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龍虎鬥
洛少瑾雖然有的時候看自家哥哥小孩子一樣跟薛暮雲計較, 薛暮雲被自家哥哥氣的跳腳的樣子,很有趣。但是大體上,她還是希望兩個男人能夠和平相處的。
但是, 理想跟現實總是有差距的。
自從答應了跟薛暮雲成親, 她幾乎勸了薛暮雲一路, 希望他今後不要跟嶽成瑜計較(好吧, 她爲了哄薛暮雲, 只好略略貶低一下自家英明神武的哥哥)。
薛暮雲雖然心中不爽,但看在這次成親的事情嶽成瑜也算爽快,幫他說了幾句好話的份上, 他也就被洛少瑾拙劣的哄了。
但是,成親當天, 嶽成瑜就挑釁上門, 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據洛少瑾事後幫嶽成瑜解釋, 說他不是故意的。
但是就算是故意的,也趕不了那麼巧!
他與洛少瑾之間的婚禮, 因爲路程的緣故,一拖再拖,正式拜堂的日期跟原本的請帖上所寫的,晚了近兩個多月。
於是,以嶽成瑜那般龜爬的速度, 居然正巧趕上了拜堂。
而且, 他帶來了許多的禮物, 據他說, 那叫嫁妝。
這嫁妝一說, 薛暮雲是知道的,之前洛少瑾給他那一沓子契約據說就是以嫁妝的名義, 當然嶽成瑜吞了他們薛家那麼多產業,也沒吃什麼虧就是。
他娶老婆,嶽成瑜憑啥給嫁妝?薛暮雲是無論如何也不想承認嶽成瑜那個大舅子的身份的。
他當時沒要,讓洛少瑾收着當她的私房錢。
如今嶽成瑜又千里迢迢如此招搖的趕來,分明就是逼他不得不承認他是大舅子。
這些珍寶古玩值多少錢另說,那送嫁妝的隊伍着實壯觀,前面的人已經踏入薛家院子,後面的隊尾還沒進入雪城大門。
來參加婚禮的江湖人帶着看八卦的神情,嘖嘖稱奇。
而薛暮雲的臉色,在聽到嶽成瑜說:“長兄如父,我就暫時充當一下高堂吧。”的時候,徹底黑成了鍋底。
人生最大的喜日子,偏偏要拜這世上最討厭的人。
可是,偏偏還不能撂挑子說不拜。
忍字頭上一把刀,薛暮雲看着嶽成瑜大模大樣的坐上高堂的位置,直氣的鼻子冒煙。
薛老夫人也隱約聽說過兒子之前跟嶽成瑜之間的恩怨,慈母眼中,自家兒子總是長不大的,生怕他按捺不住脾氣鬧起來。
她家兒子近三十歲才娶上這麼一房媳婦,若是攪黃了,她這輩子不知道還有希望抱上孫子不?
可是她一個婦道人家,遇上這樣的情況還真有些束手無策。
畢竟大喜的日子,沒有把客往門外趕的道理,何況嶽成瑜還是洛少瑾親口承認的兄長,算是正經的女方親眷。
高堂的四個座位上,一個擺着薛家老爺子的牌位,一個坐着薛老夫人,一個坐着三師兄,一個坐着嶽成瑜。
薛暮雲拉着紅綢跟洛少瑾站在臺下,陰着臉。
洛少瑾蓋着紅蓋頭低頭,裝死。一邊是老哥,一邊是相公,婚禮上,她能怎麼做?何況長兄如父,呃,其實嶽成瑜來受她一拜,她還是挺開心的。
薛老夫人一邊努力跟嶽成瑜寒暄着,以免他那副故意挑釁的模樣刺激到兒子,一邊差了老管家去勸薛暮雲。
老管家活了這麼多年,還是很有智慧的,一句話便說到點子上,“少爺,如今是你與少夫人拜堂的好日子,勝負已分,名分已定,就當是給失敗者一些寬容吧。”
老管家是耳語,但是,聲音卻不小。
嶽成瑜的臉皮抽搐了一下,在賓客同情的目光裡有些坐不住。
他跟洛少瑾之間是純潔的兄妹之情,可是,身上被印上失敗者三個字,還是讓人十分的不爽。
薛暮雲看着坐在上座的嶽成瑜漸漸僵住的笑臉,眉梢挑了挑,轉頭問老管家,“你說什麼?我沒聽見,再說一遍。”
偏心哥哥的洛少瑾咳了一聲,低聲說:“好了別鬧了,趕快拜堂吧。”
一旁不明所以的媒婆笑呵呵的小聲調侃,“我們新娘子都等不及了。”
洛少瑾囧,終於決定還是坐山觀虎鬥。
於是薛暮雲忿忿的拜了嶽成瑜,嶽成瑜被貼着“失敗者”的恥辱標籤,忿忿的被拜了。
兩人在成爲妹夫和大舅子關係的第一天,舊仇未消,又添新怨。
讓江湖人士看足了熱鬧,直呼此次等了兩個月沒白等。
嶽成瑜是個不太記仇的人,一般有仇他當場就報了……
所以之後的敬酒,大舅子帶頭,大家把薛暮雲灌的極慘。
洞房花燭夜,薛暮雲醉倒在了門檻上……
此仇不報,非君子!
