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天蘇驀然怔了怔,饒是一向頭腦靈活的他一時之間面對這樣的話,也不知如何作答了。
秦紫渃手指不安的攪動這裙襬,心中輾轉……
……他會不會認爲她是個輕浮的女人。
陵天蘇素來不會讓女子爲難,特別是與他有交情的女子,他道:“好。”
秦紫渃猛然擡頭看着她,水色斂斂的眼眸中綻放着不知是何種情緒的光芒,就連她自己也不知自己爲何會如此高興,她道:“那……那約定地點便是此地,約定時間便是一個月後,可好?”
“好。”
陵天蘇走後,秦紫渃好似全身被抽走了骨頭一般,軟坐在凳子上,將掌心放在心口處,感受着那跳動頻率。
忽的,耳邊忽然傳來咗泣之聲,她恍然回神,尋聲看去,之見素來活潑的小魚兒居然不知從哪找到一張絲巾,正擦拭着根本不存在淚水的眼角,輕輕咗泣道:“上天垂憐,我家公主殿下總算是開竅了。”
秦紫渃:“……”
該死,怎麼把這個傢伙給忘記了,秦紫渃頓覺頭大。
果然,死性不改的小魚兒賊兮兮一笑,收起絲巾,三步並作兩步的蹭到她身邊,抱着她一隻手臂搖了搖,雙目放光道:“公主公主,你知不知道你剛剛表現好好,那葉小世子都呆住了,嗯,雖然他看着是太過於嬌嫩可口,不過還是那句老話,養養兩年便可下口了,公主,您要是真看中了,可得趕緊下手啊,這麼好看的男子,哦不,還是少年,若是被那憐兒公主看上了,讓她得了先,到時候可有您後悔的。”
秦紫渃眼中滿是茫然無措:“我……我……我……”
“別我我我的了,這傢伙看着不錯,長得好看又養眼,公主殿下您就放心吧,只要您願意,小魚兒定當鼎力相助,祝您手到擒來。”
說完這話的小魚兒陰測測一笑,做了一個辣手摧花的動作。
走出閣樓的陵天蘇毫無徵兆的抖了三抖,心中莫名泛寒。
旋即,小魚兒又變成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她道:“不過我可是聽說這位葉世子,不知怎麼的,就跟那位京都紈絝顧瑾炎廝混在了一起,前些日子,還與那顧家惡少一起逛窯子,還與人爭吵後來大打出手,與那紈絝狼狽爲奸,共同訛了人家不少銀子呢,這一般常年流連於風花雪月之地的公子哥兒,可沒幾個是好東西。”
秦紫渃搖首道:“道聽途說,不可盡信,其中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我看葉公子不像那種人。”
小魚兒頓時大感無奈,傷春悲秋的“唉”了一身,看來自家公主真的是被那俊俏的小郎君給迷住了。
平日了,公主可是最討厭紈絝風流公子了,如今卻會爲他辯解,看來泥足深陷,也是遲早的事了。
………………
永安城作爲古城,給百姓呈露的自然是一個太平盛世,可再怎麼繁花似錦的城池內,也存在着陰暗的地方。
就如同這路送房,這裡是專門發生命案後停放屍體之處。
按理說一宗之主的尊軀,怎麼也不該停放在這陰暗潮溼的路送房內,因爲他的萬千門人決不容許宗主遺體被人解刨驗屍。
可何修圖的屍體依舊擺放在了這裡,只因這是那位大人下的命令。
何修圖的離奇死亡成功的引起了那位大人的注意力,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讓萬千滅離宗門人不敢質言一句。
滅離宗屬江湖宗派,雖然聲名遠播,其名下弟子衆多,勢力遍佈,可江湖再大,卻大不過一個國家。
但是在大晉永安城內,卻存在這這麼一位食國家俸祿之人。
她叫上官棠,一位生得極爲美麗的女子,更是朝堂之上爲數不多的一位女性官員,官位雖不高,但她素來做自己想做的事,查自己想辦的案子,殺自己想殺之人。
自十年前,她便隱秘於這永安城內,世人稱她是世上最爲灑脫寫意這人,無枷鎖束縛其身,雖隸屬大晉,卻不聽命與任何人,包括那位皇帝陛下。
她是個傳說,這十年間,顯有見過她的真實容貌,她亦是整整十年,沒有踏出過永安城半步。
她之所以能夠讓那數千名滅離宗的弟子閉口不在鬧事,甘心讓自家宗主躺在這污穢之地,只因這女人身上流傳着的傳說故事。
她本不是晉人,她來自臨近大晉的一方國家,十年前,那臨近大晉的國家稱號爲堯。
