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有豪門的規矩,明爭暗鬥在所難免,但面上總得過得去,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動口不動手,厲玉和也是吃準了這一點,根本不理會張衝目光中的怒火,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你拿我怎麼樣,咬我啊?”
“我咬你大爺!”張衝一個箭步跳過去,劈手就給了厲玉和一個大嘴巴,這一嘴巴給厲玉和抽得,眼前金光亂閃,身子往向一仰,連人帶椅子,摔在地上。
守在門外的厲玉和的護衛聽到裡面動靜不對,急忙衝了進來,一眼就看到自家的主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心中大驚,但還是沒敢亂動。就算張衝是個野種,那也是張家的野種,而且還是張家家主的野種,豈是他這種人可以招惹的?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搶上前去,將厲玉和攙扶起來。
“乾死這個野種,出了事算爺的。”厲玉和一手捂着腮膀子,一手指着張衝,聲嘶力竭地吼道。
這時,光頭強也跟着闖了進來,厲玉和的護衛就有主意了。打狗看主人,反過來,不敢打主人,打狗也是一樣,於是高喝了一聲,一記直拳衝着光頭強的面門便打了過來。
一天不動手手就癢,這麼多天沒機會練兩下,光頭強早就憋壞了。見護衛一拳過來,他不僅沒閃,反而迎着衝了上去。光頭強的胳膊比護衛的要長,那邊拳頭還沒挨着他的邊,他的拳頭就已經實實地打在了護衛的臉上。光頭強的重拳,連沙袋都能打裂,更何況護衛的臉只是皮肉做的,一拳下去,整個人便平飛了出去,撲通一聲摔在地上,再也沒有一點聲息了。
“好拳法。”萬秀雲自幼跟隨青萍仙長在翠峰山上學藝,自然識得這拳法出自紅蓮寺,圓通大師的伏虎拳,由眼前的這個光頭小夥使出來,既快且重,威力無比,便忍不住叫起好來。
一招斃敵,圓通這老和尚以前肯定幹過殺手,張衝也暗暗咂舌道。厲玉和見自己身邊的護衛竟然擋不住人家一拳,心裡慌了起來,顫聲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竟然出手傷人,你給我等着。”邊說邊往屋外退出去。
“孫子,竟然讓我等着,我還告訴你,我今天還就等不急了。”張衝擼起袖子跟着追了上去。
萬秀雲見張衝佔了上風,心中大喜,今天張衝做了她一直想做,卻沒敢做的事情,高興還來不及,哪裡還會阻攔,便擡腳跟着跑出去看熱鬧。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張厲兩家子弟竟然象潑皮無賴一樣,滿大街的追打,這讓萬行順真的很難接受,但現在他最擔心的還是兩個少爺的安全問題,無論是誰,要是在清溪的地面上出了差子,他都不好向兩家交待,“有沒有受傷的?”
“厲少爺捱了張少爺一嘴巴,應該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張少爺的那個光頭跟班把厲少爺的護衛打暈了,不過現在也醒過來了,應該問題不大。”萬全小聲回答。
“那就好。”萬行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只要兩個小祖宗沒問題就行了,至於其他人死了都無所謂的。
剛想睡覺,就有人遞枕頭,這是人品爆發的節奏啊,張衝心裡樂開了花。今天晚上,就算是厲玉和不提野種這件事,張衝也會找藉口鬧起來。
下午,尚誠已經和毛豆他們接上了頭,不僅毛豆、大河和甄信都在,另外還張衝的乾兒子小六也藏在那兒。張沖和尚誠合計過,將毛豆他們藏在車子的夾層裡,混出清溪應該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酉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有夜色的掩護,象毛豆和甄信這種老斥侯要想混進萬府後面的馬廄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果然沒費多大事,四個人在尚誠的接應下,就鑽進了馬車,靜靜地等着張衝的消息。
張衝惡狗攆雞一樣把厲玉和追進萬府,便萬家的下人拉開了。厲玉和逃回自己的房間抱頭痛哭,張衝則返回了自己住的跨院。
“咱們走!”張衝怒氣衝衝地站在院子裡高聲叫道。尚誠和熊家兄弟早就把東西收拾好了,等張衝一聲令下,便涌出來,跟着張衝直奔馬廄,將他扶上馬車,其餘人等也紛紛上馬,頭也不回地出了萬家大院。
“快去,把張家那個小崽子攔下。”萬行順此時真的很頭疼,這都是什麼人啊?張海怎麼會生出這麼個玩意來。張衝可以不按套路出牌,可他萬行順不能不按套路出牌。大晚上的,兒子讓人罵出來了,別說親爹,就算乾爹都不能答應啊。
張衝一衆人剛到鎮口水師的關卡,萬全便帶着一夥子家丁追了上來,“張公子,留步啊!”
