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少瑾嘆了口氣,玩套路她是玩不過她哥的,她只能儘可能的說實話,把自己心裡的想法說出來,試試能不能說服他。
“哥,我不想離開聖火教。不是因爲幾個師兄的情誼,當然他們對我的確很好。真正的原因是,我在聖火教是有身份的。”洛少瑾努力組織語言,還是有點詞不達意,聽起來有點搞笑。
“這個身份,不是指的聖女什麼的。而是……”洛少瑾皺了皺眉,“這麼說吧,之前在現代的時候,你突然出事,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我找不到任何人幫我。因爲我在世間唯一的身份,就是你洛少瑜的妹妹。你不在,我對於任何人都沒有任何意義。除了一些狐朋狗友出一些不靠譜的主意,沒有人理會我。最後我只好花錢去請了個道士,沒想到歪打正着,讓我們倆穿越過來了。哥,我不想重蹈覆轍。我想有我自己的身份,我自己的朋友。你明白嗎?”
嶽成瑜沉默。他立過很嚴密的遺囑,保證自己出意外以後,妹妹能夠生活富足無憂。可誰會意料到,他會成爲植物人呢?沒死,遺囑就不會生效。不必洛少瑾說,他就可以猜到當時是個什麼情況,也能預料到後續會是個什麼樣的發展。
他父母去的早,洛少瑾是他一手拉扯大的,與其說是妹妹,不如說他是把她當女兒在養的。而他比真正的父親更有優勢的地方在於,他跟洛少瑾的年紀相差不大。所以他一直覺得他大概率不會比洛少瑾死的早太多,也就不像真正的父親那般,總想着將來要把女兒託付給誰。
他其實是個三觀不太正的家長,因爲覺得自己能照顧妹妹一世無憂,所以從不督促妹妹上進,那些力爭上游吃的苦流的汗,他不需要她去承受。
他必須得承認,他的妹妹被他養的一事無成,一點也不符合世人眼中的優秀。
所以他意外穿越過來以後,極爲放心不下這個妹妹,最初的時候,還求神拜佛,希望找到辦法穿回去。得知她也穿越過來,是他一生中最高興的事。
他還想像過去一般,將她護在羽翼下。可是她不想再跟他走了。
嶽成瑜摸了摸洛少瑾的頭,“我明白了,你讓我想想。”
洛少瑾靠在他肩頭,“哥,你別再丟下我一個人了。”
嶽成瑜嘆了口氣,這個身體,實在不是長壽之象。也許他之前的想法,確實考慮的不夠周全。
身爲洛少瑜時,凡事握在掌中,仍然避免不了意外的發生,此時這幅病弱身子就更不可能做什麼保證了。
可是現在這個世道,給妹妹找個人嫁了也不是什麼好主意,不在於嫁的人靠不靠譜,而在於時人的生育觀,男女地位的差異,對女子實在是太不友好了。個人的力量是很難扛得住整個社會既定規則和觀念的。
洛少瑾心思單純,卻是敏銳的抓住了整個事情的關鍵,她需要一個身份,一個獨立的,不以任何一個人爲依靠的身份。
她說得對。
他聽到有人傳唱那首“中國功夫”,聽說聖火教聖女名洛少瑾,知她也穿越過來,便不顧一切找她。但實際上以岳家如今的情況,和他那風流在外的尷尬名聲,他也並不能給她足夠完美的庇護。
也許,放她回聖火教纔是對的。
當了多年大家長,對洛少瑾又失而復得,放手,實在是個難以做出的決定。
嶽成瑜嘆了口氣,沒有給洛少瑾答覆。
洛少瑾出了嶽成瑜的門,找風滿樓去問關於用內力打於堵堵經脈的事情。
風滿樓皺眉:“嶽成瑜想讓你跟他回岳家,慢慢幫他打通經脈?”
洛少瑾眸子清亮乾淨,充滿信賴地看着風滿樓,“去不去岳家還沒決定,你先告訴我我的內力能不能幫到他?”
