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過了兩個多月, 嶽成瑜忽然收到洛少瑾的信,問他最近怎麼了?怎麼又把當年的事情拎出來了?又有姑娘纏上他了?
然後也是一番老生常談,勸他年紀也不小了, 還是找個女人娶了吧。少年夫妻老來伴, 他眼光雖然高, 但以後有個人能陪着也是好的……云云。
他這個妹妹, 他自小寵的厲害, 兄妹感情很好。
如今她嫁了人,便時常掛念着自家哥哥仍是孤身一人,盼着他娶親。
嶽成瑜好容易勸的她不提此事, 如今卻又被撩起來了。
大約洛少瑾還給慕容微微寫了信打探情況,弄的慕容微微這幾天看他的目光都格外的詭異。
“說吧, 少瑾給你寫了什麼。”診脈的時候嶽成瑜實在受不了, 就出口相詢。
沒成想這姑娘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抽抽噎噎的說:“你,你真是太苦了。你對洛姑娘癡情至此, 她還來信打聽有沒有姑娘喜歡你,一徑的把你往外推。你怎麼就這麼苦啊。”
嶽成瑜見不得這姑娘哭,十分頭疼的好容易把她哄的收住了眼淚,再次試圖解釋,“我真對她沒別的心思。”
這句話一說, 這姑娘又想掉眼淚了。
嶽成瑜思來想去了一夜, 他還能被一個小姑娘難住?
雖然有些下不去手, 但還真是被逼急了, 想出了個損招。
第二日他起了個大早, 跑去廚房找慕容微微。
這姑娘做飯十分專注,在廚房忙完了才發現他站在門口, 不由的有些訝異,“怎麼這麼早跑這兒來了?餓了?”
“一起吃飯吧,吃完飯我找你說點事情。”嶽成瑜說。
兩人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中,吃完了早餐,嶽成瑜終於開口,“雖然我早些年,對洛少瑾,咳,有些情意,但是正如你說的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也嫁人了,孩子都生了,我也就沒什麼念想了。這麼多年不娶,只是因爲沒遇上合意的。”
“你想要什麼樣的?”慕容微微對於撫慰嶽大情聖情傷的事情十分的積極。
嶽成瑜緩緩擡眸看向慕容微微,“就你這樣的。”
慕容微微傻了,安靜了。
嶽成瑜承認自己這法子有些缺徳,他其實想過另一種解決辦法的,就是找幾個姬妾,讓慕容微微認清他並沒有爲洛少瑾守身的事實。
後來想了想還是這缺德辦法比較妥帖,這姑娘思維詭異,指不定能聯想到什麼地方去,而且他如今的身子也容不得他花天酒地的糟蹋。
自表白以後,慕容微微消停了幾日。雖然是個爽朗大方的姑娘,但畢竟還是有幾分小女兒心思的。
後來就又忍不住提起洛少瑾。
如今嶽成瑜也不怕她提洛少瑾了,反正她說洛少瑾,他就對她剖白心跡,說的話真真假假,唬的小姑娘一愣一愣的。
嶽成瑜還是有些分寸的,雖然嘴上滿口花花,但也沒佔這姑娘什麼便宜,而且只要慕容微微不提洛少瑾那茬事,他也不會主動撩撥。總算,還沒有缺德到底。
如此,又過了幾個月。
慕容微微忽然接到家裡的信,說慕容老爺子病重。
慕容微微在外面闖蕩了幾年,但畢竟是姑娘家,接到信以後頓時沒了主意。
嶽成瑜連忙替她打點行裝,差了小北送她回家。
送走慕容微微以後,嶽成瑜很是過了一番舒服日子,想吃什麼吃什麼,想喝什麼喝什麼,也沒人在耳邊唸叨,或者拿那種詭異的眼神看他。
然後,嶽成瑜吃壞肚子了。
上吐下瀉的,到第二天就發起低燒。
於是伙食清淡起來,而且還要連着喝很久的苦藥。
吃慣了慕容微微做的藥膳,再吃別人做的,味道還真不習慣。
