了。
出於好奇,媽媽小聲地問着保姆“怎麼不見心蕊的媽媽,我跟她談談心蕊的情況也是可以的”,媽媽心想,女人之間交流起來會更方便。
“心蕊媽媽,前兩年出了車禍,雙腿高位截癱,所以一直都是臥牀的,出事以後,她也不太願意別人靠近,不願與人交流,先生不在家的時候,她是不會下樓的”。
“哦,原來這樣,那我就等等心蕊爸爸”媽媽就像碰到了別人剛癒合的傷口,心生愧疚,便沉默了。
半個小時後,一個四十歲左右穿着寬鬆棉麻短袖的男人出現在大門口。
這個男人最後成了我的爸爸,和他一起出現的還有一身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那應該是這家司機,保姆彎着腰邁着小碎步跑到大門口去開門。
“先生,家教老師在客廳等了您半天了”。
這個男人就是心蕊的爸爸了,有錢人的氣息在他身上熊熊散發出來,還有那不苟言笑的氣質,讓媽媽心裡緊促起來。
“您好,辛苦一週了,心蕊的表現怎麼樣?”。
這個開場白,看來不僅僅結工資了,他還打算和媽媽細細聊聊心蕊的情況。
“心蕊,很乖,且特別聰明,學東西很快,我教起她來完全沒有壓力,還是虎父無犬子啊”媽媽半帶奉承地誇着小主人。
欣慰和慈祥的表情開始替代了剛纔的冷冰冰,畢竟談起自己的孩子,那是抑制不住的幸福和憐愛的。
“心蕊媽媽的情況特殊,所以不能很好地照顧心蕊,關心她的學習,還希望老師多費點心”。
媽媽開始有點尊敬這個陌生的男人,也許是他突然的溫柔和謙恭讓媽媽覺得這個男人,挺不容易的。
話畢,爸爸從身後的公文包裡掏出了一個油紙袋,那應該就是報酬了,看着那個厚度,媽媽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這是您一週的酬勞,還希望您能夠長期做下去,心蕊給我打過電話,說您待她很好”。
“用不了這麼多的,這都快抵上我幾個月的工資了”媽媽語無倫次,畢竟她是窮人家的孩子,對有錢人的想象還是狹窄了些。
“這不僅僅是學習上的酬勞,還有您對心蕊的關心,她很久沒有這麼開心地主動和我說過話了,這點不算多,以後還會加的”
這句話對媽媽來說,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誘惑,出於她對金錢的渴望,但是媽媽絕不是拜金女,她一直都自食其力。
就這樣,他們結束了第一次愉快的見面,媽媽以前認爲有錢人的臉都會寫滿着對中下層的不屑。
爸爸的臉上除了天生的清高以外,都是祥和和謙恭,媽媽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個以己度人的小人。
媽媽決心要在這家,好好地做下去,那一刻不僅僅是爲錢,還有出於對爸爸的同情。
有了第一次見面後,媽媽便放鬆了以前緊張的心情,她漸漸地跟這家熟絡了,除了心蕊的媽媽,媽媽去那工作了一個多月依然沒有見到這個苦命且神秘的女人。
後來,心蕊告訴媽媽,她的爸爸是做食品生意的,家裡有個很大的工廠,工廠邊上有一棟大樓,爸爸就在大樓裡工作。
那個暑假,媽媽每天都會準時去心蕊家上課,風雨無阻,她要對得起爸爸的信任和手裡厚厚的鈔票。
可是卻很少能夠碰上爸爸,畢竟媽媽每天工作的時間只有兩小時,他們只有在結算酬勞的時候,匆匆說上幾句客氣的話。
暑假很快就要結束了,夏天的天氣總是說變就變,媽媽出門的時候還豔陽高照,上完課就開始狂風暴雨。
看着外面狂風壓倒的松樹和迷了視線的傾盆大雨,媽媽一臉愁容,這樣的天氣,任她怎麼七十二變,也是變不回家去的。
正當這個時候,爸爸撐着一把偌大的黑布傘出現在了媽媽面前,說英雄救美倒是不至於的,應該是出於高素質的禮儀。
那天爸爸開着車送媽媽回家,回家的路上他們聊了很多。
在滂沱大雨的烘托下,車子裡的氣氛顯得異常溫暖與踏實。
爸爸一邊開着車,一邊說着他們一家的故事,可能很久沒有人傾訴的緣故,媽媽看見了爸爸眼裡的淚光,那是強忍着不掉下的委屈和無助。
媽媽第一次覺得這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內心是如此脆弱,不由得心生憐憫。
“我和心蕊媽媽是大學校友,我們非常恩愛,婚後便有了心蕊,她很聰明能幹,有了孩子以後,我們兩個就一心撲在事業上,摸爬滾打辦了現在的食品公司,可是老天就愛捉弄人,我們的事業走上正軌,家庭幸福的時候,心蕊媽媽在回家途中遭遇了嚴重的車禍,她在車禍中失去了雙腿,從那以後,她的性情大變,不管孩子,也不管我,只是偶爾跟我說幾句瘋言瘋語”。
媽媽不忍打斷這個男人的傾訴。
“心蕊經常被媽媽的瘋瘋傻傻嚇得痛哭流涕,我不在家,只有一個阿姨照顧她,所以孩子開始沒有安全感,經常抱着我哭”
說到這裡,爸爸的情緒徹底失控,像個孩子一樣抽泣着,也許他已經委屈得太久了。
媽媽看着眼前這個情緒崩潰的男人,不敢安慰,不敢觸碰,只是輕輕地抽了一張放在車上的絹紙,遞到他的手邊。
平日裡能說會道的媽媽,在那一刻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但是她的心裡已經開始翻江倒海,那一刻,一個一米六的二十三歲女生產生了想要保護這個高大的男人的願望,在那一刻,媽媽對這個男人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
同樣,爸爸也對媽媽產生了依賴和信任的寄託,但他們卻誰也沒有說破。
愛情,這東西,有時候就像咳嗽,越忍可能會咳得越大聲,欲蓋彌彰的戲任何人都演不好。
可是有些愛情,一定會帶來苦難和折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