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到了考試第六日,第二場馬上就要結束,開始往外擡人了。
要知道共九天,這可不僅是考驗學識能力,它還考驗人的心理和身體素質。
連續九天吃不好睡不好,連尿都尿不好,可不就會有人倒下。
陸畔將筆放在硯臺上,看到幾名衙役撲向他旁邊的棚子,想了想,回手扯過帶輪子的考籃,打開最上面的一層。
“給。”
衙役一邊幫忙將虛弱的考生扶到同僚身上,一邊聽到有人叫他回過頭。
回頭就被嚇一跳。
老大一根人蔘了。
陸將軍,你要不要這麼誇張?進考場你帶根百年人蔘啊?再說您倒是給切切呀,別人至多帶參片,您帶一整根。
是大姐給帶的,他也不曉得爲什麼要帶這種東西。
陸畔又朝前遞了遞,等衙役接過,他才戴着口罩低頭接着答卷。
臉上波瀾不驚,遞根人蔘就像遞個饅頭一樣。
還別說,這人蔘讓旁邊舍號的學子,狼吞虎嚥、牛嚼牡丹,啃了幾口後,奇蹟般的,好啦。
而任族長就是在這天被擡出去的。
他不是幸運兒,舍號旁邊,沒有陸將軍這樣給得起人蔘的人物。
任尤金悠悠轉醒就哭了,坐在貢院門口,望着緊閉的“龍門”哭。
“爹,”他三兒苦着臉不知該咋勸。
能及時出現,就是在家時,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還有自己婆娘都叮囑過他:“你別給爹送進去就覺得沒事兒了,要日日去門口轉轉,俺們覺得爹挺不到最後。”
這不嘛,他就天天都來貢院門口晃悠,前兩日還心想:爹挺能堅持呀,咋還沒被送出來。今日,心裡的石頭落地,終於被送了出來。
可咱這真話不能告訴老爺子,以免回頭挨個大嘴巴子。
任族長老淚縱橫,
情緒很激動。
哭自己太老了。
這人呀,真得什麼歲數去幹什麼事,錯過了,那就晚啦。
二也是想痛痛快快哭一場。
他不曾有一絲後悔來參與科舉,雖然早就知曉結果,但是不拼不搏,等於白活。
任族長哭的鼻涕流出來哽咽地說,“老三。”
“是,爹。”
自己指定是不能當大官了,科舉前程就此到了終點。
但他村裡還有一個,正在裡面拼搏,那是個重情重義的,更是個讓他子孫後代都可能借到光的:
“往後,咱家更要與宋家交好,”爭取交情五顆星那種。
“往後,甭管我還在不在,你們凡事都聽福生的才能日子好,記住沒有?”
“爹,您咋能不在?你這不是沒事了嘛。”
“我說你記就得了,你別不以爲然,聽他的就對!”
急的任族長直濺吐沫星,“他走過的米比你吃過的鹽都鹹。”
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三:“爹,那是福生兄弟的腳鹹。”要不怎能給米踩鹹。
“爹?爹!”
任族長眼皮一番,虛弱的又暈厥了過去。
這第二場考完,貢院陸續共擡出去三十二位,宋福生此時還不知任族長就在其中。
他在忙着在第三場髮捲前,他又要洗頭髮了。
陸畔拿起皁角盒,剛一打開就覺得味兒不對,又放回原位不動,扭頭看宋福生等着以前的沐髮乳。
宋福生:嘶,你小子是屬狗鼻子的吧?
