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賓坐到沙發上,拿出手機,他想起自己原本約了流浪商人交易,但是因爲秘境的緣故沒去成,故重新給他發了信息,將交易時間推遲到了明天。
然後,他又打開了聊天軟件,等了一會兒,意料之中地接到了宋依霜的信息。
宋依霜:“如果你醒了的話,可以一個人來我這嗎?”
司賓微微一笑:“我現在來。”
坐上電梯,他敲響宋依霜家的門,出於謹慎,他對門進行了回溯,發現她七點鐘出去過一趟,一刻鐘後又回來了,應該是去送她妹妹上學。
他昨天晚上對宋依霜手機進行過回溯,因此,今天宋依霜找他是什麼事情他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
宋依霜打開門,司賓看見她上半身是一件學院風白色襯衫,下半身是一件高腰款的黑色網格百褶裙,黑色吊帶絲襪。
司賓進去時,手背碰到了百褶裙裙邊,回溯後發現,這裙子是她剛剛換上的,那麼腿上那雙極其不符合她氣質的絲襪應該也是。
咔嚓!
宋依霜將門關緊,司賓還聽到了反鎖的聲音,隨後便覺腰間一緊,背後傳來一陣柔軟的觸覺。
“對不起……能不能不要把我送到除禍司,我……”宋依霜突然哽咽起來,“我什麼都願意做。”
司賓嘆了口氣,解開她的手臂,轉身看着她,說:“我想你應該有很多事要跟我坦白,坐下說吧。”
兩人面對面坐下,宋依霜低着頭,聲音也很小,模樣十分卑微。
“你知道廖正嗎?”
“我不僅知道廖正,還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
根據司賓對宋依霜手機的回溯,他得知,廖正、宋依霜,還有一個網名叫流火的人有一個羣,羣名叫“逃離不如反擊”。
其中,廖正的網名叫安息號角,宋依霜的網名叫霜衣,流火只看聊天軟件上的個人信息,應該是個女生,也是超凡者。
只看網名,司賓沒有看出那就是廖正的號,直到回溯出羣聊天記錄,他才確定了其身份。
如果不是接觸過江海濤的案子,司賓昨晚剛看到聊天記錄,一定無法做到面不改色。
因爲,根據聊天記錄所顯示的信息,和廖正案有關的人,80團體,廖正父親,班主任,全部都是三人花了一年多時間密謀殺害的!
其中,宋依霜是中途加進來的,很多事情沒有在聊天記錄中披露。不過司賓知道,宋依霜加入廖正的目的是——殺死她弟弟宋青。
這是她參與的唯一一次謀殺行動。其餘幾人都是廖正和流火所做。
宋依霜說她和廖正結識的契機是一次漫展上,廖正假扮成攝影師,目標是來劉磊。劉磊當時cos的是原始惡神裡一位人設是帶點痞氣的富家少爺人設,深受女玩家的喜愛。宋依霜那時依舊cos的霜衣,恰好和劉磊一起站在原始惡神展臺附近。她之前不認識劉磊,兩人只是暫時合作。
廖正藉機會接近她,在和她的聊天中瞭解到了一些事情。兩人就這麼認識了。
宋依霜此刻正向司賓哭訴着,說出了她想殺他弟弟的原因。
“你弟弟幾次企圖侵犯你?!”司賓有些不可思議。
“嗯……我弟弟只比我小一歲。”宋依霜說着不禁夾緊了大腿,似乎是在下意識地保護自己。
從宋依霜口中得知,她爸媽有重男輕女的思想,生下她時發現是個女兒,便很快就打算再生一個。
也正是因此,她的父母都十分疼愛這個兒子,幾乎所有家務都是宋依霜一人在做,她成績比宋青好,父母便要求她花時間輔導宋青的功課。
宋青便是經常趁這個兩人獨處的時候,對她動歪心思。
最嚴重的一次,父母都不在家,宋青竟是直接用強。好在老天幫了她,她母親的閨蜜突然來家裡拜訪,這才讓她逃過了一劫。
她腿上的傷,便是當時掙扎的時候劃破的。
事後她將事情告訴給了父母,她父親一直都十分偏袒宋青,甚至還怪罪她是不是對弟弟有意見,不想輔導他功課。宋青也狡辯說自己就是開個玩笑,捱了一頓口頭教導便無事發生。
