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嫌她起晚了發脾氣呢。洛少瑾十分無語, 小心伺候着給他剝了個葡萄哄着,“昨晚睡的實在是太晚了。哥你這咳嗽的毛病老不見好也不是事,吃葡萄可以, 不要冰鎮了麼, 來我給你現剝。”
嶽成瑜瞥她一眼, 沒好氣的把葡萄吃了, “你跟薛暮雲的問題, 跟聖火教現在面臨的問題,其實是同一個問題,就是你太弱了。”
“你太弱了, 所以他一腔赤誠爲你付出,你無以爲報, 你覺得愧疚。一但你承認喜歡他, 主動權就完全不在你手上了。他曾爲你千里奔波;他爲你冒天下之大不韙, 犧牲薛家利益與朝廷對抗,你是被他護在羽翼下的一個累贅, 在這種情況下,他提任何要求你都很難拒絕他,而你沒有喜歡他喜歡到想立刻嫁給他。”嶽成瑜是最瞭解洛少瑾的人,一字一句都說中關鍵。
他偏了偏頭,“其實我都奇怪, 你是不是就是因爲覺得無以爲報, 所以他說喜歡你, 你就認爲自己應該是喜歡他的?”
她哥這是又想給她挖坑了, 洛少瑾謹慎的搖了搖頭, 沒說話。
嶽成瑜拿着桌上的摺扇敲了敲手心,繼續說:“聖火教的問題, 也是太弱了,阿貓阿狗都敢欺到頭上,朝廷只想着滅了你們,因爲你們一點拉攏的價值都沒有。”
“所以兩個問題的解決途徑都只有一個,你好好當教主,好好練武功,把聖火教發揚光大,一統江湖最好,或者最起碼也得比八大門派強點。他薛家遇到什麼麻煩你順手解決一下,互相支持,守望相助。過幾年年紀差不多了,以天下第一教教主的身份下嫁薛暮雲。多簡單。”
一統江湖這話聽着真耳熟。洛少瑾覺得肩上擔子着實是有點重啊。
洛少瑾弱弱的說:“哥,我又不是真的高手,就聖火教這麼個情形,苟延殘喘的,在魏國這眼皮子底下想成天下第一教派,難度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好好練武。”嶽成瑜看着她。
洛少瑾實在是沒信心。雖然她過去的確沒有好好練武,但她最大的問題也不是好好練武能解決的。二師兄說她沒有練武之人的意識,說白了其實就是警惕性不夠又對人下不去手。這很難通過刻苦練武來提升。
嶽成瑜當然明白洛少瑾的問題,這問題在他看來解決也容易,找幾個人真刀真槍把她逼到絕境,自然就練出來了。
只是這是他妹妹,他不忍這麼逼她。
嶽成瑜用眼神示意洛少瑾給他倒茶,繼續說:“武國和魏國打仗打久了,估計屍體沒有處理妥當,現在外面疫病橫行,朝廷春天搶種的那一季晚糧估計也指望不上,所以疫病過後必然還有饑荒。這一兩年裡,外面會有大批的流民,給口飯吃讓他幹什麼都行。你們聖火教趁這個機會,廣收弟子。人多了,總有那麼一兩個能成才吧?”
洛少瑾安安分分的聽着,給他端茶倒水。
嶽成瑜接過茶盞抿了一口,說:“你們的聖火神功本就速成,也別藏着掖着了。五六年就能培養出一批可用的高手。也不求各個內力都如你這般,就是你三師兄那種水平的,聖火教如果能培養出來二三十個,再有一兩個高手撐撐場面,就差不多站穩腳跟了。近兩年天下還不太平,但無論是哪國勝,又打算以什麼態度來對待聖火教,聖火教到時候都至少有談判的資本了。”
“你若突然開竅,或者運氣好能培養個跟你差不多級別的高手,天下第一教派也不是不敢想。”
洛少瑾撓撓頭,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笨了,怎麼什麼問題到她哥這裡就突然變得簡單?
嶽成瑜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指點她如何發展聖火教,索性一股腦的跟她說清楚,“人不是問題,影響聖火教擴張的唯一問題現在就是錢了。魏國不會放棄打壓聖火教,所以你們的收入來源會受很大影響。短期內可以靠岳家支援,也可以暗中做些劫富濟貧的買賣。反正魏國已經把你們定性成邪魔外道,乾點邪魔外道該乾的事多正常。”
“你們現在太弱,不要惹朝廷,我覺得水雲盟是個不錯的目標。反正結仇了,不妨逮着繼續揍。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劫他們不必有心理負擔。”
嶽成瑜考慮的很長遠,“將來看情況,若是有實力,可以慢慢侵蝕水雲盟的勢力,把他們水陸聯盟的生意都接手過來。水雲盟控制着水陸交通,黑白兩道通吃處於灰色地帶,朝廷對這一塊掌控力不強。你們聖火教若能控制住,魏國朝廷就沒辦法奈何你們了。”
嶽成瑜這絕對是籌謀已久,洛少瑾越聽越不對,“哥,你到底打算讓聖火教做什麼?”
嶽成瑜笑了笑,“我覺得你們聖火教也沒什麼正經信仰,改名叫聖火水雲盟也不錯。”
她哥這麼費勁的扶她當教主,繞了一圈最終的目的是水雲盟?洛少瑾眨眨眼,“哥,水雲盟得罪你了?”