“我不清楚他經脈於堵到什麼程度,但是如果你不行的話,當世應該沒幾個人可以了。”風滿樓擔憂地看着洛少瑾,不知道嶽成瑜到底給她灌了什麼迷魂藥,“但是你並不需要跟他回岳家。你的內力剛猛霸道,自己控制的又不好,打通經脈之事極爲兇險,如果在短時間內把他所有於堵經脈都打通,他估計承受不住。你若想幫他,大可以讓他每隔半年上赤煉山一趟,給他疏通一次。緩而圖之,慢慢將養。”
“師妹,但是我不希望你救他。他不安好心。”風滿樓鬧不清楚洛少瑾如何在不知對方姓名、不知對方長相的情況下,結識並信任嶽成瑜這種人,他只能盡力說服她,“他要你跟他回岳家,以什麼身份?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也沒有不拘小節到這樣的地步,何況他風流名聲在外。你跟他回去,你的名聲就毀了。”
“三師兄,我知道了。”知道自己真的能幫嶽成瑜,洛少瑾語氣就輕快多了。沒在意風滿樓對嶽成瑜的猜測。名聲這個問題,估計風滿樓是很難理解她哥的觀點的。她哥確實不怎麼在意她的名聲的,因爲她哥並不覺得女孩子就得嫁人。婚姻是一種責任,她並不需要誰對她負責。
但風滿樓一定是覺得女孩子嫁人才是最好的歸宿。個人有個人看法,沒必要太多解釋。
洛少瑾高興地盤算,“我明天……不,今天晚上就去幫他打通一路經脈。然後咱們回聖火教,過半年以後我再去岳家或者讓他來找我。”
……爲什麼一點也不關心嶽成瑜不懷好意的問題!風滿樓真是心累,不過好在師妹不打算跟嶽成瑜回岳家,不幸中的萬幸。
洛少瑾風風火火地拽着不情願的風滿樓去敲嶽成瑜的門,“哥,我來給你打通經脈。”
嶽成瑜打開門,看到風滿樓,拱手示意,“風公子。”
伸手不打笑臉人,風滿樓也回了一禮。
嶽成瑜請他們進門,問洛少瑾,“現在嗎?”
洛少瑾興沖沖的,“擇日不如撞日,也沒什麼需要準備的。”
嶽成瑜無可無不可地點頭,“好。”
打通經脈十分兇險,一旦洛少瑾內力控制不好,嶽成瑜就是經脈寸斷的結局。
洛少瑾不當回事,是真不瞭解其中兇險,可是嶽成瑜這麼漫不經心,難不成也不知道?此事嶽成瑜風險更大,風滿樓出於私心,也沒有強調其中的危險。
洛少瑾開始之前還開玩笑,“少俠,我決定把你任督二脈都打通,將畢生功力都傳給你。”
嶽成瑜沒好氣的瞥她一眼:“我們是不是還得找一處懸崖?”
兄妹倆玩着旁人不懂的梗,一點也不緊張。
洛少瑾感覺這事應該很輕鬆,可是真的去做的時候,才發現其間的兇險。
嶽成瑜本就體弱,經脈阻塞已久。洛少瑾的內力強橫霸道,控制的又不到家。
“慢一點,別心急。實在不行就停下。”風滿樓在旁邊護法,意識到不對,提醒洛少瑾停下。
洛少瑾皺着眉,汗出如漿,渾身彷彿從水裡撈起來一般,咬牙死撐。她倒是可以停下,但這樣對嶽成瑜傷害太大,因此無論如何都要撐下去。
用了足足一夜,纔打通了一路手太陰肺經。
期間因爲洛少瑾內力過於剛猛,嶽成瑜吐了三次血,等經脈終於打通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昏迷過去了。
洛少瑾也筋疲力盡,扶着風滿樓回房,睡了一整天才緩過來。她內力進階以後一直有不穩定的跡象,經這一次消耗,這種傾向更加嚴重。即使嶽成瑜還能承受,她也不敢再在現在這種情況下繼續爲他打通經脈。還真如三師兄所說,只能緩而圖之。
嶽成瑜醒了以後,身子似乎比以前更加虛弱了,還發起了高燒,嚇得洛少瑾以爲自己好心辦了壞事。
找來大夫診治了一番後,才放下心來。
總體而言,嶽成瑜的病是有好轉的,只是久病之身,被打通經脈之後的效果還沒出來,運功過程中造成的傷害卻先表現出來了。
又逗留了三日,風滿樓看洛少瑾整日膩在嶽成瑜病牀前,絲毫沒有走的意思,不得不主動提出要準備回教裡了。
嶽成瑜這幾天已經反覆考慮了很久。決定先放洛少瑾回聖火教。
“你若有事,可持我給你的玉配到岳家的商號讓他們傳信給我”嶽成瑜臉色不太好,微微的咳嗽,“我再調養幾日,打算按原計劃南下,四處看看。過段時間你若是南下,我們或許還能遇見。若遇不見,今年冬天我會去聖火教找你再打通一路經脈。”
重逢可期,別離也就不那麼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