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牧子憂所說,他眼睛失明沒有多久,多少有些不適應,做飯期間花費了不少時間。等他飯菜做好,已是半夜。
陵天蘇夾了一顆青菜,放入口中,卻是又苦又澀,“呃……”了一聲,心裡有些難過,黯然的垂下眼簾。
“對不起……”他道歉道。他自己攬的活,卻做成了這樣。
牧子憂毫不在乎的挑起乾硬的米飯,送入口中,細細咀嚼着,彷彿吃的食物與平常一樣。
她平靜道:“爲什麼道歉?”
陵天蘇緩緩低下頭,有些羞愧的說道:“因爲我很沒用吧,不僅刀練不好,眼睛也看不見,從進入狩山到現在,都是你處處在維護我,現在還連你受傷都不知道是怎麼受傷的。”不知是不是受傷看不見的緣故,他現在的情緒陷入了低谷期。
牧子憂朝露一般的眼睛微微閃爍,低頭輕聲說道:“這與你沒關係,不是你的錯。”
陵天蘇突然擡頭,無神的目光卻泛着灼灼的光芒“看”着她,問道:“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雖然在感情這方面,他較爲愚鈍,可他不傻,他明顯感覺到,進入狩山之後,牧子憂的態度便有些微妙了。
牧子憂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顫,連她自己也沒有發覺,卻故作平靜道:“有嗎?”
陵天蘇重重點頭,十分肯定的說道:“有!”
牧子憂放下碗筷,笑了笑,理所當然的說道:“進入狩山前,爺爺託我好好照顧你……”
陵天蘇打斷她接下家的話,有些急切的問道:“若是換做別人如我,你也會這般?”
在他那雙無焦距的目光“注視”下,明知他看不見,牧子憂心中還是沒由來的一慌,定了定神,她說:“不會。”
陵天蘇突然語出驚死人:“你是不是喜歡我。”
牧子憂頓時無語,你這傢伙怎麼不按常理出牌,有你這麼直接問女孩子這種問題的嗎?竟然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如果我說是呢?”
陵天蘇搖了搖頭,神情複雜:“我……我不明白,明明我們之前根本就不認識的,難道你就因爲一場婚約?這太荒謬了。”
牧子憂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性子當機立斷,做事像來不喜歡拐彎抹角,即便這男女方面也是。
喜歡那便是喜歡,無需遮掩,有時候的遮掩,反而會讓人錯過一些重要的東西。
“你就不相信一見鍾情嗎?”她笑了笑,亮若星辰的眼眸內飽含着複雜的情緒。
陵天蘇表情有些鬆動,心中從未有過的慌亂,就像一根根細小細線在心中亂做一團,他小小聲問道:“這……這有可能嗎?”
牧子憂戲謔一笑,惡意笑道:“自然是不可能的。”
“你!”陵天蘇頓時羞怒。
“好啦好啦,我開玩笑的。”
“不過……我說喜歡你,是認真的,至於爲什麼,日後你有機會知道的。”
牧子憂看着眼前這個比她小一歲的少年,語氣雖然調笑,卻前所未有的認真。
傻瓜,我若不是喜歡你,又爲何會爲你日日做飯,我若不是喜歡你,又何必來這狩山,護你周全,我若不是喜歡你,爲何將母親的雙刀送於你,我若不是喜歡你,又怎會在你面前毫無保留的釋放自己的情感,呈現最真實的自己。
真是一個傻瓜,人傻,問的問題也傻。
陵天蘇羞紅了臉頰,活了十四年,他哪裡聽過這般告白,一時之間竟是無言以對。
牧子憂平淡如水的聲音多了一絲顫抖,“那麼你呢?可有喜歡的女子,若是沒有,能不能喜歡我呢?”
陵天蘇腦內轟然炸響,將她有些炸得暈乎乎的,支支吾吾的“我”了兩聲,心中升騰起一種怪異的感覺,怎麼感覺他們顛倒過來了,牧子憂反倒像個爺們追求害羞女孩一般,步步緊逼。而自己不正是那個被逼的手足無措的含羞女子嗎。
心中冷汗不斷,這樣不行,我的拿出我的男子氣魄來,在這種事上,怎麼能讓女孩子一味主動呢。
陵天蘇猛的起身,嚇了牧子優一跳,大手一揮,聲音卻有些結巴:“自然……自然是喜……喜歡的,你等着,待……待我回到族中,就……就叫我爺爺上門來提親。”好不容易磕磕巴巴的說完,胸膛下,早已是心如擂鼓。
牧子憂“噗嗤”一笑,一種名爲喜悅的花朵在心間璀璨綻放。她的精緻的面頰上驀然涌上兩片粉紅,那紅潤從她面頰兩邊一直蔓延到她的眼角眉梢。她狀起膽子站起身來,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將陵天蘇僵硬的身軀抱去懷中。
“好,我等你。”
陵天蘇身體前傾呆傻的被她忽然抱住,隔着衣衫,他也能感受到她胸膛內那顆熾熱跳動的內心。中間是石桌,飯菜湯汁滴滴答答落了一地。早就聽聞狐族女子追求人的方式與衆不同,向來大膽灑脫,他雖沒親眼見過自己族裡是如何的,不過如今看來,北族小公主也是如此,他從未想過,他能與自己的未婚妻進展如此之快。
陵天蘇突然想到什麼,從她懷中掙扎出來。
“對了,你還記得漠漠嗎?”
