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暮雲拿着那份名單看了許久, 最後不動聲色的折起來放進袖袋，說：“好。”
洛少瑾叮囑，“若薛家與水雲盟有衝突, 隨時告訴我。我正愁沒有藉口繼續與水雲盟爲敵。”
齊臨水慫的洛少瑾都不忍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捏這個軟柿子了。但嶽成瑜指了路, 她也沒更好的主意。
“好。”薛暮雲忍了又忍, 終於還是忍不住, “少瑾, 薛家很富，富可敵國。但我一日三餐日常花銷，並不需要如何豪奢。那些錢, 還有薛家如今在魏國的地位，對我而言都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我養你沒問題, 養你師兄也沒問題, 養聖火教那些不相干的人也一點問題都沒有。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不要再跟嶽成瑜有聯繫？薛暮雲最後也沒說出口, 他苦笑，他笑齊臨水慫, 但他比齊臨水還慫。
“你這個傻子。”洛少瑾低着頭，一時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你是薛家家主，薛家也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我現在是聖火教教主，聖火教的事同樣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洛少瑾嘆了口氣，“人活在世, 總是會有些牽掛妥協。大家一起針對水雲盟, 是對各方都是有利的事情。”
“暮雲, 我待你的心……比不上你待我的心誠。”她喜歡他, 可是沒有像他一樣喜歡到不顧一切。
洛少瑾擡頭, 有點艱難的解釋，“我的一些觀念跟你不太一樣, 可能你覺得十四五歲成親生子是很正常的事，可是我覺得二十五、三十歲成親生子才正常。我對於成爲一個人的妻子，其實還沒做好準備。我不是一定要聽……嶽成瑜的話，去聯合你和聖火教對付水雲盟，只是覺得還有那麼久的時間，盡力讓事情更加圓滿不是更好嗎？”
洛少瑾又嘆了口氣，“至於嶽成瑜，那些滿天飛的謠言你也身在其中，你應該清楚大多不實。他就是我哥，沒有血緣的親哥，我和他斷沒有男女之情。”
洛少瑾只差指天誓日了，但自己也明白這些解釋的話有多無力。
她跟嶽成瑜之間的事情說不清楚，是因爲嶽成瑜壓根就不想說清楚。時不時做出些癡情的姿態，再讓人編點真假摻雜的故事，讓人根本沒法分辨。而遇事的時候，她與他之間的信任和親密也是無法解釋的。
薛暮雲走了以後，洛少瑾越想越覺得嶽成瑜可惡。
正巧聖火教擠兌的水雲盟在秀水的一處青樓幹不下去了，整體盤給了聖火教。
聖火教手底下這種灰色地帶的生意不少，洛少瑾當上教主以後三令五申不許逼良爲娼。聖火教的弟子統計了青樓裡的妓子的意願，把想從良的那些名單報給了洛少瑾。
洛少瑾直接讓人大張旗鼓的送去岳家讓嶽成瑜想辦法安置。編段子誰不會，這些妓子還沒送到岳家，關於聖火教教主不堪風流浪子的騷擾，送妓子以示拒絕的段子就已經傳到嶽成瑜耳朵裡了。
嶽成瑜特意去茶館現場聽了，他妹不務正業，編故事果然編的比他好。
