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安寐京治中。
司賓坐在木椅上,青湘站在桌邊。
她倒的茶已經冷卻,司賓還在託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他的大腦已經被兩名法師所佔據,越想越感覺要長腦子了。
不對勁!絕對不對勁!
司賓想起昨天在安寐京治時,月玥的突然置氣。
起初他以爲是因爲她被青湘無情地說了幾句,現在想想,月玥這妮子根本不是那樣的人啊!
月玥外表看起來像個嬌氣的公主,實際上是個百伶百俐的丫頭,心思比外表看起來成熟得多。
之前和他不熟的時候,坑蒙拐騙,張口就來,臉不紅心不跳的;
後來被他抓住了把柄,“教育”了一頓,認錯認得比誰都快,還裝出可憐的樣子討好他,稱得上是能屈能伸了。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就因爲一些陳年舊事而生這麼大的氣?
司賓聯想起之前月玥爲他做的卡牌,雖然量少,但幾乎都是用在了刀刃上,救他於危難中。
(這次她故意和我取消合作,是不是因爲預言到了我會和冪見面?)
可就算如此,也沒必要用這麼激烈的方式吧……
司賓想到了什麼,差點就要拍桌而起:
這妮子是想當甩手掌櫃!只要我在現實中找了其他的法師,以後她就不用幫我製作卡牌了!
然後,司賓鍛鍊完來到宴會上蹭飯,從人縫間看到大快朵頤,滿嘴油漬,笑容鋪面的月玥,證實了他的猜想。
司賓摸了一把臉,將自己捏成滿臉頹喪的樣子,走到月玥身邊坐下,將手放在木桌上,長嘆一口氣:
“唉,年輕真好,什麼都吃得下……”
月玥被嚇了一跳,剛入嘴的水晶羔蹄還沒來得及嚼就嚥了下去,嗚咽一聲,急忙伸手去摸面前玉石所制的夜光杯。
奈何手有些短,被司賓捷足先登。
司賓拿起酒杯,仰頭灌下,再次哀怨嘆一聲:“借酒澆愁愁更愁……”
“水……水!”月玥噎得慌,伸手拽住司賓的手腕,指着他那邊的一個酒壺。
司賓搖頭道:“那是酒,閱小姐。”
月玥難受得眼淚都出來了,顧不得臉面,當場就服軟,央求道:
“天尊好哥哥,給人家倒杯酒嘛,人家噎住了~”
司賓提起金制的酒壺,給倒了一杯酒給她。
月玥趕忙將盛滿酒的夜光杯搶了過來,猛地往喉嚨裡灌。
司賓看到這一幕,露出罕見的壞笑。
他是獨尊軒的常客,屈於四龍的淫威,宴會上的酒他都喝過一遍。
方纔那金制酒壺中裝的,是度數超高的酒,喝起來不僅辣嗓子,後勁還十足。
果不其然,月玥剛將酒灌下去,便覺喉中像是被刀剌了,火燒一樣的痛。
司賓看到,她眼睛的淚珠又多了幾顆。
這時,聰明的月玥也反應過來司賓是在故意整她,一雙美眸噴吐着火焰,眼眶通紅,死死地盯着他:
“天蹲!”
司賓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夾起一塊仙人臠,問:“這道菜不錯,要不要嚐嚐?”
月玥擠着眉毛,不知道司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不要!哼!我也不是什麼都吃的!”
司賓聽了,將雞肉送進自己嘴裡,嚼了幾下,面露難色:
“有點鹹……”
月玥幸災樂禍地嬌哼一聲:“活該,報應!”
司賓又夾起一塊送到月玥嘴邊,說:
“這麼鹹,你肯定喜歡!嚐嚐?”
“我!”
月玥剛要發作,卻欲言又止,轉過身打量了司賓一番,歪頭問道:
“你是不是在陰陽我?”
“我不是我沒有。”司賓飛快地否定。 月玥纔不信司賓的話,把鹹的東西餵給自己,不就是在說自己“食鹽”嗎?
她不禁腹誹:
(這小子居然看出來了……他腦子是什麼做的啊?他也會預言不成?)
月玥無奈地嘆氣,解釋道:
“作爲合作伙伴,你應該相信我,我這是爲了你好……”
“你有什麼難處可以跟我說,沒必要這樣。”司賓說。
月玥聞言,眼珠烏溜一轉,翹起脣角:
“那我可說了?”
“你說。”司賓也轉過身,正對着她。
月玥說:“其實我和你一樣,被契約束縛了。”
司賓半信半疑地看着月玥,他懷疑這妮子又在醞釀什麼謊言,但他沒證據。
“契約強迫我在解除之前要一直做一件事。”
“什麼事?”
“契約的緣故,我不能說。”月玥嘟着嘴道,“反正是很煩人很枯燥的事。”
“你每天宅在房間就是在做那件事?”司賓感覺她說的話似乎是有一點依據的,但不多。
“嗯!對!”月玥用力點頭道,“如果不是那事,我能給你製作更多的卡牌!”
“紅豆?”
“紅豆撻!”
月玥發出可愛的聲音。
司賓單手抱胸,摩挲着下巴,問:“你這契約是什麼品質的?”
“白銀級的【無盡之契】。”
司賓恰好在秘境中被麗璱科普了一番有關契約的知識。
白銀級契約,可以用黃金級契約頂掉。
只不過黃金級契約的珍貴程度,不亞於紅髓級護符。
“嗯……我理解你的難處了。”司賓同情起來,自己又何嘗不是被千金上了各種約束。
他說,“不過你這個契約解除起來比我的要簡單,有黃金級契約就行……有機會的話,我會幫你爭取。”
月玥頓時啞然,盯着一本正經的司賓,不像是在說漂亮話。
“你說真的?”她確認道。
“不然呢?”司賓感到有些奇怪地反問。
月玥濃睫一顫。
有時候,打動人心的,不是刻意製造的浪漫,對天大喊的山盟海誓,而是不經意間的一句話。
她心中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話半真半假。
她確實有事要忙,但沒忙到不可開交的地步。
實際上,她一直都很貪玩,幫司賓做法術,更多時候是圖個新鮮,圖個有趣。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她每次只幫司賓做一張法術,做多了重複的她會覺得枯燥。
【壓榨!】她做三張是因爲和青湘較勁,想嘲諷一下她。
但契約的事是真的。
她沒想到平時這麼機敏的司賓,聽到她的說辭,居然這麼輕易地就相信了她,還揚言要幫她解除契約。
一定是因爲同情……嗯,他也是深受契約所害……
月玥輕輕擡眸,偷瞄了一眼正在沉思的司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