牧子憂朝露般的眸子眨巴一下,說道:“記得,怎麼突然提起他。”
陵天蘇有些難以啓齒,不過覺得還是將事情挑明瞭比較好。
他遲疑了一會兒,道:“漠漠是我的好兄弟,不過……他好像喜歡你很久了。”
牧子憂深以爲然的“哦”了一下,有些意味深長的道:“所以呢?你是擔心我會讓你們之間的友誼產生間隙,所以後悔了?”
陵天蘇立刻搖首,急忙道:“不是的,我是覺得這件事理應告訴你,免得以後相見徒增尷尬。”
“放心吧,不會的。”
陵天蘇有些狐疑,“你怎麼這麼肯定。”
牧子憂輕咳一聲,說道:“我的意思是族中思慕我的人太多了,漠漠也知曉這一點,所以他會尊重我的選擇的。”
陵天蘇有些吃驚的“盯”着她。
“怎麼了?”牧子憂有些奇怪他的表情。
陵天蘇面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遲疑半會,有些害怕傷到她的自尊,不過還是道:“你不覺得你有些自戀麼?”
牧子憂一愣,自戀?這是哪裡話,她說的都是事實啊。呃……這纔想起陵天蘇原來一直以爲自己是個醜女來着。
牧子憂不知爲何,心裡卻有些高興,他與常人總歸是不同的,沒有世間男子看重皮相的陋習,她強忍笑意,說道:“既然我是這副尊容,你還讓你爺爺上門提親,不怕虧一輩子嗎?”
牧子憂那晚的容貌浮現在陵天蘇心頭,卻突然覺得也不是那麼的難看了,他樂呵呵一笑,笑起來傻傻的,卻十分笑容爽朗:“如果是你的話,我就不怕。”
牧子憂眼角頓時彎彎,亮晶晶的,一顆心頓時如同泡在蜜罐裡一般,甜絲絲的。
陵天蘇也大概多少有些瞭解她的性子了,雖然平時一副高貴冷漠的模樣,相處久了,不難發現其實她和尋常女孩一般,內心是活潑開朗的,不經意間,還會流露出一絲腹黑的小性子,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讓她要這樣將自己重重包裹,用冷漠的外表僞裝起來。
一夜無話,二人內心卻是久久難以平復。
天際破曉,陵天蘇將時辰把握的剛好,天剛矇矇亮,他就抱着雙刀朝着洞外摸索走去,依舊盤膝坐下,雙刀橫放膝前,而後陷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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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認爲他不是什麼愚笨之人,可爲何會將這套刀法越練越差?不禁回憶起與白骨山偷襲一指時下意識劈出的一刀,那時候是他第一次出刀,效果卻出奇的好,可如今卻怎麼也找不回當初的那種奇妙的感覺了。
莫非是與心境有關,當時自己心無旁騖,一心想着斬落那跟斷指,手中的刀便迴應了他,可現在與膝上雙刀的這種距離陌生感又是怎麼回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牧子憂曾說過,凜冬霜葉本是一把刀,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將刀一分爲二。等等,一把刀!
陵天蘇心中好像抓住什麼似的,撥開雲霧,心中頓時清明,爲何一開始,他的刀法修煉的十分通透,直到後來他改爲單刀時就不行了。
陵天蘇輕輕撫摸着刀鞘,臉上泛起一絲苦笑,,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練刀需養刀,雙刀本是一體,他一開始就把他們當做雙刀來練這套刀法本就是個錯誤的決定,後來改成單刀更是大錯特錯。
原來,他的刀鬧脾氣了。
陵天蘇緩緩起身,深深吸氣,將凜冬霜葉掛在腰間,緩緩拔出了雙刀。
通透的氣流急速在刀鋒上運轉,手中刀法不再生澀,幾個功夫間,這方天地,竟然有着冬季落秋葉之境,縷縷寒勁不時在空氣中驟然爆發,傳來炸空之響,而陵天蘇的身影,則在重重刀影之中,翩若驚鴻。
不知何時,牧子憂來到洞口,雙手托腮,蹲坐在那裡,靜靜的看着他舞刀的身姿,暗想她的眼光還真不賴,短短數日就參破刀法真諦,不知不覺柔和目光中的醉人的笑意愈發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