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李寶石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身材高大,瘦骨嶙嶙,四肢粗長,一年四季留着平頭,兩隻眼睛牛一樣瞪着,一看挺嚇人的,其實人很和氣,是個只知道出力幹活的標準農家大漢,沉默寡言,一說話嗡聲嗡氣,但說的並不清楚,如果不細聽,或者和他不熟悉,還真不知道他在說啥哩。

李寶石的老婆叫商玉娥,我們這些小叔子都叫她小娥子,她也不惱,總是樂呵呵的。娥嫂子是個虎背熊腰的女人,說她虎背熊腰,並不誇張,她老公除了身材比她高一點,論身寬體壯,還比不上她哩。她是個勤勞肯幹的女人,別看身子粗壯,幹起活來,可靈活了,而且手頭很快,裝磚卸磚,比老公都利索,我是自愧不如的。

他們夫婦兩人,就像大多數農家夫婦一樣,男人是個沉默寡言只會幹活的漢子,女人是個嘴快手快能當家的女人。

籤於李寶石夫婦的長相,他們能生於李純這樣的女兒,我以前還是很疑惑的,不知道是那裡的因素突變,生了一個如花似玉漂亮女兒。直到有一次,看到了娥嫂子的孃家弟弟,這才知道,原來李純長相,隨她舅舅,她舅舅就是個身材修長面目白淨的漂亮男人。有人說三輩不離姥姥家的門,還真不錯的。可惜她舅舅不是個好東西,這在以後,會提到的。

李寶石夫婦生的那個兒子,倒是和他們夫婦很相似,尤像李寶石,頭角崢嶸,眼如銅鈴,憨憨壯壯。要不說一代更比一代高,這個李吉兒雖然長相隨他爹,但比他爹有能耐多了,就憑能參加這次的“**案”,就知道他表裡不一,表面是個沉默的好孩子,其實揹着父母在外不知幹了什麼壞事。

李寶石和娥嫂子進來的時侯,還在談論着門口停放的是誰的摩托車。

李寶石在說:“……濟南輕騎?像他舅的,是不是你兄弟來了?”

娥嫂子說:“俺兄弟的也是輕騎,不是這個牌號,俺記的。是誰哪?”

兩人一邊說,一邊從門廓走進了院子。

我早就站起身子,走到堂屋門口,笑着說:“是我哩。二哥,二嫂,回來了?”

李寶石夫婦看到我,明顯愣了愣,李寶石說:“咦,咋是你,你咋有空來了?”

娥嫂子則大呼小叫起來:“呀,這是吹的啥風,咋把大村長吹來了?大村長,你還記得你這個二哥二嫂子呀?有幾年沒來了?”

我嘿嘿笑:“二嫂子的嗓門,還是怎大呀,你在這裡說話,聲音能傳到你孃家去,嘿嘿,幾年?也沒幾年吧?”

娥嫂子的孃家,就在我們後面的村子,兩個村子距離不到一里路,說真的,如果娥嫂子站在我們村頭,衝着她孃家的村子喊上一聲,還真保不準她孃家人能聽到哩。

我們說着笑着,我掏出香菸,遞給李寶石一根。李寶石的手上全是磚屑,用手根夾着香菸中間,遞到嘴上,伸手在自己的衣袋裡拍着,好像在找打火機。夏天衣服薄,我早看出來他並沒有打火機,他自己也知道,只不過是做個樣子。我就笑着再給他點上火,他就憨笑着接受了,美美的抽了一口,說:“你先上屋子坐着,我洗洗手。”

娥嫂子早就端來了洗臉盆,盛好水,一邊洗手,一邊說:“大村長,是不是來收修路錢了,俺可都交了,人頭錢交了,拖拉機錢也交了。”

我暫時沒有說真正的來意,先扯淡一下,笑着說:“今天拉了幾趟了?”

“幾趟?”娥嫂子一邊向臉上捧水,一邊語氣不清的說:“你又不是不知道,磚少車多,一天最多拉兩趟,這個時侯,當然是只拉了一趟啦。”

這時侯,李寶石洗過臉和手,從水井旁邊取過一條毛巾,在臉上胡亂的擦了兩把,說:“進屋吧。”他把毛巾遞給了剛洗過臉的老婆,伸手小心翼翼的從板凳上取過剛纔放上去的燃了半截的香菸。

我和李寶石一塊走進了堂屋,又坐了下來。

在我和李寶石夫婦說話的時侯,李純一直微微笑着,站在旁邊,我們進屋之後,李純也進來了。

李寶石吩咐女兒:“把礦泉水燒開,把我抽屜裡的那包茶葉拿出來,叫你大衆叔品品。你這孩子,也不給你大衆叔燒水,就讓他喝生水呀?你不知道你大衆叔喜歡喝茶水嗎?”

我笑着說:“不用麻煩了,喝啥都一樣。”心裡忽然感到一絲溫暖,十多年沒有好好在一起聊天過了,想不到李寶石還記的我的習慣。我的習慣就是喝茶水,熱天也是喝茶水,每個月我都要喝下去二三斤茶葉。我忽然感到,我是要好好幫幫李寶石和他兒子,度過這個難關。

李純笑着吐吐舌頭,對我一笑,又對她爸爸說:“大衆叔都有十年沒來過咱家了,我哪裡還會記得他的習慣?那時侯,我才七八歲。”

這時侯,娥嫂子隨後跟進來了,一進堂屋門,就大嚷着:“寶石,你傻呀,這大熱天,讓人家喝什麼熱茶呀?吃西瓜,吃西瓜,小純,去廚屋裡拿刀來切瓜吃!”

李寶石笑着望着我,誠摯的說:“大衆,你說咋着?是吃瓜,還是喝茶?”

我知道李寶石是個誠實的漢子,他並不是不捨得讓我吃西瓜,他只不過是想用他珍藏的好茶,來讓我品品,表達他的心意。在我們這裡面,對着一個朋友拿出他珍藏的香菸和茶葉,是最大的尊重。

我還沒有說話的時侯,李純在旁邊開口了,笑容如花的說:“你們大人的腦子,真傻,就不會先吃瓜,再喝茶嗎?”

我和李寶石夫婦都笑了起來。這是很好的建議,我可以同時領略他們夫婦二人的心意了。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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