那之後,宋青記恨上了她,每次輔導的時候都會準備一杯熱水,如果宋依霜不服從他,就故意將熱水打翻到她身上。
以至於她現在都十分害怕滾燙的東西。
司賓記起昨晚給她倒熱水時,她也表現得有些緊張。
宋依霜所說的話,和他從手機上回溯出的內容一致。他還記得,她手機的聯繫人中,宋青的備註是“禽獸”。
正是因爲童年有這樣的心理陰影,所以宋依霜覺醒後的途徑會是月亮……
宋依霜一邊講,一邊啜泣,聲音也逐漸哽咽起來,淚水洇散了剛化的妝,頭上的彈幕全是罵司賓和打賞的。
司賓心裡十分同情她,但沒有立刻發聲安慰,而是問了一句:“那你爲什麼要配合廖正殺害你父親?你恨他是嗎?如果成功了,你是否還會繼續殺害你母親。他們當年都是冷漠的旁觀者。”
他是故意這麼問的,答案其實早就通過回溯和結合實際情況推斷了出來。
他想知道宋依霜真正的態度。
未曾想,宋依霜一聽,眼淚幾乎是奪眶而出,撲通一聲跪倒在冰涼堅硬的地板上,抱着司賓的手臂:
“對不起,對不起,嗚嗚嗚,是我的錯,當年廖正和我說的是,將當年那些欺凌他的人全部殺死後,他就收手。我弟弟是最後一個被殺的。那之後他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直到最近,他又找到了我們,說他覺得這還不夠,這些人的命還不夠償還他當年的受的痛苦。
“他準備將那些人的親人也趕盡殺絕。然後他就提到了我父親,說他既是我弟弟的父親,曾經也漠視過我等等。他問我願不願意再配合他,殺掉我父親。”
“我……我當時也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裡害怕,好害怕,一感到不安就會浮現出宋青的臉,廖正一直在說服我,我逐漸將宋青和我父親聯繫到了一起。
“我當時沒有說話……廖正就以爲我默認了……嗚嗚嗚對不起,我當時真的有那麼一瞬間萌生了殺死我父親的想法。
“但一到了地鐵上,我抱着我妹妹,看着她的臉,我很快就反悔了!發信息給廖正時,他回覆我說,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所以,那個短信其實是你自己僞造的?不是廖正發的?”司賓問。
“嗯,”宋依霜抽泣着,“是我僞造的,但上面的信息是真的,是我們當時制定的計劃。廖正說要在那裡殺死我父親。”
“那你父親現在是生死未卜的狀態,很可能已經死了?”司賓一下子皺緊了眉頭。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嗚嗚嗚!”宋依霜哭得更兇了,她抓住司賓的手,可憐地乞求:
“求求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除禍司,我什麼都願意做,什麼都願意做!”
唉……
司賓心中嘆氣,宋依霜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讓他去救她父親,看樣子,在心底深處,她確實是恨她父親的,也許還有她母親也說不定。
他理解宋依霜的這種心理。她現在之所以乞求他,是因爲她心中強烈的不安,她害怕事情敗露,自己被冰冷的法律審判。
爲此,她不惜犧牲自己的身體,來討好司賓,這本來就是她的傷疤。
這便是她今天打扮反常的原因。
司賓從茶几上抽了一張紙巾,替她擦拭乾淨了眼淚,說:
“你這樣做是不對的。”“我……”宋依霜^着嘴,差點又要哭出來。
“我的意思是你應該愛惜自己,不要拿自己的身體當籌碼和別人做交易。”
她眼中淚光盈盈,司賓繼續道,“你父親應該還沒死,你先坐上來吧,別在地上跪着了。”
宋依霜坐到他身邊,“爲什麼?”
