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衝仔細着打量着對面的小賊,看樣子比自己還要小些。身材瘦小,渾身加起來,沒有四兩肉,被繩子一捆,根只風乾雞一樣。老龐他們以前應該給他上過些手段,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幾乎辯不出本來的面目,從輪廓上看,模樣還算周正,身上的衣服也被鞭子抽得破碎不堪。
“叫什麼名字,哪兒人,受了什麼人的指示?快快從實招來。”張衝冷冷地道。那小賊閉了眼,低着頭一言不發。
張衝看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輕輕一笑,回過頭去,對老龐道:“再搜一搜,把刀片找出來,別讓這小子再跑了。”
龐偉領了命,上前仔細地搜了半天,結果還是一無所獲,只能起身來到張衝面前,面帶愧色的搖了搖頭。
“給老子打,打到他說實話。”狗子真忍不了了,氣得跳了起來,大聲地喝道。兩個護院應聲走上來,將那小賊架起來,在柱子上捆好,便沒頭沒臉地拳打腳踢起來。兩個護院下手很重,那個小賊滿臉痛苦狀,卻咬着牙,吃疼不住時,才哼哼一聲。
“好漢,真真的一條好漢。”張衝搖頭嘆道,“我最敬重好漢了,來人,上酒。”
不大會的功夫,便有人拿來了一罈酒,並一隻粗瓷大碗,張衝接過碗來,親自倒滿了酒,遞到那賊的嘴邊,笑道:“好漢,我敬你一碗酒。”
那賊只作聽不到,看不着,別過眼去,一臉傲氣地仰着頭。
“有點過了兄弟。”張衝冷哼一聲道:“我最恨人不給我面子,既然敬酒不吃,那你是要吃罰酒咯。老龐,過來,把這壇酒給他灌進去,若灑了一滴,我唯你是問。”
沒等老龐接口,那賊突然低下頭,吐出一口血水,裡面似乎帶着什麼東西,無可奈何地道:“我認栽了。”
龐偉見了,急忙上前,顧不得污穢,一把將那東西撿起來,定睛一看,卻是一片又薄又鋒利的刀片,不禁開口罵道:“好個打不死的賊骨頭,竟然將刀片藏在口裡。”
這時,衆人對張衝已是心悅誠服,小金嘖嘖道:“老大就是老大,在您眼皮底下玩花活,就是找自己難堪!”
張衝有些不屑地笑了笑,直盯着小賊道:“你與我聽好了,我是個大度的,現在給你一個機會,給我細細在招來,但你也記清楚,只有這一次機會,明白了。”說完,張衝轉過身來,對龐偉道:“這裡的事就交給你了,若是這小子還不老實,就不用問了。我看你們在審訊方面還是差些意思,就拿他練手吧,多動動腦子,其實也沒那麼難。”
張衝說的挺實在的,但龐偉的卻覺得脊背一陣陣的發涼,再看看他那張笑臉,不有由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這種感覺很熟悉,龐偉使勁想了想,對了,看到禁軍裡的魅影衛就是這感覺。
禁軍和御林衛都屬於皇帝的親兵,受皇帝的直接指揮,御林衛的主要職責是護衛王宮和皇族的安全,禁衛的任務則是監督天下,特別是魅影衛,更是特務裡的戰鬥機。龐偉去過一次魅影軍的天牢,回來後吐了三天。而張衝現在身上的氣息,和天牢中瀰漫着的味道基本上相同。
如臨大敵了一早上,張衝說說笑笑間就把問題解決了,狗子和小金都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一左一右跟着他往後院走去。
剛到大門,小五便迎了出來,張衝愣了愣,笑道:“你是那個叫小五的,對不對?”
小五聽張衝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受寵若驚的躬身行禮道:“爺真好記性,小的正是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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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衝笑道:“我記得你應該是在鋪子裡吧,怎麼過來當門童了,是輪值嗎?”
小五回道:“回爺的話,不是輪值。小的以前確是在鋪子裡做學徒的,今天早上才領了夫人的命,剛剛纔轉過來的。”
張衝一時也搞不清是怎麼回事,但聽小五說是鄧玉孃的主意,便明白了幾分,笑了笑道:“既然是夫人安排的,那以後就安心在這邊好好做事也是一樣。”
小五急忙點頭應道:“大老爺教訓的是,小的記下了,定當盡心竭力,用心做事。”
“不錯。”張衝笑了笑,又道:“對了,我記得你還有個兄弟來着,對不對?”
小五笑道:“對,他今天和我一塊都轉到後宅來了,現在後門上伺候着。”
張衝聽了,心裡一緊,暗道:“這鄧玉娘什麼時候才能改了這個自作主張的毛病?”這時,他心裡基本上知道了,這肯定是鄧玉娘急於掌握主動,要往這後院裡摻沙子。可她也不想一想,添兩個小廝又能起多大的作用?