嶽成瑜轉頭對自己的隨從小北吩咐，“等人到了，記得挑幾個送到薛家去，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是。”小北連忙應了。心裡卻腹誹，不過是幾個妓子想從良而已，不收贖身錢也就罷了，現在還要拉着人家跨國來回遊覽一遍，真是有錢燒的。
洛少瑾這邊帶着三師兄和三師嫂回到山上，小九的傷還沒好。
洛少瑾聽人說三師嫂跟三師兄很鬧了一通，不過沒鬧到洛少瑾跟前，洛少瑾也就裝聾作啞。這個事，實在是洛少瑾理虧，可若讓她專門去跟三師兄和三師嫂道歉，又顯得小九跟別的弟子格外不一樣，這樣也不好。
林氏想讓小九立刻搬回家，不過小九倒是讓人刮目相看，堅持留在弟子舍跟其他弟子吃住在一起。
過了幾天，三師兄來找洛少瑾商量，“老六跟弟妹下山了，弟子舍那邊的雜事沒人管，我想着讓林氏暫時幫下忙，怎麼樣？”
洛少瑾想了想，小九住在弟子舍，林氏不放心，想去看着也是正常。
“可以。”洛少瑾說：“六師嫂走之前跟我商量過弟子舍的事。過去弟子少，吃飯就一個大廚帶兩個徒弟，洗衣都是自己付錢請山下的幫工洗，現在人越來越多，廚子、幫工也越來越多，小孩子教裡出錢請人洗衣服，大點的有些也不自覺。沒個固定章程，六師嫂也不好管。之前小九受傷……，也是弟子舍管理不夠規範。”
“六師嫂走之前擬定了一些章程，我這兩天看看，再完善一下，回頭我們商量商量就定下來，讓三師嫂按章程管。”
嶽成瑜也跟洛少瑾提過幾次，以企業管理的角度來看，聖火教這個草臺班子實在是太不正規，連最基本的對賬制度都沒有。可過去洛少瑾也沒辦法，識字的都沒幾個，還說什麼現代企業管理。
如今加強了下一代弟子的文化培養，雖說也就小學水平，但識字算賬是沒問題了，洛少瑾有了能用的人，也想着一點一點把規章制度建立起來，管理的相對規範一些。
三師兄沒意見，他知道教裡銀子緊張，弟子舍過去管的鬆散，省一省能省出不少錢。洛少瑾也就在六師嫂起草的章程上又刪改了一些條款，跟二師兄三師兄商量過以後，交給三師嫂照章辦事。
定好章程，洛少瑾就沒再管這些雜事，挑了幾個弟子正式收徒，開始傳聖火神功，趕緊多培養幾個能用的高手纔是正經事。
然而三個月以後，三師兄卻又來找洛少瑾，“林氏過去小門小戶的，算賬都不會，管弟子舍……她管的不太好。不如從弟子裡挑幾個來管吧。”
“怎麼了？”洛少瑾挑眉，想了想自己定的章程，“帳對不上了嗎？這季度花了多少？”
“不到一千兩。”三師兄有點尷尬，他管着聖火教的支出，若是差的少，他顧及林氏顏面，怎麼也會給林氏抹平，撐到六師弟他們回來，再交還給六弟妹。
洛少瑾知道六師嫂管的時候，一個季度弟子舍的花銷大概在六百兩上下，這一下差了四百兩。林氏這樣貪，不僅肆無忌憚，還蠢！
洛少瑾臉色不太好看，“三師兄，她哪點配的上你？”
三師兄也是脾氣好，臉上雖然掛不住，還是是耐着性子解釋，“她是被底下的人矇蔽了，差的錢我會想辦法補上的。”
“補上？”洛少瑾覺得這詞真刺耳，“我們師兄妹的情分，我是在意這點錢嗎？師兄，你應該讓林氏來給我個交待。你不能這樣一直護着她。”
“她是受人矇蔽，她的品性是好的。”
洛少瑾針鋒相對，“既然受人矇蔽那就更該查清楚，是誰，怎麼矇蔽的？”
這個事若是不查，其實就是明擺着告訴所有人林氏手腳不乾淨。洛少瑾不明白三師兄爲什麼一邊不想讓查，一邊還能相信林氏。
三師兄沒料到洛少瑾會因爲這麼幾百兩銀子的事態度如此尖銳。他低着頭，心裡有點茫然，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爲了這一點錢，在師妹面前這樣的難堪。