馬車停住了,張衝卻沒有下馬,連車簾都沒撩。尚誠跳下馬來,迎着萬全走過去,行了禮道:“萬管家有何見教?”
“這怎麼說的?”萬全苦笑着道:“怎麼好好的吃着酒就惱了?都是年輕人,火氣旺了些,也是難免的,千萬給小老兒一個薄面,什麼事咱們回去說好不好?”
“這個?”尚誠滿臉爲難地道:“這事不管萬家什麼事,我們少爺不是衝着你們來的。”
“話是這麼說,可畢竟你們都是我們萬家的客人,哪有大晚上讓客人走的道理?你去勸勸你家少爺,就算要走,等明天早上走也不遲啊。”
尚誠拉了一把萬全,將嘴湊到萬全的耳邊,小聲道:“老管家莫要難爲小的,現在我家少爺正在氣頭上,厲家少爺說的那事,可是少爺的逆鱗啊,不是我不給老管家面子,是我真勸不住啊!”
“走!”張衝在車裡吼了起來。光頭強搶過車把式的鞭子,輕輕打了一下馬,馬兒甩開步子,直接朝着卡子衝了過去。
剛纔大街上鬧的那一出,河州兩大家庭的少爺大打出手,水師這邊早就知道了,看着張衝的馬車氣勢洶洶地衝過來,誰還敢去觸那個黴頭,幾個士兵跑過去,將拒馬搬開,任馬車出了鎮子。
尚誠見了,心中暗喜,又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雙掌合什,連連給萬全施禮道:“對不住,真的對不住了。”
萬全見張衝去意已決,只能長嘆了一聲,帶着人返回萬家大院去了。
事已至此,萬行順也沒有辦法,只能小崽子長小崽子短的罵了幾句。萬秀雲卻是神情黯然,她是第一次聽說張衝的身世,原來這個年輕人竟然是張海的私生子,這個結果讓她的心也跟着痛了起來。
雖然萬順行對自己一直很好,象天下所有的父親一樣愛着自己,但她卻一直懷疑自己並不是萬順行親生的。
萬秀雲小的時候,無意中聽一個下人說起過,她的親生父親其實另有其人。萬秀雲聽了以後,非常震驚,便去找萬順行想問個究竟。當時的情景她記得很清楚,萬行順大笑着摸着她的頭,道:“真是個傻孩子,人家騙你的話也信,你不是我的女兒,又是誰的女兒?”
望着萬行順和藹的樣子,萬秀雲也笑了,是啊,除了親生父親,誰還會對自己那麼好呢。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不過,後來她卻突然發現,說這個話的那個下人好象憑空消失了,反正她再也沒有見到過這個人。
就在前幾年,萬秀雲下山回家,正碰上官府派人在玉帶河清淤,挖出了幾具屍體,鎮上的人都去看,她一時好奇心起,便也跟着過去看了一眼,結果嚇了她一跳,其中一具屍體竟然是那個失蹤的下人,她認得那人的衣服,這讓她一下子明白過來,自己一定是個私生子,被親生父母送到了萬家。
萬行順罵累了,坐下來把氣喘勻了,才發現女兒的神情不對,心裡猛得揪了一下,急忙道:“時候不早了,你且去歇息吧。明天有空去看看厲家那小子,走了一個了,這個也不是省油的燈。”
“省不了油就讓他點着,反正厲家也不差這點燈油。”萬秀雲翻着白眼道。
“好了,好了。都消停點吧。”萬行順苦笑道:“我這把老骨頭,可禁不起你們這幫小傢伙折騰。”
夜已經深了,四周靜悄悄的,周圍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馬車前面掛着的氣死風燈發出昏黃的亮光。張衝等人一路疾行,出了清溪鎮十多里路,尚誠才趕上來,道:“後面沒有尾巴,歇一會吧。”
張衝吩咐停了車,大家一起動手,先將毛豆等人放了出來。尚誠小聲道:“路上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進林子吧。”
等大家都進了路邊的林子,張衝這才笑道:“你們幾個傢伙,怎麼躲到清溪了,讓我們好找。”
“別提了,老大,差點見不到你了。”大河笑道。
尚誠點了個火把,藉着火光,張衝仔細地看着大河等人,不禁大驚道:“大河,你怎麼了?”
“沒事!”大河笑了笑,“丟了一隻眼睛,一個手掌,好在還留了條命。”
“老高,你沒事吧?”看見毛豆全須全尾地站在自己面前,張衝總算鬆了口氣,但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沒多大事,不過殘了條腿罷了。”毛豆裂着嘴苦笑道。
“什麼?”張衝的腦袋嗡的一聲,叫道:“這他孃的叫沒事嗎?快說說,究竟這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