狗子一向是粗線條的,對這件事沒有往心裡去,但小金卻覺得心裡有些彆扭,這個新大嫂真不是好相與的啊,金福昨天剛鬧出個大烏龍,今天人家就立即還以顏色,先把守門的換了。
小五急匆匆地跑進二門,向裡面喊了聲:“老爺們回來了。”便轉身跑到門房口繼續站在兒,張衝看了,點了點頭,道:“這小子倒象是個懂規矩的。”
衆人一進二門,王大娘已經在門口候着了,向張衝福了個禮道:“早飯已經備好了,夫人請大老爺、二老爺、三老爺一起到堂屋裡用飯。”
“鬧了一早上,我倒真餓了。”張衝笑招呼大家道:“既然都準備好了,那咱們就先過去吃飯吧。”
大家進屋坐下,畫眉與王大娘便忙着給他們盛飯,張衝看了看,問道:“杏花妹子呢,怎麼不叫她過來一塊吃呢?”
“她屋裡有事。”鄧玉娘不動聲急地道:“丫頭婆子都在那邊伺候着呢,老爺就請放心吧。”
張衝皺了皺眉頭,心中暗叫不好,剛纔自己不在這邊的時候,這兩個人是不是又掐起來了?小金看着張衝的表情,心裡更是七上八下的擔心起來。
早餐很簡單,一疊蒸餅,一鍋白粥,佐着幾碟子醃菜、滷肉。狗子從一進屋就感覺着氣氛怪怪的,深身不自在,三口兩口胡亂吃了點,便扔下碗,抹了抹嘴,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道:“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二弟莫急。”鄧玉娘放下筷子,慢慢道:“過會我還有些話要說,耽誤不了叔叔多少功夫。”又轉身對王大娘道:“大家也吃的差不多了,你去把金管家喚來吧。”
金福心裡的弦一直繃着,聽鄧玉娘招喚,片刻不敢耽擱,小跑着進了堂屋,躬身問道:“夫人有何吩咐?”
鄧玉娘冷着臉道:“咱們院子裡原來的那三個小廝,來了多久了?每個月的工錢是多少?”
金福道:“差不多快一個月了吧。工錢是二老爺和三老爺定的,都是每人三兩。”
金福還沒說完,張衝一口餅便噎在了喉間,忍不住連聲咳嗽起來,小金急忙扔下手裡筷子,一邊跑過來張衝捶背,一邊回頭吩咐道:“快拿茶水來。”
張衝咳了前半天,連眼淚都下來,這才住了咳聲,喝了口茶水,擺手道:“沒事,沒事。”
鄧玉娘見張衝緩過勁,纔開口道:“這易安果然既易且安啊。三弟啊,昨天跟我們一起來的那個叫梅善的小夥子,你知道他一個月多少錢嗎?”
對於錢,狗子是沒見過,從小家裡就沒見過整錠的銀子,而小金又是見過大錢的,衣食無憂,自己拿錢的時候,父母又沒了,使起銀子只如流水一般。兩個人對錢基本上沒有什麼概念,那三個小廝來的時候,小金只念着他們是狗子至親的人,想反正是肥水不流不外人田,隨口便說了個三兩,現在聽鄧玉娘問起來,直覺好象是多了,便閉了口,一言不發。
“我實話與你們說,那個梅善一天來回最少一百里路,幾乎是活在馬背上,這樣累死累活,一個月也不過是二兩銀子。你又知道老高、大河他們拿多少?”鄧玉娘接着問道。
狗子搖了搖頭,道:“真是胡鬧,他們都跟着大哥,要的什麼銀子?”
“難道跟着老爺就不用吃喝,不用養家的嗎?所有自己的吃穿用度,都得由自己的例錢裡出。”鄧玉娘冷笑道:“老高裡外使項多,老爺硬定了四兩銀子。大河家裡還有老母,所以也定了三兩。老爺自己一個月也不過是二銀子。”
“大哥,你真能鬧啊!”狗子忍不住大笑起來,道:“這銀子不都是你嗎?什麼二兩、三兩的,只管花了,用完了再掙,只要有大哥,多少銀子沒有?”
小金的心裡卻是一哆嗦,他原先和狗子一樣的想法,大家都是兄弟,銀子堆在那裡,誰要去花只管去拿也就是了,用得着按月分發嗎?如今聽鄧玉娘說這些,自己又當了這些天的家,心裡還是有些感觸的,家大業大了,自然得有個規矩,混着過日子,能過幾天?他們總共家底也就是三萬多兩銀子,說多真的一大堆,但真敗起來,只怕用不了一年也就光了。想明白了這一點,再看看狗子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小金的臉上就掛不住了,急忙過去拉了他的衣袖,示意他閉嘴。
“誰說銀子是你家大哥的。”鄧玉娘青着臉,厲聲道:“老爺就坐在這兒,你現在問他,他敢說銀子是他的嗎?”
“怎麼不是,本來就是我大哥的。”狗子一把甩開小金的手,高聲道:“誰敢說不是我大哥的,先問我石爺答應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