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橙樂的話讓裴默窒住了呼吸:“我愛你,真的很愛你。”
“那你爲什麼……”既然愛爲什麼還要分手,還要離開?
“聽我說,其實我從沒想象過我們的未來,只要每天都能看見你,就是我最大的願望。我想着有一天你能登上高峰,不再畏懼任何人的嘲諷打擊,你有能力讓所有人知道你的名字,我好希望能看到這麼一天啊。”蘇橙樂聲音越變越小。
“只要你回來,我一定讓你看到這麼一天。”
“我怕我看不到了。”蘇橙樂的聲音帶着哭腔。
“小橙,回來吧,我好想你。”裴默不想去管過去的幾個月自己有多痛苦與怨恨,只要她回到自己身邊,什麼都不重要了。
“你不怨我了吧。”蘇橙樂的嘴角帶着一抹微笑。
“我愛你,怎麼捨得怨你。”
“我也愛你,我還沒收到你的專輯,還沒有看到你領獎。”蘇橙樂咳嗽不出聲了,呼吸變得虛弱,“裴默,我身邊都是火,好熱,呼吸好難受。”
裴默猛地睜大眼睛,慌了手腳,“小橙,你在哪?我去找你,有沒有報警?你身邊有沒有人?”
“別急。”蘇橙樂說不出話,只能靠着氣息發聲。
“我不害怕,不害怕。”
“對不起,不能守護你到最後……”
對不起,裴默,我再也守護不了你了。
對不起,初依,我言而無信了。
裴默雙手緊緊攥着,屏着呼吸聲,聽那頭消失的聲音,呼吸聲在耳邊擴大,一分二十七秒,到他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電話沒有掛斷,但裴默知道,什麼都沒有了。
“啊~”撕心裂肺的吼叫響徹雲霄,他跪在地上,握着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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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依接到電話時暈倒在顧淺軒懷裡,接着度過了昏天地暗的一段日子,她掀開白色的被單,蘇橙樂就那樣靜靜地躺在牀上,安詳,沒有一絲知覺,像睡着了一樣。
“小橙。”她發現自己喊出的話都沒有聲音。
“小橙,幹嘛學我睡懶覺啊。”唐初依咧開嘴角,“快起來,你說好回來請我吃飯的。”
牀上的人靜默,慘白的臉沒有一絲血色,胸口的寂靜更是對唐初依自欺欺人的戳穿。
“你醒醒,快起來。”唐初依試圖搖她的身子,顧淺軒將她往回拉。
“你騙人,你說過會早點回來的。”唐初依開始大吼,“蘇橙樂你個大騙子,你現在在幹嗎,快點起來,我還欠你好多東西沒還,你怎麼能死?”
那最後一個字,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間,她的眼淚開始決堤,“蘇橙樂,你給我醒醒。”
“別這樣。”顧淺軒將她摟進懷裡,撫摸她的背。
“老公,這是做夢對不對?不可能的,我們前天還通過電話,她還說會早點回來的。”唐初依擡起頭詢問顧淺軒。
然而顧淺軒一聲不吭,只擦着她眼角的淚水。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唐初依聲音一遍比一遍大,最後倒在他的懷裡放聲大哭。
蘇橙樂一直都是言而有信的,然而這次,她再也兌現不了對唐初依的諾言了。
裴默靜靜地靠在蘇橙樂的牀邊,低着頭,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在她的牀邊,坐了整整一天。
寂寥的葬禮,安靜地下葬,跟她生前一樣,淡淡的,與世無爭,安靜地到來,安靜地離去。墓前她的笑容欣然怡人,她痛快了,去了天堂,留給在世的人滿心的痛苦與折磨。
唐初依在哭到要嘔吐之後顧淺軒才急了,告訴唐初依一個寬慰的消息:蘇橙樂生前救了一個小孩。然而她卻尋找不到那個孩子的消息,不過至少唐初依振作了起來,好像蘇橙樂的生命延續到了那個孩子身上,以另一種方式在這個世界生活。
那一切並不是結束,當劉哥找上唐初依的時候,她才得知,裴默停止了一切活動,在蘇橙樂的打擊中走不出來,經紀人多次懇求,唐初依才鼓起勇氣再次面對這件事,若不是蘇橙樂愛他,她是不會讓自己再去面對這件事的。
裴默一直住在蘇橙樂的房子裡她,他說,屋子裡都是她的味道,都是她的存在,他說她一直都在他身邊,從沒有離開。
經紀人說他魔怔了,唐初依苦笑,魔怔着更好,至少不用去面對那最難接受的事實。
她走進房門的時候,裴默坐在牀邊的地毯上,翻看着相冊和日記本,聽到聲響擡了擡頭,看到是唐初依之後又低下頭,繼續翻看這些他看了千遍萬遍的東西。
“你該回去工作了。”唐初依背對着他,坐在牀上的時候她想哭,可硬是生生忍住了。
“她知道的話會不開心的。”
裴默本對她的話置之不理,然而聽到這句的時候停頓了手上的動作,“她不會知道的。”
已經不在這個世界的人,怎麼會知道他裴默在爲她要死不活呢?