於是第二天嶽大舅子就十分狼狽的一路奔逃出了雪城。
嶽大舅子決定趕快把剛結婚的雪狼召回身邊,沒有一兩個武林高手傍身,還真是沒有安全感啊。
之後許多年,倆人雖然仍不對盤,但好在也沒多少見面的機會。
薛嶽兩家在商界一手遮天,偶爾內鬥,也是給那些散戶一些生存的機會。
所以,不少人盼着他倆鬥。
-_-|||
然後過了幾年,薛老夫人過世了。
嶽成瑜娶了老婆。
但是,因爲種種原因,成親的十分倉促,薛暮雲沒趕上。
十分遺憾。
薛暮雲給嶽成瑜寫了一封信,深深的表達了錯過婚禮的遺憾之情之後,保證:“何日君再娶,定不醉不歸。”
嶽成瑜看完信,把信遞給了參加完哥哥婚禮在哥哥家小住的洛少瑾,洛少瑾十分無語。
話說都是當爹的人了,怎麼還是如此幼稚……。
嶽成瑜把信放在一邊,什麼也沒說。
洛少瑾看着她哥的背影,感慨,還是她哥成熟穩重啊。
“走吧,咱們出去轉轉。”嶽成瑜轉頭邀洛少瑾,然後又對門口伺候的小丫頭說:“夫人回來的話讓她在書房等一會兒。”
洛少瑾她嫂子今天去藥房了,到現在還沒回來,估計是忘了看時間了。
帶着洛少瑾逛了一大圈,指點了宅中的景緻,嶽成瑜回到書房的時候,他家老婆正在喝茶,桌上攤開的薛暮雲的信原封不動的放着,似乎沒有動過的痕跡。
嶽成瑜笑了笑。
不動聲色的聽她們姑嫂閒聊些女兒家的事情。
晚間吃過飯,姑嫂兩人又拉着手去說話去了,嶽成瑜得了片刻閒暇,進書房給薛暮雲寫了一封十分簡短的信,“內子無狀,見笑了。”
因爲送信的渠道不同,薛暮雲是先接到這封沒頭沒尾的信的。當時還覺得很奇怪,嶽成瑜這傢伙莫非是撞了腦袋?
過了兩天才收到嶽夫人那封義正言辭的訓斥。
看着信中字字句句對夫君的維護,立場鮮明對他的貶斥。
這是紅果果的炫耀!
