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奴才再牛,如果主子不待見他了,那他也就算完了。馬升對此深有體會,毛豆的今天,應該就是他的明天,這就是奴才的命運。
聽說是盛唐的內訌,馬林的八卦之心便立即沸騰起來,呵呵笑道:“原來也是人物,我看這位爺怒氣衝衝的,你可是招他了?”
“就我,還敢招他。”捱打的那個守門人苦着臉道:“我就是過去問候了一聲,便沒來由得捱了頓打,早知道我就不去犯那個賤了。”
“你拉倒吧。”另外那個守門人笑道:“你要是不上前打招呼,挨的更厲害。到這會子你還看不出來嗎?高爺這是窩着火,存心找人撒氣呢。”
“高爺火什麼?”馬林好奇地問道。
“誰知道呢。”另外那個守門人嘟囔着道:“聽說是要來結算銀子的,具體就不太清楚了,反正來了好幾天了,前幾天脾氣還小的,今兒可能是在裡面沒得了好臉色吧。”
“結什麼銀子,各處結算不是都得到年底嗎?”捱打的那個守門人道:“這位高爺也是橫慣了,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行市,還以爲是他做總管那個年月嗎,自己想怎樣就怎樣?今天正好尚爺回來了,不挨冷臉纔怪。”
“尚爺回來了嗎?”馬升精神一震,再也無心去感嘆毛豆的命運起伏了,急急地問道。
“是的,上午纔到的,進府不到一個時辰。”
“這位高爺原來是總管嗎?”馬林刨根問底的勁頭,一看就是衝着毛豆家的祖墳去的。
“我們這位高爺啊......”另外那個守門人正說着,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了兩聲乾咳,扭頭看去,見是帶隊的揹着手走過來,立即收了聲,低下頭去。
“都做什麼呢,沒有事做了是吧?”帶隊的黑着臉,冷冷地看着兩個守門人道。兩個人也不敢回嘴,急忙退進門房裡,手忙腳亂地裝着找什麼東西。那個帶隊的這才換了副笑臉,拱了拱手,給馬家主僕行了禮,道:“少爺快快回府歇息吧,這兒陰涼,着了穿堂風可不是玩的。”
“這位兄弟說的沒錯。”馬升又問那個帶隊的道:“尚爺現在在哪兒?”
“剛纔去書房見鄧大掌櫃的了,這會子應該是回自己的屋。”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馬升朝着領隊拱了拱手,轉頭勸馬林道:“少爺,咱們還是走吧,辦正事要緊。”說着,拉起馬林的胳膊便往裡走去。馬林剛纔的酒沒喝盡興,現在打聽點小道消息,又讓人給攪了局,一肚子的惱火跟着馬升進了院子。
“馬少來得正好。”尚誠見馬林主僕二人進來,笑着行了個禮道:“我正要過去打擾少爺,沒有想,爺屈尊過來了。”
馬升急忙給尚誠還了禮,沒等開口,馬林便大大咧咧地問道:“你去見張衝了吧,他什麼意思?”
“回少爺的話。”尚誠陪着笑臉道:“我們家老爺已經知道了,老爺的意思是這買賣做的,只是這分成要改一下。”
馬林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不耐煩地道:“怎麼個改法?”
“我家老爺的意思,三七開是可以的,但我們要佔七,不知少爺是什麼看法?”
“這不大合適吧。”馬升搶着開口道。
尚誠乾笑了兩聲道:“我家老爺說,若是做這河運的生意,少不得要買船,如果少爺可以提供船隻,那麼我們只要四成便可。”
“想什麼呢?”馬林怒道:“要是我有船,這生意還輪得到你們嗎?你去告訴張衝,三七開,已經是極限了。”
尚誠沒有接話,滿臉尷尬地笑着呵呵了兩聲。馬升的心裡是極希望做成這筆生意的,強壓住內心的不滿,慢慢道:“尚爺再去回張老爺一聲吧,你家老爺的條件太高了些,咱們再商議商議。”
“商議個屁。”馬林不耐煩地道:“你告訴張衝,他願做不做,想做的人的事,我是看來與他有些瓜葛,才賞他這個撈錢的機會,別不識好歹。”
尚誠看着馬林一臉盛氣凌人的樣子,心裡也不爽起來,別過頭去,沉下了臉色。馬升見場面僵住了,急忙打圓場道:“這件事可能張老爺沒有聽明白,勞煩尚爺再去和你家老爺說一說。”
“我已經把馬少爺的話原原本本地稟告我家老爺了。”尚誠冷言道:“我們家老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再說只是個下人,這樣的事也由不得我插嘴,我去說了也沒用,還望升爺體諒。”尚誠說完,伸了伸手,作了個送客的姿勢,馬升見談得不投機,知繼續談下去,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便急忙拉着馬林離開了尚誠的住處。
“他孃的,什麼東西。”馬林回到房中,一伸手將桌上的茶壺茶杯統統掃到了地上,跳着腳罵起來,“張衝這孫子究竟是幾個意思?不就是張家的一個野種嗎,牛什麼,真拿自己當張家家主了。要不是我老嶽賞他口飯吃,他不得窩在山溝裡吃糠菜餅子。剛有了幾錢,就得瑟起來了不是,真是小人!咱們明天就走,有我老嶽在,還愁找不到合適的人?”