宋福生在頭上比了個哪吒的造型,使勁瞪了下眼,給眼睛瞪的大一些,又擺了擺手。
陸畔抿了下脣,立馬看懂:那個模樣是茯苓,是茯苓不讓用了。
爲何?她連親手做的口罩都贈與了他,爲何不讓用一點點東西。
看了眼就這麼一會兒功夫湊齊的謝文宇、林守陽、丁堅、以及不知道是什麼鬼的王哲發。
陸畔:好吧。
其實王哲發倒不是很愛乾淨,他不是來混沐發水的。
他是不知道休息時該站哪鬆散,總感覺背靠大樹好乘涼,站這裡不會被衙役趕回狹窄的考棚裡,能多放會兒風,多活動活動腿腳。
洗頭髮、洗脖子、洗臉,拿帕子擦胳膊擦膀子。
宋福生領着這些個小子就是個洗。
衙役們眼中,這幾人真是讓人無語。
洗完,宋福生也不想回考棚,連續幾天要累死,他不想考試,不想埋頭苦答,不想睡覺。
給一個正常人關起來幾天,簡直能讓人發瘋。
他現在最大的夢想就是去外面瘋走一圈,哪怕只逛街不花錢呢。
宋福生假裝晾乾頭髮,在井邊做伸展運動,只要衙役不命令他回去,就在這裡亂晃,甭指望他自個主動。
陸畔看了眼他叔,站在宋福生身後學伸展的動作。
當宋福生無意間再回頭時,一愣。
愣後一想,好好好,都來吧。
擴胸運動,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踢腿運動,一二三四……
體轉運動……
宋福生身後先是陸畔他們幾個跟着做,接着是三十幾個沒回舍號的湊了過來,再後來,有個別衙役也跟着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抖抖手啊抖抖腳。
反正,這貢院裡清一色的男子,沒什麼體統不體統。
考試進行到今日,夜間上廁所都有不顧體面光膀子穿褻褲出考棚的。
“大人,”有幾位衙役發現學政大人出現,瞬間立正站好。
還有衙役,要立即喝令宋福生他們回舍號,被學政大人比了下手勢攔住,讓他們學宋福生蹦蹦跳跳還能接着考,挺好。
在學政大人心裡,這些都是好苗子,一定要讓他們考好。
宋福生更是明年進京趕考的代表人物,年紀可當兄長,處世爲人穩妥,讓這些學子與他走得近極好。
到時,他會安排由宋福生帶領這些人,代表奉天學子出戰。入了京,可是代表地方。
就可見,鄉試還沒考完,學政大人已然認爲宋福生考舉人完全沒問題了。
學政大人要的是三甲中有奉天籍學子。
九日一到,靠近宋福生這幾趟舍號的好些考生,學會了第八套廣播體操。
“娘。”
龍門開,楊明遠臉色發白,腳步略踉蹌的出現。
“怎麼樣兒,在裡面吃的好,睡的好不。”
楊明遠的哥嫂急着問:“你答的好不好?”
如若沒有宋福生在臨進考場前給了許多吃的,鹹鴨蛋、臘肉、果脯、幹棗。如若楊明遠一天三頓只吃列巴或煮白粥,他想自己,絕對會比眼下考得差。
而這次,他敢說,發揮的極好。
楊明遠非讓他娘和哥嫂先回家,回眸瞅龍門,等待宋福生出來。
王哲發看了眼與他一起來的同鄉們都走了,包括胖胖的李進,李進已經什麼都顧不上,套關係都不想套了,就想馬上找個舒坦牀鋪躺着,只他一人,揹着一個包,在門口等宋福生。
陸畔出來了。
“少爺,您可還好?”順子眼睛都紅了,這可叫九日沒見少爺,從來也沒這麼久,想死個人啦少爺。
小全子疑惑地看看陸畔身後:“少爺, 您物什呢。”怎麼就拉一個考籃。
還要它們做什麼。
所以說,宋福生出貢院最慢,他不窮,東西就多。
他還摳門,從不大手筆,將這些東西都要裝回家,他給油紙都從棚子上摳了下來。
大哥,別急,等風等雨等着你。
帶貨王宋福生,大包小包終於出來了。
宋富貴:“福生”
“子幀兄。”這是王哲發喊的。
“叔。”
“叔。”
陸畔和楊明遠異口同聲道。
陸畔嗖的一下轉過頭,尋聲隔着人羣眯眼看向楊明遠。
楊明遠也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