這一日在牀上歪着,半夢半醒間聞到草藥的味道,順口便喚了一聲:“微微。”
頓時醒了,看到端藥進來的侍女,心裡無端有些悵然。
下午下起了雨,他病着,歪靠在牀頭,也沒什麼消遣娛樂,一時間有些寂寥。
遙想再過一二十年,他孤弱老病,連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忽然有些不寒而慄。
人生病的時候,總是格外的脆弱。
就算是嶽成瑜這般老狐狸也不例外。
這個時侯總是會想起一些平日裡不經意的小事。
想慕容微微那丫頭叉着腰罵他糟踐身子。
想那丫頭瞪着眼睛勸他放下洛少瑾再找一個。
想那丫頭做的那道人蔘汽鍋雞。
其實憑良心說,那丫頭做的藥膳真不錯。
不對比不知道,如今一對比,他還真有點想那丫頭了。
不知道燕國慕容家如今是個什麼樣的情況,那丫頭能不能應付的來。
就這樣胡思亂想着,婢女小桃送來晚膳的時候,他才驚覺時間竟已過了這麼久。
“今天公子你心情倒好。”嶽成瑜待底下人一貫溫和,所以小桃她們幾個常在跟前的偶爾便會調笑幾句,“我送飯的時候,小碧還苦着臉說今晚輪到她勸公子吃藥了,唯恐又惹得公子不快。”
嶽成瑜微愣,才發覺自己的嘴角一直在微微揚起。
吃完飯,嶽成瑜披衣出門走了走。
幾日來病倒在牀,感覺胳膊腿都生鏽了似的。
沒想到走着走着,竟走到了慕容微微住的那處院子。
慮及她皇室的身份,她搬來的時候,他特意爲她單獨收拾了這個院子,並且分派了人手,讓她可以隨自己的心意佈置這個院子。
不過如今看來,她倒是沒有怎麼改變這個院子,只是在門廊旁邊開闢了一小塊藥圃。
嶽成瑜的手指輕輕拂過剛發芽的藥草,心底微微嘆了口氣,轉身回了房。
他很聰明,很理性,他知道這種感覺叫做動心。
可惜,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他如今已近四十,大了慕容微微快一倍,如何去厚着臉皮耽誤人家姑娘。
嶽成瑜一世強勢,萬般事情都不放在眼裡,如今難得生出一回憂愁的心思。
嶽成瑜嘆了一回氣,回去以後病的越發重了。
病了幾日,終於見好,卻是再沒去過那個藥圃。
如此,又過了快一個月,收到小北寫回來的信,說慕容老爺子這幾日病的厲害,慕容微微身爲明祈林的弟子,也束手無策,估計時日無多了。
信是一個多月前的,大約也就是他們剛到的時候發出來的。看信裡說的情況,恐怕慕容老爺子已經是撐不到現在了。
嶽成瑜心裡一尋思,就覺得不妙。
慕容微微如今二十有四,在江湖上不算什麼,但放到皇家,那就是了不得的老姑娘了。
以前慕容老爺子不着調,慣着女兒,誰也不好插手說什麼。
如今慕容老爺子去世,又沒有子嗣。慕容微微這個未嫁姑娘自然成了皇室的責任。
她如今這個年紀,已經是耽誤不得。若是出了三個月的熱孝,還要爲父親守三年的孝才能嫁人,那就真的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女大當嫁,本來他這個外人不該插手什麼。
只是,女人不比男人,尤其是在那些門閥貴族中間,過了二十,就算是姿色家勢都上佳,也難嫁好人家。
若是給人做小,或是續絃,慕容微微那姑娘怕是不會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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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成瑜知道此事的嚴重,皇家尊嚴,豈容她挑來揀去。
