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霜寒,冰刺骨,少年心如鐵。
姜山走去,下意識地想要給予一道法力,但又生生遏制了下來,師尊行事有他的考量,若是出手,壞了楊戩拜師機緣,那纔是罪莫大焉,輕聲道:“二郎。”
聽到姜山的聲音,那好似冰雕一樣的身軀纔有了動靜,微微動了動,身上便有大片冰霜掉下,看到果真是姜山,話音帶着歡喜道:“大……哥。”
聲音有些不正常的停頓,像是許久未曾說話。
“我在。”姜山看着楊戩,露出一個笑容道。
“師父,還沒有收我爲徒,但我一定可以拜師的。”楊戩神情堅定道。
“精誠所至,金石爲開,我也覺得你可以。”姜山點頭道。
“走吧,能找到這裡便是有緣,但能否拜師,最後還要看老師的心情。”身後的善遊步見狀,打斷兩人敘話道。
姜山點頭,跟隨善遊步一起步入了熟悉的斜月三星洞。
走過一層層深閣瓊樓,一進進珠宮貝闕,終到祖師授課講道之所。
望着高臺上,熟悉的身影,善遊步、姜山齊齊跪下道:“拜見恩師。”
毗藍婆、司曉也意識到終於見到了目標,紛紛跪下,口稱:“拜見師祖(太師祖)。”
“起來吧,這玉泉山不重這些虛禮。倒是大遊,沒想到你還會收徒帶回玉泉來。”菩提祖師看着善遊步道。
廣、大、智、慧、真、如、性、海、穎、悟、圓、覺。
祖師門下十二弟子。
善遊步,法號大遊,行二。
“這不是要傳授他們大道,總要得師尊首肯嗎?不然私自傳道,那是欺師滅祖。師尊也是知道的,弟子膽小,不敢做這樣的事情。”善遊步笑道。
“既入一品,道已成就,可自行傳道,無需問過爲師。海山也是一般,日後入了一品,要收弟子,爲師傳你道法皆可外傳,無需特意來玉泉山一趟,問過爲師。”菩提祖師淡淡道。
“弟子遵命。”姜山回道,但想着門外的楊戩,又開口問道,“師尊,門外的二郎,師尊還要考驗嗎?”
一般來說,要考驗的話,都是在路上。
這都到門口了,還要考驗嗎?
而且現在都已經把靈臺方寸山變成玉泉山,擺明了要開玉鼎真人的小號來教導楊戩,所以這還關在門外做什麼呢?
“伱倒是很有做大哥的樣子,這麼關切你這五弟?”菩提祖師看着姜山道。
“他既然喚我一聲大哥,我自然是要照顧一二。”姜山有些不好意思道,心想這是自家小弟,但貌似不是五弟。
老五是禺狨王,也是隻猴子。
未來七大聖,獅駝王就是分界線,在他上面三個都是魔王,在他下面三個都是猴子。
“他啊,和你一樣,都是個倔脾氣,怎麼都不肯回頭。硬是要拜我,一個只會點粗淺法力的少年乘着艘小船,就敢漂洋過海地過來,真不怕遇到點風浪就死了。”菩提祖師搖頭道,他這一路上,沒少給楊戩製造麻煩,甚至給他來了場大海嘯,差點淹死楊戩,也施法讓他被人販子抓了去。
但不管是差點死了,還是差點被賣,楊戩都不放手中菩提令,亦不回頭,比姜山還崛,而且比姜山更勇。
“少年無畏。”姜山道,心想,你將來還會有一個弟子,自個兒編了個竹筏就敢漂洋過海,從東勝神洲漂到南瞻部洲,再從南瞻部洲漂到西牛賀洲呢。
和他比起來了,楊戩一艘小船算好了。
“無畏故生鋒芒。他此刻,心裡都是恨,還有悔,這樣的心,便如明鏡蒙塵,修不得妙法,反倒會走火入魔。這外面的風雪,可以讓他冷靜,也可以讓他死一回,置之死地而後生。”菩提祖師道。
手握令牌,便是緣。
誓死不回,便是分。
緣分既成,這便是他的弟子。
縱然不願,但也會認真地教。
修行有仇無妨,世人以太上忘情爲最終目標,但太上亦有仇,只是他不會爲仇所羈絆。