薛暮雲想着遙遠的在岳家做客的妻子,咬碎了一口銀牙。
嶽成瑜總能打在人七寸上,實在是太無恥了。
憶柳
洛少瑾懷孕的時候,搬去了天瀑山莊。
給薛暮雲的理由是雪城夏季溼熱,她住着不舒服。
原本是想去岳家呆着待產的。
薛暮雲好說歹說,把她勸到了天瀑山莊。這樣他陪着也不那麼彆扭,而嶽成瑜來探望洛少瑾的時候路程也近一些。
其實洛少瑾有些不願意薛暮雲跟着。
她心情不好。
薛暮雲開始的時候只當她懷孕了,所以心緒煩躁,沒有深究。
但其實,她是因爲無意間聽了薛老夫人和柳老夫人的談話。
她嫁進薛家以後,還是那副懶散任性的性子。自認跟薛老夫人處的還不錯。
其實他們這種大戶人家,她又不是後院那種無所事事的女人,每日裡除了吃飯時間,跟薛老夫人見面並不多。薛家後院的權利都掌在薛老夫人手裡,但她一來對這種權利沒什麼興趣,二來自己也有自己的經濟來源,婆媳之間,也沒什麼可衝突的地方。
她是江湖兒女,跟薛老夫人沒什麼共同語言。
薛家富裕,什麼東西都不缺,財政也掌在薛老夫人手裡,平日裡也沒什麼好孝敬的。
她覺得她跟薛老夫人雖然離親近如母女還有很大一段距離,但日常相處上,還算是不錯。
那一日聽說柳老夫人來探望薛老夫人,她便想去見一見。
其實在她與薛暮雲的婚禮上,她見過柳老夫人一面,只不過當時七大姑八大姨的遠方親戚甚多,薛暮雲也有些刻意的迴避,她並不知道那就是柳隨風的母親。
知道的時候,人家已經走了。
畢竟是曾經喜歡的人,對於他的母親,她還是有些好奇的。這一次聽說柳老夫人來探望妹妹,她便立刻到薛老夫人這裡瞧瞧。
結果走到薛老夫人的院子前,她便聽到裡面有談話的聲音,正巧在說她。
她內力深厚,那點距離根本就算不上什麼,聽的一清二楚。
柳老夫人建議薛老夫人不要太由着兒子媳婦,應該讓媳婦立規矩,成親到現在,整日裡拋頭露面,家裡的事情甩手不管,連晨昏定省的規矩都沒有,見了婆婆沒大沒小……這要生了兒子以後還了得?
薛老夫人倒是沒說什麼,只是說暮雲高興便好,江湖兒女沒必要那許多規矩。
但是洛少瑾在那個時侯才明白,在別人眼裡,她這個兒媳婦是做的如此失敗。
當然以前也不是沒聽過類似的閒言碎語的,只是薛老夫人還算開明,並不介意這些,而洛少瑾只當那些人是古代的無知婦人,不與他們計較。
但是此刻,此話出於柳老夫人之口。雖然柳隨風去世了那麼多年了,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他,甚至刻意的去想的時候,都想不起他的面目,但是,當時情懷畢竟不同。
當初柳隨風暗示過她大約很難被他的家庭接受,她總是不服氣,覺得自己就算評不上模範媳婦,也絕不是那種不能被婆婆接受的惡媳婦。
洛少瑾心裡不痛快,便轉身回自己院子了。
柳家大約是規矩森嚴的家庭,柳老夫人覺得自己妹妹受了委屈,被兒媳輕慢了。吃飯時看洛少瑾的目光便頗爲不善。
正巧那幾日薛暮雲出外未歸。
雖然薛老夫人攔着想幫她出頭的姐姐,並沒有給洛少瑾委屈。
雖然洛少瑾從來不在乎那些閒言碎語,規矩禮儀。
但因爲對象是柳老夫人,她仍然是覺得很挫敗了受傷了。
尤其是她內力高深,整個薛家幾乎沒有什麼閒言碎語可以瞞過她的耳目。
其實後來到天瀑山莊的時候,她就有些後悔了。
她這樣做,實在是太任性,讓薛老夫人有些難堪了。
可是當時見到薛暮雲的時候,她就覺得委屈的不得了,再不能呆在薛家忍受一時一刻的閒言碎語。
也許是懷孕期間的影響,她到了天瀑山莊之後也心情煩躁,不想看見薛暮雲。
薛暮雲本來就寵着她,自她有了身孕以後更是千依百順到了極點。
她莫名其妙的惱他,他也笑嘻嘻的任她使性子。
來天瀑山莊幾天以後,薛老夫人給薛暮雲寫信,大約是告訴了薛暮雲柳老夫人的事情,還給薛暮雲說好好哄哄媳婦,別讓媳婦受委屈了。
洛少瑾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當薛暮雲給她看信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痛哭起來。
有的時候磨平棱角的,不一定是強硬。
打包行李回去的時候,幾乎跟來的時候一樣快。
也幸好洛少瑾內力高深,經得起這般折騰。
洛少瑾最後一次看了一眼山莊裡的那個機關洞,當年有一個男人護着她在那裡,手臂被釘穿,仍然忍耐着安慰她。她以爲那是她一生的良人。
可是如今往事如煙,她終究開始爲了另一個男人而成長,爲了另一個男人的溫柔低頭,爲了另一個男人去做一個賢妻良母。
“在,想……表哥?”薛暮雲看洛少瑾出神,忍不住問。雖然時過境遷,在洛少瑾面前說起柳隨風的時候,他依然做不到雲淡風輕。
洛少瑾只是笑笑,伸手握住薛暮雲的手。十指交握,“暮雲,我愛你。不要太由着我,不要太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