洛少瑾覺得三師兄成親這纔不到一年，看起來都有點頹喪了。見三師兄不說話，洛少瑾也覺得自己剛纔情緒有點太外露，緩和了語氣，“三師兄，我……有時候也會覺得是不是我太過淺薄，帶了偏見看她。算了，日子是自己過的，你自己覺得好就是好。”
洛少瑾嘆了口氣，“教裡現在有了收入，慢慢錢就不緊張了。這些錢就不要再提了。”
三師兄倉促的拱了拱手，轉身走了。
洛少瑾看着他的背影，心裡有點難過。
洛少瑾讓弟子接手了弟子舍那邊的事，前三個月的賬，她最後還是沒讓查。按新的章程，算下來一個季度花費不過五百兩。
又過了一陣子，六師兄回來，換三師兄去走鏢。三師兄說這次不帶三師嫂了。
洛少瑾心裡高興，二師兄卻來說和。
二師兄開門見山的說：“老三走之前，你把小九收做徒弟吧。”
“這又是從哪來的想法？”洛少瑾憎烏及屋，聽到小九也心煩，“他那麼偏激的性子，跟我學聖火神功？將來成不成材都是麻煩事。”
二師兄嘆氣，“林氏跟風滿樓爲這個事鬧很久了，風滿樓沒說而已。”
洛少瑾耍賴，“他沒說就是他也不同意，我就當不知道。”
“風滿樓這次走，跟我說把管錢的事交給我。”二師兄搖頭，“估計林氏那個事出了以後他就想避嫌了。拖到現在才提，只是顧全大家顏面罷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洛少瑾火氣蹭蹭往上冒，壓着火問：“真因爲那個林氏跟我們生分麼？”
“林氏的事，風滿樓有錯，你我也有錯，只是遠近親疏，我們都會放大林氏的過錯。”
洛少瑾翻了個白眼，不以爲然。
二師兄問：“幾百兩銀子風滿樓都湊不出來，沒辦法悄悄抹平這事，你說爲什麼？”
洛少瑾說：“這不恰好證明了三師兄過去一點私心都沒有。”
“是啊，風滿樓沒私心，所以也沒私產。你，我，風滿樓，我們吃穿住都靠教裡，缺錢了直接伸手要，教裡就是我們的家。可是林氏不是，她需要私產。”
“我們總覺得林氏配不上風滿樓，可是一個男人，連給自己女人買根簪子的錢都沒有，他有什麼底氣去約束林氏？”
“……”好像挺有道理的，洛少瑾狐疑的看着二師兄，“沒那麼慘吧？你也說了，教裡就是我們的家，缺錢直接伸手要就是了麼。”
她被嶽成瑜忽悠，確實一直在努力把這個草臺班子搞得更加規範，但怎麼也沒規範到幾個師兄頭上吧？
二師兄看着她，無奈的說：“全教上下，靠你、靠嶽成瑜吃飯，風滿樓怎麼抹得開臉伸手要錢？”
都是一樣沒私產，洛少瑾想說六師嫂也沒像林氏那樣。但她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很清楚錢的重要性，六師嫂覺悟高，但不能用太高的道德標準綁架所有人。
洛少瑾被二師兄說服了，“行吧，回頭我問問三師兄，他若沒有意見，我就收小九做徒弟。”
收不收小九爲徒是小事，關鍵是要三師兄家庭和睦，不要因此跟師兄弟生了嫌隙。
既然說到私產了，這事解決宜早不宜遲。洛少瑾說：“教裡現在有了收入，雖然還緊張，但總是會越來越好的。趁着三師兄六師兄都在，人齊，我們商量商量發月錢的事吧。章程先定下來，將來收入多了，再一點點提高待遇。”
洛少瑾又跟二師兄先商定了一個大概，等明日幾個師兄弟湊到一起再敲定細節。等送走二師兄，洛少瑾只覺得自己這教主當得真是累，什麼狗屁倒竈的事都要管。既不能隨心所欲，又不能秉公辦事，煩的要死。她回頭得跟嶽成瑜說說，幫她培養幾個職業經理人來管這些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