司賓說:“廖正選的地方很有意思,好運棋牌室,如果我沒記錯,那裡以前應該是雲山鎮治安署吧?一年前因爲一場火災燒了,然後就換了地方。好運棋牌室是後來建的。”
宋依霜誠實地搖頭,表示沒有聽懂司賓的話。
“哦,那你可能是不知道,廖正也沒和你講。”司賓看過廖正案子的卷宗,裡面對他的一些往事記載地比較詳細,司賓將裡面的一件事告訴了宋依霜。
“當年,你哥和周興、錢軍、劉磊四人欺凌了他,他去過一次雲山鎮治安署,但事情卻不了了之。我查了一下,當時治安署的署長錢善平是錢軍的伯伯,他包庇了當時欺凌廖正的人。
“我猜,那場火災應該也是廖正的謀劃。”
宋依霜陡然睜大了眼睛,“那場火災,死了好多治安人員!”
司賓輕輕頷首,他問:“所以,廖正應該不是單純爲了你,而想殺你父親的,他還有別的理由。你能想起來什麼嗎?”
宋依霜捏着擦完淚水的紙團子,看着瓷板磚之間的縫隙,良久才擡起頭:“我想到了廖正昨天和我商量的時候提到了一件事。”
“什麼?”
“他說服我殺死父親的時候,反覆強調了,我父親非常疼愛我弟弟,他是幫兇。”
從這句話中,司賓並沒有聽出什麼不對勁。
報仇,斬草就要除根,傷我一人我誅你九族,一直是我們武國的“優良傳統”。
至於其中的道德與合法性,昨晚,星瀾已經扮演了一次“老師”,告訴他這不是他應該考慮的事情。
過多的糾結只會變成內耗。
他只需要做自己認爲對的事就行。超凡者的世界沒有法律就是因爲許多事情無法設立大家都認可的標準和規矩。
哪怕是一直致力於這方面的律國,至今甚至連“九全九美”都沒做到。
司賓想起,在星瀾認爲他還是普通人時,就和他說過,做事要遵從本心。現在想起來,也許那不是星瀾的無意之舉,而是有意而爲之。
是她當時就看出我不是普通人了,還是……和途徑有關?
司賓嘆了口氣,他看着宋依霜,說:“廖正的事一旦敗露,必然死路一條。他手上普通人的命太多了。”
宋依霜又抓了上了他的手,用力搖頭,“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我其實一開始也沒想殺我弟弟,嗚嗚嗚,我就想和我妹妹一起安安靜靜地過好自己的人生,不用再擔驚受怕……”
司賓聞言,不禁搖頭,意識到她似乎會錯了自己的意,以爲他的意思是她作爲廖正的幫兇,逃不開干係。
“你確實錯了。”
“我……”
“你剛剛說你沒想殺你弟弟,列表裡的那個‘禽獸’,我覺得是不對的。”
宋依霜怔愣地看着司賓。
“如果我是你,可能當時就會準備一柄水果刀,在他不注意的時候了結了他。”
宋依霜眼角噙着淚水,“你的意思是,你願意幫我隱瞞?”
“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好,我什麼要求都答應你!”
“行,那等這件事情結束後,我再告訴你。”司賓說,“在此之前,你對廖正那邊不要露出馬腳,他發信息給你你記得及時告訴我。不要擅自行動。”
“好!”宋依霜抹乾眼淚,“你是要去救我父親嗎?”
“嗯。”
“可是他可能……”
“廖正不會這麼快殺他的,他應該還有其他目的。”
最後,司賓要求宋依霜把她的信息展示給自己。
【姓名:霜衣】
【費用:311|10/10】
【職業階級:六階復仇鬼】
【攻擊力-生命值:0-20/20】
【超凡途徑:命運諸神(月亮·逆位)】
【其爲《月亮》,所示爲《不安》。
月華披瀉,黑夜昭然若揭。
世間瀰漫着不安的氣息,
「因爲」你我都想逃離。】
電梯中,司賓注視着電梯裡的銀色亮面,上頭映照出自己模糊的身影。
回想起一開始和宋依霜的偶遇,到江海濤案自己被她利用。這次的廖正案,他已然無法分辨,自己是不是又被她所利用,成爲她的劊子手,替她清除一切令她不安的因素。
他希望,這只是他一個人的陰暗想法,宋依霜只是純粹的感到害怕,不安,就像被遺棄在黑暗巷弄的無助流浪貓。
……
雲山鎮,好運棋牌室。
一名戴着鴨舌帽的少年靠在牆壁上,脖子上有十幾個紅色的扭曲圓點,像是被燙傷的痕跡。他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四位捲髮大媽打麻將。
“夭雞!”
“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