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無道，我輩後人自當屠神，薪火相繼。”
在大荒世界的不知道多少年，一處人族遺址中。
一塊崩塌大半，模樣已經有些模糊的石碑上寫着十六個大字。
姜山悵然若失，雖然已經見了許多，但每每看到的時候，心中總有一股憤懣之氣，許是容易讓他想到當年吧。
當年在半步多的時候，他已是二品次仙。
就因爲沒有後臺，武英武昭隨意地就決定了他的生死。
就如同掐死一隻螞蟻一樣。
而武英武昭，在三界之中，連一號人物都算不上。
“可惜此界無道祖。”望舒也道。
此界的修行之法被牢牢掌控，上升的通道更是牢牢被上位者掌控。
只有通過血脈才能獲得。
而不像三界，玄門修行，太上忘情成爲主流。
三界招仙神的主要方式是師徒制，只看天賦，不看出身，給了三界希望。
雖然近些年來，也有些變質，天庭的主要位置成爲某某真人弟子的專屬。
但無論如何，相比這裡的制度，總是要好得多。
“有也未必有用，道祖能成長，是因爲三界給他機會成長，在這裡，他怕是沒有機會成長。就像我們最初在一處部落上看到的，其中有一天才，未出母腹頭先白，天賦非凡更勝神，但沒有等到他展現神異，就被神殺了。”姜山嘆了口氣道。
考古有的時候是會上癮的。
他一開始研究，是想找到出去的方法。
但到了現在，他想知道真相。
到底是怎麼拉着神佛一起死的。
“此界無仙無神，唯有魔。”望舒道。
“所以最終，人沒了，魔也死了。”姜山感嘆一句，道，“望舒，你麾下神系的，你一直都是讓他們自治的是嗎？有哪些你覺得是親信，需要良言相勸的。”
望舒是帝俊、太一兩大上古神系的領軍者，但這些神系的神明嚴格來說，不是嚴格意義上望舒的臣子，更多的是依附關係。
望舒相當於武林盟主，庇護各大勢力，各大勢力也聽從調遣，但各大勢力內部的事，望舒理論上是沒有權力管的。
不過因爲望舒擁有可以打倒整個聯盟的實力，所以讓她的話分外的有分量，可以在實際上干涉。
只是望舒沒有爭權奪利的心思，所以通常都是讓他們自己管自己。
“你要做什麼？”望舒略帶一絲警惕地看着姜山，她從姜山身上感覺到了一股殺氣。
“等回到三界之後，給三界來一場清洗。原本以爲，我做的已經足夠了，但現在想想還不夠。”姜山道，“三界問題諸多，只是改起來千頭萬緒，而且誰也不知道這麼做到底對不對，加上這些勢力都還有關係，我也怕得罪人啊，影響我退休生活，慢慢來，反正一口吃不成一個大胖子，苦的也不是我。苦一苦百姓嘛，總能解決官場上大多數的問題，但現在，我覺得還是苦一苦這些神仙吧。”
“你想怎麼改？”望舒道。
“先加大人仙之間的阻隔，實力相差太大，人仙一起，是對人的傷害，當年顓頊帝絕地天通的後續，我繼續；定期讓仙神轉世，感受感受人間疾苦，一個個人都還沒做好，還想做神；信徒的信仰要改，遇到危險，終究需要靠自身，可以求神拜佛，但不能只求神拜佛，一味招收信徒，不事生產，誅……”姜山林林總總地說着自己的構想。
這些，原本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還有配套的計劃，當初建議玉帝派遣手下在四大部洲培育一批有新理想的仙神，這個時候用正好。
不過，這些事情做起來，是真的累，無論做的好，做不好，都會捱罵，並且很多事想想是對的，實際操作起來，一定會有這個那個的錯誤，也必然會有無辜生靈在改革的陣痛當中被波及，甚至死亡。
姜山心善，所以他決定讓玉帝去做。他只負責遞刀子。
而玉帝方纔統一三界不久，所以也不急。
可現在，姜山不想等了。
按照這樣子持續下去，真的是給波旬他們送養料。
“按你這樣操作，你將會成爲三界公敵。”望舒道。
“包括你嗎？”姜山看着望舒道。
望舒也看着姜山，半晌道：“若包括我呢？”
“那兩大金烏不殺，十一太陰星君不殺，若與你至交，準其輪迴，其餘，誅！”姜山道。
有些事，該做總得做。
“你不怕我與你爲敵，厭惡於你？”望舒清澈的雙眸之中帶着些莫名的意味。
“怕，所以等我做完之後，如果我還活着的話，那我會去廣寒宮住着，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可以和好，畢竟仙子心善，總能包容我這隻會殺戮的蠻夷。”姜山道。
聽着這句蠻夷，望舒忽然想到當初，在半步多真正意義上的認識姜山的時候，勸姜山放過武英，姜山說的話。
“我乃獓因，本蠻夷也。”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就算是做了帝君，也註定了他是個“蠻夷”。
想到這裡，望舒莫名的有幾分愉悅，嘴角微微翹起，道：“我若不包容你？你如何住下？”
“這個，完全可以不要臉的，比如說，廣寒宮那月桂需要修剪，我可以自罰年年砍樹。而且廣寒宮，不是仙子獨有，其餘的太陰二星君喜歡東海的明珠，三星君喜歡西海的玄晶，四星君喜歡北冥的月曇……我覺得只要投其所好，她們會同意的。”姜山能感覺到望舒的心情在變好，問題不大。
只是他話音落下之後，望舒的面色頓時變了，一股寒氣直籠罩着姜山：“這些東西你怎麼會這麼清楚的？”
千防萬防，還是沒有攔住。
“不然你怎麼從她們口中聽到關於我的好話呢？”姜山眨了眨眼，略帶一絲理直氣壯道。
他對望舒的心思，說實在的，三界不瞎的人都看得出來。
望舒多半也能感覺得到。
只是大家一直沒有邁出那一步，姜山也覺得和人家差距太大。
但現在，雖然還是有差距，但多多少少縮小了，而且世界都要毀滅了，該做的都做了。
至於結果另說。
望舒面頰微微一紅，羞惱地瞪了眼姜山，道：“先出去再說吧，我們現在出都出不去，更別說以後的事。”
“天無絕人之路，若真的絕了，就把天給掀了。”姜山笑道，這一路走來，他每到一處，心中感傷越多，但越是如此，他越肯定那股讓人類和仙神同歸於盡的力量還在。
所以他更肯定自己可以離開這裡。
而且，他感應他的平天棍狀態還好，沒有經歷大戰，說明瑤華她們也都還好。
三清祖師們，想來底牌還是有的，故而姿態要比最初輕鬆不少。
望舒看着姜山沒有多言，繼續和姜山同行，走在大地之上，又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一處部落遺址，遺址之上只剩斷壁殘垣，大部分痕跡都已消亡，只依稀可以看出一個“燧”字。
而當看到這個字的時刻，姜山感覺自己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