唐初依閉上眼睛之後睜開,站到他身前,“因爲你的前程,所以她選擇離開你。她也曾糾結痛苦過,可她希望你能更好地實現夢想,而不是在這個位置跌下。”
裴默的手無力地垂放在大腿上,房間裡靜寂得連呼吸聲都可以聽到,輕淺的呼吸碾過每一個角落,落下無盡的嘆息。
“她的家庭並不幸福,父親外遇,她從小跟着她媽媽生活,她媽媽後來給她找了個繼父,不過繼父哪能好好對待她,在生了一個兒子之後,那個家庭就容不下她了。她太善良了,那個人根本就沒有養育她,可得知他得了癌症,她還是選擇去照顧他。我恨死那個人了,要不是他,小橙根本不會來這裡的。”不過她再恨也恨不了,因爲那個人也在這場火災中去世了。
“所以可以說,她最愛的人是你,從你不認識他開始,她便視你爲命。”
唐初依從包裡拿出一張手寫稿放在裴默眼前,“這是她寫的詞,她說想爲你的那首歌譜詞。”
裴默聽聞,立即顫抖着拾起那張薄薄的手稿紙,熟悉的清秀字跡無比認真的印在紙上。
“爲了她,你要好好振作起來,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纔是你最應該做的,而不是在這裡要死不活。”唐初依說到此,也無話可說了,他應該能懂的,於是悄悄關上門離開。
一陣風從窗外襲來,將蘇橙樂的日記本吹起,彷彿吹起了滿室馨香,墨筆的味道還在鼻尖飄過,她瘦小的身影伏在案邊寫寫停停:
認識了一個叫裴默的大男孩,他站在舞臺上唱歌的模樣很帥氣。
喜歡裴默認真唱歌的樣子,一定是我的幻覺,竟會看到他身上散發出光芒,也許,他就是天使,來拯救我枯燥的生命。
我更喜歡聽他安靜唱歌的樣子,好像在詮釋着自己的故事。
我愛上了一個遙不可及的人,他是一個明星,而我是一個粉絲。
從沒有想過可以近距離地接觸他,我闖了禍,但他的脾氣很溫和,本人比電視上還要帥氣。能見到他,真的是我最大的幸運。
因爲自己的失誤,給他惹了好多麻煩,在網上寫了幾篇文章,希望能帶來好影響。
他說暫時做他的假女友,我真的嚇到了,從沒有想過的,他離我這麼近,我能跟他多說幾句話也足夠我開心好幾天。
辭了工作,可他說讓我做他的助理,因爲私心,我接受了,我想每天都能見到他。
越來越不能自拔了,因爲助理的工作,每天都能見到他,每天都能跟他近距離接觸,好像幸福得要死掉。
害怕自己越過那條線,對他的感覺,已經不簡單是喜歡一個偶像了,接觸了才知道,他有那麼多的好,那麼多讓我淪陷的地方。
他的接近開始讓我恐慌,他的眼神像要將我的全部都剖析開,我不能讓他知道我那卑劣的想法。
失敗了,愛上他了,我想將這個秘密掩埋起來。
只要能每天看到他就足夠了,可他卻說喜歡我,我想,這一定是個玩笑。
他被人陷害,我無條件地相信他,只是不知道會是誰,要這麼傷害他?
靠在他的懷裡睡了一夜,他看我的模樣,好像在看戀人一般,即使只是欺騙自己,我也想沉睡一小會。
他被相信的人背叛,我知道這種滋味肯定不好受,原以爲他會是被人追捧的星光,可他真正上卻像個被拋棄的小孩子,需要人去疼愛。
答應了跟他在一起,我沒抱多大的想法,只希望他開心,即使只是他的一時興起。
他對我越好,越覺得這是一場夢境,其實初依說過,那時候讓我假扮女友,是在利用我,可我並不覺得,只要能幫到他,我便不怨。只是,這太像一場真實的戀愛了,我怕夢境湮滅的時候走不出來。
我開始相信他是認真的,可劉哥的態度讓我知道,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他親我的時候,我不知所措,好像忘記自己是誰,整個世界只剩下他的氣息,這種滋味原來就是愛情,那就讓我多沉醉一會兒吧。
可惜現實不是童話故事,我永遠不會像白雪公主那樣跟王子幸福快樂地在一起,他是王子,可我不是公主。
我答應了劉哥,離開是最好的方法,這種感覺讓人心碎,不僅自己會痛苦,還讓他傷心了,可我不希望看到他從這個位置跌落,他應該走到更高峰的。
騙了他,他很難過吧,那個時候倒像個賭氣的孩子,其實啊,我早在他喜歡我之前就深深的愛上他了,不過,我希望他永遠不會知道,就那樣埋怨我,然後淡忘我吧。
他出新專輯了,原以爲公司冷藏了他,沒想到幾個月一直在重磅打造,他換了一種風格,那種孤寂的模樣,讓我的心情也很不好受。
今天看見他在接受採訪的時候笑了,真好,讓我的心情也無比歡悅。
什麼時候能收到專輯呢?
日記在這裡戛然而止,日期就在出事那天,裴默早已痛哭流涕,跟她相比,他的愛算的上什麼,他從沒有爲他們的未來考慮過,而她卻一心一意只知道他的未來。
她再也收不到專輯,代替她簽收專輯的是他,快遞員還以爲自己看錯了,接收快遞的主人長得太像裴默了,可他戴着帽子低着頭,沒人能確定。
“專輯到了,你來拿吧。”裴默站在屋子裡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淚,繼而跪倒在牀前,撲在被子上,發出嗚咽的悶哼聲。
那張手稿在風中搖曳,歌聲開始在空中飄揚:
溫熱的牛奶馨香的氣息
喚醒了疲憊的夢幻
水蒸氣模糊了鏡子前的身影
憔悴的人兒不看也罷
公園的露水沾溼了衣角
湖心的水霧迷茫
虛渺的影子揮手散去
街角人來人往陽光照耀
緩緩而過的那人只是假象
消散的過去不能忘記
你彷彿還在身邊對我微笑
黃昏將影子拉長
最後一道光芒被掠奪
漸去的是你的氣息
世界只剩黑暗和牀頭的冷咖啡
不願入睡不願清醒
那一切的一切
都只是個殘酷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