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米教的弟子原本是打算滅口的。
風滿樓連忙報出聖火教左使和聖女的身份,這些武鬥米教的小嘍囉們反倒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兩條大魚了。
於是便把他們綁了,打算押到鄴城的分堂請示堂主。
而兩個被綁起來的人質賭氣的互相背對背,不肯跟對方說話。
洛少瑾心裡窩火,明明總體實力遠超對方,卻被綁了。而且剛纔竄出去追擊的幾個人回來說朝廷的人一個也沒逃出去。他們倆真是犧牲的一點意義都沒有!
風滿樓平日裡好脾氣,如今也惱。浴血奮戰了半天,打的時候她在旁邊扯後腿也就罷了,現在還擺臉色給他看,平時胡鬧,關鍵時刻還不分輕重。
兩個人彆彆扭扭的誰也不理誰。
五斗米教的人看了一陣熱鬧,也不爲難他們,拉着他們兩個出了林子,租了一輛馬車,把他們兩個還有那個被洛少瑾打了一掌打的半死的人一起塞了進去。
洛少瑾本來就火,被綁着往前走難免被推推搡搡,更是火越壓越大。
車門一關上,她就瞪那最後被擡進來的五斗米教弟子,“你過去點!”
那五斗米教的弟子也是個老實人,被她兇了一下半天才反應過來,剛想說話就被洛少瑾的氣勢壓了回去,“你還想叫人進來幫你撐腰還是怎麼地?一個大男人,跟女人爭地方,也好意思!”
五大三粗的五斗米教弟子臉紅了又白,最後憋屈的往旁邊縮了縮,給洛少瑾騰了騰位置。
風滿樓本來還在那兒生氣呢,看到她那囂張的小氣焰,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垂下眼去掩飾眼底的笑意。
那五斗米教的弟子臉上頓時掛不住,銅鈴眼一瞪,“笑什麼笑?小心大爺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風滿樓此時被點了穴道,武功被封,雖然人家只是個小嘍囉,但他也沒覺得吼他有什麼不對。
洛少瑾卻不樂意了,“就笑,怎麼了?你們五斗米教管的還挺寬啊!信不信我踢你啊?”
誰見過這麼橫的俘虜啊!
明知道她穴道被封,連動都動不了,那五斗米教的弟子仍然忍不住往旁邊縮了縮。
倒也不是他好欺負,而是爲兩句口角喊馬車外面的人幫忙很失面子,他能怎麼跟外面的兄弟說呢?說這全身穴道被封的小姑娘要踢他?就算是外面的兄弟把這兩個人揍一頓,背地裡也笑死他。何況對方還是個挺漂亮的小姑娘,她想兇兩句就兇兩句吧,反正不疼不癢的。
風滿樓在旁邊看洛少瑾囂張的如此理直氣壯,心裡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想法了。他覺得,跟洛少瑾在一起,他爲她做牛做馬實在是太理所當然了。
押着他們往鄴城走了幾天,五斗米教的人也頭疼了幾天。
洛少瑾這姑娘總有這樣那樣無關原則的要求,一點都沒有俘虜的自覺,偏偏又總是能在觸及他們底線的時候適可而止,然後下一次試探着得寸進尺。在他們的習慣和麻木中,一點一點的擴大自己的舒適度。
也是洛少瑾運氣好。五斗米教的教主曾經是武國國師,他們這麼多年來一向以名門正派自居,思想道德水平比一般江湖門派高太多了,從沒有虐待俘虜的先例,尤其是老弱婦孺。五斗米教的倒臺太快,他們尚存着過去作爲武國第一門派的驕傲和行事作風。
相比而言,洛少瑾實在是有損聖火教聖女的顏面,行事一點高手的風範都沒有。
她總是在把人脾氣磨到爆發的邊緣的時候,迅速的讓人覺得她是個弱女子,利用江湖男人對女人的那一點點寬容,讓人無端的下不去手。
甚至,她還能在氣焰囂張的指揮他們幹這幹那的時候,潛移默化讓他們覺得“男人嘛,就應該讓着女人點,跟她沒必要計較。”
快到鄴城的時候,洛少瑾跟風滿樓的飲食待遇,已經比五斗米教的人還要高了,甚至五斗米教的人還肯辛辛苦苦的給他們找來素食。
連那個受傷的五斗米教弟子,都在勉強能騎馬後,被洛少瑾趕出了車廂。
每一次看洛少瑾命令五斗米教的弟子幹這個,要那個,風滿樓都覺得膽戰心驚的。這些人現在被朝廷通緝,是真正的亡命之徒,爲了旅途稍微舒服點冒險惹怒他們,實在不划算。
而且,洛少瑾有的時候根本就是專門找茬。
比如吃素,風滿樓可是知道洛少瑾平日裡多麼的無肉不歡。現在人家五斗米教不想給他們另外準備伙食,畢竟在野外的時候,肉食野味相對好準備一些。洛少瑾愣是不樂意,還大義凜然的指責人家不尊重他們的宗教信仰,還威脅人家說要鬧絕食。
尊貴的聖火教聖女有着虔誠的信仰,寧願餓死也不肯吃肉!