嶽成瑜說:“水雲盟控制着水陸交通,我早就有心接手過來。只是這盤子太大,岳家不方便直接控制。聖火教挺合適。”
嶽成瑜看她一眼,又補充一句,“嗯,水雲盟也卡了薛家不少生意,薛家也看他們很不順眼。”
“別提薛家了。”洛少瑾覺得薛暮雲現在就是吊在驢鼻子前面的胡蘿蔔,爲了引她好好練武,振興聖火教,最後達成吞併水雲盟的目的。
繞這麼一圈,物盡其用,洛少瑾覺得她哥真是商人本色,無利不起早。
洛少瑾嘆了口氣,“我也沒什麼信心,只能說盡力吧。之前我還說齊臨水留下根手指,我就既往不咎。這麼出爾反爾是不是不太好?”
嶽成瑜毫不在意,“既往不咎,不代表將來不能找個茬再結個怨。”
“好吧,你說了算。”洛少瑾看了看天色,“先吃飯,吃完飯把師兄叫來,你們再討論一下具體怎麼辦。”
嶽成瑜展開摺扇扇了扇,事不關己的說:“具體怎麼辦我不管,那是你這個教主的事,我一個外人跟你師兄討論什麼?聖火教的事只有你說了算。”
“啊?”洛少瑾頭疼,“哥你別太指望我啊,我不行。”
“我指望你什麼?”嶽成瑜搖着扇子,“我打算扶植一個門派收服水雲盟,聖火教只是我的選擇之一。你們不行,我就找別人。”
“我只是看在你是我妹妹的情面上,給你指一條路。你們若是有更好的生財之道,大可不必打水雲盟的主意。我養你可以,不可能一直養着聖火教;我幫你可以,但聖火教下次遇上危險,我不可能一幫再幫;你將來嫁人我給你嫁妝可以,但你若牽累了薛家無以爲報,我沒辦法幫你報。”
撇的可真清,早知道剛纔拿支筆把嶽成瑜的話都記下來了。洛少瑾看着嶽成瑜,還想撒嬌再討價還價一下,“哥,真沒得商量了?”
嶽成瑜無奈的看她:“這是你選的路,你不可能一邊事事想要靠我,一邊又想自立自強。”
他摸了摸她的頭,“我還想像從前那般將你護在身邊。可是我也怕若意外重演,獨留你一個人在世上無依無靠。”
洛少瑾低頭,“我知道了。”
是她這幾年過得太安逸了,忘記了前世孤立無援的痛苦了。
“沒事,只要我在,你做不好也沒什麼。”嶽成瑜安慰她。
她哥這兩天怎麼總打感情牌,搞得她心裡酸酸的,洛少瑾靠在嶽成瑜肩上,“我會好好練武的,哥,我也希望能幫你點什麼。我只願你一直在。”
“我當然會一直在。”嶽成瑜笑了,“行了,我就不再見你師兄們了,中午吃完飯我就走了。後續的事情就看你洛教主的了。”
“不想讓你走。”洛少瑾抱着他的手臂。
嶽成瑜挑眉,“跟我回岳家?”
“哥你真討厭。”聖火教現在就指望着她這個“高手”呢,她是走不了了。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離得近了,一日一日的瑣碎就會如蛛絲一般纏繞,最後越纏越緊,命運糾纏在一起,再也分不開。而離的遠了,一層一層的牽絆日夜消磨,最後只剩下一層蛛絲,風一吹就斷了。但血緣,卻是在這之外額外的牽絆。
嶽成瑜走後,洛少瑾支使着手邊能用的人下山,從流民中挑選資質上佳的孩子上山培養。
亂世人命如草芥,武國這片土地,先是經歷了曠日持久的戰爭,大戰以後瘟疫橫行,緊接着是饑荒。入冬以後這一年的冬天特別的冷,北方不少地方爆發了雪災。
天怒人怨,雪災和饑荒連在一起,武國原本的疆域裡,當真是哀鴻遍野,不少地方甚至都出現易子而食的慘劇。
大量的災民南遷,造成了不少混亂。
有武國遺臣趁機糾結散落各地的舊部,煽動災民重新揚起武國的大旗妄圖復國。
黎國也不安分,跟魏國在冀州打了一場,然後談判,談崩了又開戰。
魏國如今的情形,當真是四面楚歌,焦頭爛額之下,聖火教這樣的小麻煩已經不算什麼了。山下的守軍都撤了,也沒再有武林門派上山圍剿。
藉着大災,聖火教挑選了不少根骨好的孤兒上山,山上原本的房子都住滿了,又新建了弟子舍,新弟子在赤煉山上練武,若不考慮外患以及月月入不敷出的經濟情況,到真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洛少瑾本來還一個一個起名字,後來人實在太多,名字起的太花哨又難記,只好重複聖火教過去的傳統,採用數字命名模式。按入門先後,現在聖火教的新弟子的名字已經排到一百六了。
只是這些弟子學的都是聖火教普通的入門功夫,嶽成瑜當初提議的大規模傳授聖火神功,批量培養高手,卻並沒有執行。
洛少瑾的幾個師兄因循守舊,聖火教這麼多年來,除了洛少瑾這個特殊情況,聖火神功向來是一脈單傳,這樣大量傳承是壞了規矩,很容易導致內鬥。聖火教這幾年是吃夠了內鬥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