與其讓她困在高牆大戶中鬱郁一生,不若與他湊做一對。
大不了今後他日日吃藥膳,努力保養多活幾年就是。
他嶽成瑜雖然不怎麼年輕了,但怎麼說也比那些腦滿腸肥的紈絝子弟強。
他是個當機立斷的人,之前的一時優柔也不過是在病中,難免有些自憐的情緒。
但是算日子,慕容老爺子怕是已經過世,不知燕國那邊情況究竟如何。
要趕在熱孝期間成親,他趕過去恐怕很難來得及。他的身子又禁不住日夜奔波。
嶽成瑜當即着人快馬加鞭趕往雪城,讓洛少瑾速速趕往燕國代兄求親。
他這邊也立刻準備好聘禮,迎親隊伍,趕往燕國。
家裡的下人們目瞪口呆,幾位交好的掌櫃也勸他不要如此不留後路,他這般聲勢浩大的去求親,萬一人家慕容家不允,就成了笑話。
嶽成瑜卻一意孤行的迅速準備了,帶人上路。
他一向算無遺策,從來沒有不求勝,先慮敗的道理。
洛少瑾接到嶽成瑜快馬加鞭送來的信也是十分的吃驚,不過出於對自家哥哥一貫的服從,雖然這個要求實在是太過突兀了,她仍是打點了行裝,準備了一些提親的彩禮,立刻上路了。
慕容微微看薛暮雲不順眼,當初在明祈林那裡見了他,從來橫眉冷目,沒有好臉色。薛暮雲以爲她性格一貫如此,送她到嶽成瑜那裡以後,就等着看嶽成瑜的笑話。沒想到兩人竟這樣看對眼了。還如此着急的要洛少瑾代兄求親。
一時間只覺得這個世界太奇妙了,嶽成瑜竟是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子。
洛少瑾行路非常快,趕到燕國的時候,慕容微微的親事尚未定下。
岳家與燕國那些肯娶慕容微微的豪門相比,還是頗有優勢的。
何況嶽成瑜雖然比慕容微微大了許多,但卻從未娶妻,家中也沒有妾室。
慕容微微一介孤女,叔伯們也自然是希望看她好的。
慕容微微聽說了嶽成瑜之妹代兄求親,頓時驚住。嶽成瑜雖然有的時候滿口花花,半真半假的,她闖蕩江湖這麼多年,也看出他只是開玩笑。
沒想到,竟然在這個時候,真的來求親了。
再一打聽,那代兄求親的妹妹正是嶽成瑜認的乾妹妹洛少瑾。
當時慕容微微的心,五味陳雜。
要說岳成瑜比起這幾天媒人來說的那些個公子哥們,那自然是好了不知有多少倍。
然而,她有些吃不準這求親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雖然她心裡嶽成瑜是比薛暮雲要強上許多的,但如今人家洛少瑾幸福美滿,她也不好在她面前說那些個陳年舊事,說岳成瑜的癡情不悔。
她猶豫着不肯答應。
洛少瑾在看人心思方面,也算是得了嶽成瑜真傳,親自去求見了她,三言兩語,便套出了她的顧慮。
頓時覺得十分無語。
解釋了半天說她與嶽成瑜清清白白,斷沒有兒女情長的心思。
看慕容微微的模樣,卻還是不肯信的。
好在這種事情,在這些高門大家裡,也不太需要兒女點頭。只要沒有太大的反對就好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嶽成瑜趕到的時候,婚期已經定下。
萬事俱備只欠他這個新郎官了。
時間緊促,也來不及再趕回黎國成親。
乾脆就在燕國拜下婚宴,拜了堂。
洞房花燭,不出嶽成瑜所料的,新娘子掀開蓋頭第一句話便是,“洛姑娘……”
嶽成瑜嘆了口氣拿着一杯合苞酒堵住了新娘子的嘴。
日久見人心,反正成親了,總有足夠長的時間讓她認清他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