馬升也沒料到張衝會一點面子不給,但馬林說的另外打合作夥伴,顯然也不靠譜。無論是馬仲興還是馬林,認識的人除了劉尚書之外,沒有一個上得檯面的。要籌個三五百兩銀子,找他們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可開船行,沒有三五萬兩銀子,壓根想都不要想。馬升一時也沒了主意,只能先將馬林安撫下,才滿懷心事地出了門。
走出跨院的門,馬升似乎一下子沒了力氣,兩條腿軟軟地再也邁不開步子。無意間一擡頭,卻看見剛纔門口那兩個守門的下了值,正從自己眼前走過,心裡突然一動,便伸手打招呼道:“二位兄弟,這是要到哪裡去啊?”
那兩個人聽到有人叫,停了腳步,齊扭頭看去,見是馬升,便笑道:“原來是升爺,我們下了值,只商量着哪裡去耍一會呢,”
馬升笑道:“我屋裡還有包好茶,我正好也閒着沒事,二位若是沒事,賞臉陪我喝杯茶如何?”
“升爺說笑了,您請我們喝茶,那是給我們面子,我們哪擔得起這賞臉兩個字啊?”二人笑着給馬升作了揖,跟着馬升後面進了屋。
“二位我是天天見,可還不知道兩位該怎麼稱呼呢?”馬升邊讓坐邊笑着問道。
“我叫劉平來。”剛纔捱打的那個守門人開口先介紹了自己,又指着另外一個人道:“他叫劉平復。”
“平來,平復?你們倆個是兄弟啊?”
“那倒不是,我們兩家以前都是尚書老爺家的莊客,投身後才改的姓。不過我哥倆從小一起長大,比親兄弟也差不到哪裡去。”劉平復笑着回道。
“原來是尚書老爺的莊客,那我們可是至親的人了。”馬升笑了起來,道:“那以後我們可要多多親近。”
劉平來笑道:“升爺是有身份的人,我們哪高攀的起。以後,我們哥倆全靠升爺看顧呢。”
“那絕對沒有問題。對了,剛纔那位高爺住在哪兒,你們說他過來幾天了,我怎麼沒發現客房那邊多人呢?”馬升一邊沏茶一邊裝着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道。
“他纔不會住在那裡。”劉平復撇了撇嘴道:“他嫌客房條件差,從來都不在府裡住的,一般都去城裡的客棧落腳,按以往的慣例,他應該住在逸安居。”
“不對。”劉平來打斷道:“這次他應該是住在清風樓,他來的時候,坐的是清風樓的車。”
“清風樓?”馬升咂舌道:“在那地方住,可不偏宜啊。”馬升雖然在勻州時間不長,但象這些高檔消費場所還是比較清楚的,這座清風樓可是勻州最豪華的客棧,請他們吃飯的人這麼多,但在清風樓設宴的攏共也才兩家而已,可見住在這兒的花費肯定是不菲的。
“那是。”劉平來有些羨慕嫉妒恨地道:“這地方連大掌櫃、大總管都捨不得去呢。我也是奇了怪了,憑什麼高掌櫃就能這麼大手大腳的揮霍。”
“人家可是咱們盛唐的元老。”劉平復壓低的聲音道:“我聽說,咱們盛唐大半的產業,都是高掌櫃的掙下來的。”
“聽那些人胡唚。”劉平來不屑一顧地道:“若真是那樣,他還能被趕到易安城那種地方混吃等死?”
“你懂什麼?”劉不復冷笑一聲,道:“這叫狡兔死,走狗烹。外面都說,老高是因爲手腳不乾淨,才被貶到易安的。要真是這樣,任誰出了這種事,都得把頭插到地上,夾起尾巴做人,可你看老高,什麼時候低過頭,怕過人,心裡若是有鬼,敢這麼狂傲嗎?”
劉平來楞了楞,道:“這裡面怕是有故事吧?”
“那是。”劉平復笑道:“但是什麼故事,可就不是咱們這等人能知道的了。但這次老高緊上緊的過來要錢,只怕是有什麼事,或許他準備捲了錢跑路也未可知。”
馬升在一邊聽了,心中暗暗道:“聽這兩人的意思,這老高當是個有能耐的人。受了委屈,想另擇棲身之地,倒也不是沒有可能,若真是這樣,那這個老高倒是可以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