風滿樓聽她這麼跟人五斗米教弟子說的時候,真的很想吐血給她看。四周都是五斗米教的弟子,風滿樓想問她爲什麼這樣還不敢問,憋的心裡難受。
在五斗米教弟子的煎熬中,在風滿樓的滿腹疑問及佩服中,在洛少瑾的囂張中,他們終於到了鄴城。
從接近鄴城開始,洛少瑾就撕下了兩人的衣襬,團成小團,一點一點的往車外面扔。
這也是她爭取到的福利,她天天嚷着被捆的都要殘廢了,討價還價中,五斗米教的弟子無奈給他們鬆了綁,內功仍是封住的,但是他們卻勉強可以活動一下。
這一路上,他們一點也沒試圖逃跑,五斗米教的人也有點放鬆警惕。
看到洛少瑾的行爲,風滿樓已經不知道她是傻還是聰明瞭。平常看着沒心沒肺的,好像還笨笨的,怎麼總是有讓人意想不到的小聰明。
先是降低了人家的戒心,然後霸佔了車廂,再用這種方法報信。
他們穿的是爲了國師就任大典而做的聖火教統一服裝,上面都紋繡着紅蓮烈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聖火教的人在報訊了。朝廷的人被殺了,現在各城一定提高警惕,說不定就能看到這個線索。
原本他們下山的時候,他還反對她穿的這麼招搖,沒想到關鍵時刻反而有可能救他們一命。
洛少瑾糊塗着,風滿樓心裡卻清楚。以聖火教的地位和立場,如今是決不能跟五斗米教以任何形式達成任何協議。那麼五斗米教看他們沒有用處,在跟朝廷和聖火教斗的如此激烈的此時,他們唯一的用處就是示威祭旗了。
也就是說,如果逃不出去,他們必死無疑。
這幾天他一直等待機會,努力用內功衝穴,計劃着到鄴城繁華地帶突然暴起逃走,料得以五斗米教現在的身份,也不敢當街追殺他。
可是武鬥米教的人也十分小心,每隔一個時辰就會探查他們的穴道是否被衝開了。風滿樓想的這種方法,他自己一個人尚且沒有把握,更別提帶着洛少瑾一起逃了。相比之下,洛少瑾這種方法反而更安全一些。
白色的碎布,掉在土裡非常明顯。洛少瑾怕被發現,隔很遠才偷偷仍一團。很多人走過了沒有看到,很多人看到了卻沒有在意的走過。
但是碰巧,就被那麼兩個人注意到了。
柳隨風和薛暮雲趕路並不着急,一路遊山玩水,反而與他們幾乎同時到了鄴城。薛暮雲無意間看到地上的白色布團,撿起來以後發現上面竟然繡着紅蓮烈火,於是便留了心。一路走來,竟然撿了十幾個這樣的布團,有的上面甚至還染着血。
他們立刻就明白這是聖火教出事了,有人用這種方法報信示警。
也就巧了,柳隨風和薛暮雲一路撿着布團到鄴城門口的時候,正碰上有商隊進城,許多零散的旅人都被堵在了門外,排着隊進城。
他們已經很長一段路沒有看到有白色布團了,心裡猜測究竟是那個求援的聖火教弟子並不是往鄴城而來,還是被發現了?若是順路,他們不介意順手救一救,若不順路,柳隨風打算找人送信給聖火教。
長長的進城隊伍一點一點的往裡挪動,薛暮雲看到前面馬車上下來的兩人,忽然眼睛一亮,剛要說話就被柳隨風拉住袖子制止。
兄弟倆交換了一下眼色,就立刻明白了彼此的意圖。
仔細觀察了一下,洛少瑾跟那風滿樓都腳步虛浮,定是被人封住了武功。而身上那不合身的外套恐怕是要進鄴城的時候臨時套上的,這也就解釋了爲什麼白色布團到前面突然沒有了。
兄弟兩人不動聲色,跟着進城的人一點點挪了進去,不遠不近的悄悄跟在洛少瑾他們後面,摸清了那羣人的落腳處,伺機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