那一年,她家破人亡,起因不明,卻源自大堯,她以一己之力,撼動整個堯國,她一襲白衣成血衣,大殺四方。
自那以後,世上在無大堯,她從此自由。
滅離宗不過一個宗門,又哪裡敢去惹這位滅了一個國家的瘋女人,只得自認倒黴,仍由宗主被人帶走,在江湖上,這是奇恥大辱,卻無人敢怒。
“嘎吱”一聲,木門被推開……
先是一隻蒼白修長得毫無血色的手推開了門,這隻蒼白的手生的很漂亮,指甲修得乾淨整齊,纖細毫無雜質的手微微泛着冷意,好似沒有溫度一般令人心寒。
而後…一隻黑色精緻小巧皁靴跨過門檻,隨着來人進門動作,血色衣角垂落而蕩,腰間繫着一顆銀色鈴鐺,卻沒有發出一絲響聲。
開門後,屋外的光線沒有爲昏暗的房內帶來太多光明,因爲此刻的永安城,烏雲密佈,落着大雨。
那人進屋後,將房門再度關上,隔絕了屋外的光線以及風雨聲。
黑暗中,聽到那人收傘擱置門邊的聲音。
即便房內視線不佳,那人絲毫無阻的點燃了一盞油燈。
在燭火的照映下,卻是一張絕無倫比的女子面容,沒有絲毫紅暈,清秀的臉上只顯出了一種病態的蒼白,即便是她的脣,也不帶一絲血色。
蒼白的面容更是襯得她那雙眸子深邃幽黑,即便有燭火的照耀,也無法令那雙眸子染上一絲光明。
路送房是專門安放無法結案的屍體,類似於何修圖身下的那張木桌,在這房內卻是有整整一百多張,只是平日裡安放得滿滿當當屍體的木桌,今日卻空了。
她接案解屍,只對自己感興趣的屍體下手,對於那些其他屍體,她自然不容許在這擺放得礙着她眼。
所以在這裡當值的,早已將這裡屍體清理乾淨。
至於是扔了還是燒了,便不是她所去考慮的事了。
油燈擺放在何修圖頭邊,她上下打量這全身泛着鐵青色的屍體,視線忽然被他眉心那點紅所吸引。
短短几天時間,那牛毛小針似的傷口變得越發細小了,如今都幾乎看不見。
蒼白的脣,微微勾起,似乎發現什麼好玩的事。
“有點意思。”
她的聲音飄飄蕩蕩的在房內響起。
修長的食指點在何修圖眉心之上,她閉上了幽黑的眸子,恐怖的神魂之力直接穿透他的大腦,蔓延至全身。
頓時之間,何修圖鐵青色的身體就如同透明一般,裡外被她探查了個乾淨。
她根本不需要開膛破肚,也能清楚的看到他體內的一切,一身內臟皆是無影無蹤,詭異的被人摘除,可他分明全身上下,無一絲傷口。
……哦,不。除了她手指下那點微不可見的針孔傷口……
可這點傷口根本不足以將他的內臟摘除,彷彿就像天生不存在這些器官一般。
她緩緩睜眸,收回手指,幽黑的眸子帶着一絲詭異而又危險的笑意,她喃喃自語道:“真是手法做得乾淨利落啊,居然讓人無從下手,真不知道是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如此小心謹慎。”
這具屍體不能再給她帶來一絲信息,豪不流戀的轉身離去,重新撐開傘,黑色皁靴出了房門。
而房外早已有着當值的守着,看到她出了房門,也不撐傘,直接冒着漫天大雨迎了過去,卻不敢去看這位美麗得過分的女子,低頭看着自己神情緊張恭敬道:“司運大人,怎麼您這麼快就出來了?案情進展不順利嗎?”
她撐傘擡頭看着厚厚烏雲的天空,道:“不,收穫很大,至少……給我帶來了一個有趣的開頭。”
有趣的開頭?他心中想着,果然不愧是世上最灑脫無情的上官棠,一件命案,在她的眼中,不過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罷了。
……因爲有趣,所以她來了。
她的視線從天際那方收回,繼續擡步,準備離去。
當值人看着那雙黑色皁靴從眼底劃過,心中猛然一跳,知她要離去,但也清楚,既然她說了這次案件是極爲有趣的,自然不可能乖乖的收手罷休的,急忙道:“司運大人這是去哪?”
上頭有令,命他們負責路送房的所有人員務必輔佐她,早日查明案件。
但他也明白,這道命令的背後,更有讓他看好上官棠的意思,若是她一時興起亂來起來,那整個永安,可就不得安寧了。
眼中陰晴不定,想了想,還是壯着膽子跟上,畢竟職責所在。
本以爲她定會不屑回答自己,默默跟上沒兩步,誰知她輕飄飄傳出三個字:“天闕樓。”
他緊跟的腳步猛然頓住,一臉哭喪的看着她的背影。
她故意的,她絕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