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二妞湊到馬老太和王婆子她們跟前小聲道:“我聽外面那些舉人對咱家好頓誇讚,都對福生說,咱家好。漲臉啦,今兒真是給福生漲了臉面。”
馬老太笑了笑。
王婆子湊過來,一臉美滋滋,那是當然。
俺們家這裡連風水都好。
一座座青山緊相連,一朵朵白雲繞山澗。
到了秋日,一片片梯田一層層綠,要是給俺們八個老太太湊齊去苞米地,還能一陣陣歌聲隨風傳。
誰不說俺家好,嘚呀呦嘿。
郭婆子插話道:“我聽他們那意思,像是覺得咱們起頭就過這種好日子似的。這樣也挺好,別讓人知曉咱們以前住的那破屋子,過的那苦日子。也得虧沒有一來就科舉。要是當初那陣,福生就考上舉人老爺啦,到時候人家來咱家一看,多不好看。”
馬老太聽完嘆了口氣。
別人都在討論今兒露臉啦,她卻情不自禁道:
“要不說小將軍難得呢,就他見過咱們的真模樣,知曉咱們是怎麼一步步起來的。旁人看的誇的都是好的,只有他真心實意能懂咱們的不易。”
這話一出,其餘幾位老太太也面露遺憾,紛紛說:
“只有小將軍纔是最好的。”
“只有小將軍在咱們有難時伸手。”
“真想讓小將軍來家喝杯喜酒。”
陸將軍上回從咱家走,一直到眼下走多少天啦?
王婆子用手蹭蹭衣裳,“要想知道,我回去給老姐姐們翻。他從走,我就記,在俺家炕圍紙上,一日劃一道。”
恩?
馬老太忽然覺得自己對珉瑞不夠好,還有進步的空間。
你瞅瞅,這王婆子都能有心記下走多少日,
她都沒有記。
“你記它做麼?”又不是你孫女婿。
就在這時,外面大門口傳來嗩吶聲。
艾瑪,一幫要飯的來啦。
這些職業要飯的,和路上遇到的可是兩碼事。
這些人比狗鼻子還靈便,哪個村有喜事有什麼的,他們啥事都知曉,掐着日子上門。
不過,倒是不膈應人。
人家不白拿吃喝,上門討飯會說吉祥話。
今日這夥更專業,還帶着樂器:嗩吶。
馬老太她們立即端出早就準備好的列巴,“今兒大喜的日子,要是打發不走,再多給點兒,別與他們吵吵嚷嚷廢話。大戶人家,人家那都撒些銅板錢打發。我三兒有這麼多同年在場,別出什麼紕漏讓我兒丟面子。”
中啦,中,放心,小鬼難纏的道理還是懂的。
與此同時,丫丫小臉紅撲撲的跑進宋福生家裡找錢佩英:“夫人,共棲村的周家送來賀禮,正在門口等着。”
“你叫我什麼?”
錢佩英貓腰輕拍丫丫屁股一巴掌,淘氣,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不向她叫三嬸改叫夫人。
錢佩英急忙出了小樓去找大伯孃。
周家那是大伯家的親家,大伯家最小的閨女翠蘭,已經和那周地主定了親,明年四月初嫁。
本來初定想三月,但是怕三月份,宋福生人在京城科舉還趕不回。
周家那意思,往後等一等,想讓三哥(宋福生)前來參禮。
沒一會兒,隋家也送來賀禮,隋家不僅禮物到,而且人也來了,老隋的媳婦都跟了來。
錢佩英說,我去給你們喊老宋。
老隋急忙攔住。
望着宋福生在一堆人中間周旋的背影說:“不用,那都在忙着,咱們又不是外人,什麼時候不能說話。這麼的,我那親家在哪呢,我去找他。”
說話時,還暗示他媳婦,讓幫着忙活忙活,別真拿自己當客人。
然後老隋才領着兒子隋紹波去了後院找宋福喜,讓這毛家女婿幫宋福喜那個準岳丈乾乾活。
大丫和老隋家大兒子的婚事,定在明年秋收後。
要不說這老隋一家是憨厚人呢,在娶媳婦這件事上,始終將姿態放的很低。
咋回事呢,最開頭定的婚期不是秋收後。
那時候初定婚期是六月,結果朱氏那人,張嘴就來,當着外人面前說:“啊,讓俺們大丫嫁過去就下地收糧,過門就累斷腰,曬的卻黑的。”
給宋福喜氣的,攔又攔不住婆娘,那都嘴一張不過腦子說了出去。
可能是媒婆回去就學舌了唄。
沒過兩日,隋家就又讓媒婆來了一趟告訴道,又找人算日子了,上回初定那日子沒有秋收後這日子好,這個找人合過八字,更吉利,咱們秋收後再嫁。
說白了,就是尋個藉口,依了宋家。
這不嘛,就因爲有這個小插曲,宋福喜在後院見到老隋和未來女婿時,離很遠就迎上前露出笑容。
宋福喜尋思:
咱瞎擺啥譜啊,大閨女嫁過去那是要過一輩子的。
眼下給親家一家添堵,閨女嫁過去萬一被瞧不上可怎麼整。其實不用孃家婆家非得誰壓誰一頭,咱就實誠些,倆好換一好。
宋福喜和老隋道:“前院忙着,我也說不上話,就幫着劈劈柴,讓做飯燒火用。”
隋紹波都沒用他爹提點,聽了這話,撿起宋福喜放在地上的斧頭就開始劈柴。
宋福喜不讓毛腳女婿幹活,老隋攔着打岔:“聽說,你給邵波他們做了櫃子?哎呀,親家,你費心受累啦。”
“費啥心,就照着我三弟屋裡那櫃子做的。我手藝一般,還要學。那咱去看看?瞧瞧能不能擺下。”
“走。”
所以說,後院劈柴只剩下隋紹波,宋茯苓她們幾個膽大的姑娘就來了,假裝路過去竈房,上下給隋紹波好頓瞅,進了屋就一陣:“哈哈哈,大丫姐,看見了,他長的還行。”
給馬老太愁的,你大姐夫長的行不行是你能說的?還沒長大的性情可怎麼整。
大丫一手拉着宋茯苓,一手拉着二丫,她現在還沒等嫁人呢,就有些捨不得倆妹子。
可能也是被今日氣氛渲染的。
在大丫心裡:妹妹二丫,以前爲攔母親替她捱了不少打,她們姐倆只要有委屈就湊到一起。
至於胖丫,她以前不懂事,還稍微對胖丫嫉妒,有自己的小心思。
可是這幾年自從烤蛋糕、烤列巴,經常和胖丫妹子在一起說說話,就發現自己想的不對。
昨日, 胖丫在浴房裡給桃花姐做奶浴,就是讓桃花姐平躺在皮牀上,用牛奶向臉上抹身上抹,大丫不知道當時桃花感沒感動,她有感動。
她看着胖丫一邊伺候桃花,一邊柔聲細語說,“姐,別擔心,你一定會過的很好的。”
大丫有那麼一瞬,急忙揹着人抹了抹淚。
這事兒整的,以前她恨不得立馬嫁人離開這家,免得受母親打,眼下竟盼着日子慢些過。不是在孃家沒待夠,是捨不得小姐妹們。
……
前院裡,外面大門口忽然喊話道:
“知縣大人到。”
“倉場衙魏大人、龐大人到。”
最讓大家意外的是:“奉天府尹李大人賀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