可楊戩現在就是被仇恨左右,若是以此刻心態修煉,莫說成就大道,只怕會走火入魔,傷人傷己。
外間風雪寒,可楊戩若要救出他母親,要麼把心煉得比這風雪更寒,也不會被仇恨所控,要麼就死一回,大徹大悟一番。
不然出去了,也是死,那倒不如死在這裡吧,起碼菩提祖師會給埋好。
“是弟子僭越。”姜山道,他雖然收了王善爲徒,但從未教導過,要說授徒這方面,菩提祖師纔是專業的。
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方寸出品,必是精品。
“你若是隻在我面前僭越,那大抵是我此生最大幸運。當日你下山,我料定你此去,必定會在三界闖出名聲,卻不曾想到竟然是這般大的名聲。”菩提祖師道。
“弟子這都是被迫的,別人要害弟子性命,弟子總不能束手待斃吧?弟子死了倒不打緊,但要是讓他們覺得弟子修爲平平,師尊法力也平平,讓他們質疑了師尊,那纔是罪大惡極。”姜山一臉委屈道。
“爲師不怕詆譭,世人毀謗,與我何干?”菩提祖師道。
“那是師尊高風亮節,但弟子身爲師尊弟子,豈能讓師尊遭受此等侮辱?”姜山義憤填膺道。
只是話音落下,腦袋上便結結實實地捱了一拂塵,饒是姜山如今金剛不壞,依舊吃痛得緊,又聽得菩提祖師道:“我看你小子是討打。”
姜山不好意思一笑,不敢反駁。
“也罷,既然回來了,就在我這玉泉山,再呆個半年吧。”菩提祖師道。
“是。”姜山心有疑惑,不知爲何祖師突然允許可以在方寸山呆了,但能在方寸山修行,總是不錯。
“去吧,這玉泉山如今已經沒有多餘的弟子,你這二師兄是個懶鬼,新入門的到底晚輩,砍柴挑水這些粗活,便由你一個人來吧。”菩提祖師道。
“是。”姜山點頭,雖然按理來說該是晚輩來做這些粗活,但既然祖師這般說,總有祖師的道理,而且住半年的話,不是能多向祖師學些本事?
高深的神通,倒也不奢望。
只要能擋一擋什麼降牛九式的就好。
便是這般,姜山重新在方寸山住下。
過着和之前一樣的生活,只是一樣的生活,心境卻有不同。
住了三個月,才漸漸收起在外界的妖王霸氣,做個道人。
只是他不知的是,每當他睡覺時,他的房間便都會多兩個人。
今夜不例外。
姜山躺在牀上,菩提祖師、善遊步齊齊出現。
“師尊,真的沒問題嗎?”善遊步道。
“或許有吧,但我看不出來。目前只能知曉這一縷造化氣融入你師弟心竅之中,有濃郁生命之力,若是你師弟遭遇不測,這一縷造化之氣應當能發揮奇效。”菩提祖師道。
“所以想要知道到底有什麼用?要師弟死一回?”善遊步道。
“也不用死,重傷或許也行。不過,到底是查不出來的,就這般吧,女媧娘娘的佈置,還是不要破壞。”菩提祖師道。
“說來,師尊,女媧娘娘這些上古大神到底去哪兒了?”善遊步道。
“我怎麼知道?若是知道,你以爲你師尊還會讓你找得到?”菩提祖師反問道。
“這不是師尊在弟子心裡無所不知嗎?”善遊步笑道。
“這世上從來沒有所謂的無所不知,玉皇自稱是天,道祖也自稱是道,這天之氣運和道之神韻,都被他們佔了八分去,但當他們成了人之後,也就不是天,不是道,反倒是他們的命運在天和道之中。”菩提祖師道。
“那師弟這?”善遊步道。
“順其自然,至少沒有壞處,黎山老母不是個精於算計的,不會專門來算計這小蠻牛,若真有不滿,就直接扒皮做鞋了。”菩提祖師道。
善遊步點頭,默認了菩提祖師的話,黎山老母不喜算計,也沒必要對姜山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