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啊!”抱着銀鷹越來越冷的身體,白思綺驚駭地大叫,晶瑩的淚水紛然而下,落在那張沁寒的銀色面具上。
她怎麼會不相信他呢?在經歷了那麼多以後,她怎麼可能不相信他呢?
之所以遲疑,只是因爲,乍然聽見這個消息,她太過震驚,所以未能及時地作出迴應,要是她知道,會讓他如此難受,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他靜靜地躺在她懷裡,不動也不笑,和那個人一樣,似是陷入了永無休止的昏迷之中。
“銀鷹,銀鷹……”熟悉的恐懼感再次如潮水般涌上心頭,顧不得滿手的鮮血,她螓首低垂,深深地埋入他的胸口,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冀望着他能再次醒來,看自己一眼,哪怕只怕一眼,也好。
“出什麼事兒了?”半開的院門裡,閃進一道白影,落到白思綺身旁,待看清眼前的情形,立即劈手奪過銀鷹,單手貼上他的後胸,運功護住他的心脈。
良久,西陵辰收回手,小心翼翼地抱起銀鷹,走回木屋中,將他平放在牀榻上,旋身出了屋子,挑眉看向白思綺:“不是說他已經醒了嗎?怎麼又成了這副半死不活的鬼樣子?”
白思綺卻像是失了神智一般,只是呆呆地看着輕掩的薄木門扇,對西陵辰的話充耳不聞。
“三少,”院外又奔進一人,“所有人等已經準備完畢,請問少主,何時上路?”
“就,明日清早吧。”西陵辰看了看白思綺,略一遲疑,凝聲答道。
朱碩答應一聲“是”,正要領命而去,白思綺卻驀地出聲:“等等。”
“有什麼問題嗎?”
“我們,不能北上,而要,改道南下。”
“南下?”西陵辰驀地瞠大雙眼,“爲什麼?”
“銀鷹說,永夜城,不在雪域,而在南韶。”
“怎麼可能?!”另一名白衣男子旋風般捲了進來,大聲反駁道,“他重傷昏迷多日,根本不瞭解情況,不過就隨口一說,你怎麼能相信?”
“我就是相信。”白思綺目光微凝,“錫達,很抱歉,我不能陪着你去雪域了,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吧。”
“你什麼意思?”錫達兩眼一瞪,眸中迸射出簇簇火花,“白思綺,你想過河拆橋?”
“錫達,”白思綺意識到自己的失言,眼裡閃過一抹歉意,趕緊着解釋道,“不能幫到你,我已經很過意不去,如果再讓你爲我奔波歷險,我白思綺着實心中難安,所以,我想——”
“你什麼都不必多想!”錫達惡狠狠地打斷她的話,“你這女人糊里糊塗,有時又倔強得要命,偏生這世上想你死的人又太多,不在你身邊時時刻刻地看着,本王子着實不放心!你要去南韶是吧?大不了,本王子陪你走這一遭好了!”
“可是——”白思綺面露難色,“去南韶的方向和雪域全然相反,你若是跟我們一起,離雪域,豈不是越來越遠?”
“那又如何?”錫達一甩衣袖,睨了睨旁邊的西陵辰,“阿姆的仇,遲早要報,也不急在這一時三刻。本王子正想借着這難得的機會,好好遊歷一番,說不定會有什麼意外的收穫呢。”
見他執意如此,白思綺只得苦笑,心想着只有暫時讓他和自己一起離開此地,在途中再想辦法勸他離開。
總而言之,她不想他再爲自己,作出任何的犧牲,也不希望他知道,自己此去永夜城,其實是——
“他想去,那便讓他去好啦。”西陵辰涼涼的嗓音傳來,“不過,本少爺先聲明一句,倘若你有什麼不測,可不要把帳算在我們頭上!”
“你——”錫達怒目相瞪,劍眉高聳。
“我這也是先禮後兵,以免將來說不清,怎麼,不樂意聽啊?那大不了你自己走人啊!”西陵辰雙手環胸,毫不相讓。
“三少、夫人,”青鷹沉凝的嗓音傳來,“我看,咱們還是趁此機會,好好地商議商議,如何行動吧,從此地去往南韶京城金泰,尚有近千里路程,如果所有人馬一齊啓行,定然會引人注意。”
青鷹的話,讓院中幾人同時冷靜下來。
“沒錯,”西陵辰點頭,“所以,我們必須分開走,等到了金泰城,再匯合。”
錫達近前一步,從懷中掏出一張地圖,平鋪在石桌上,擡手在東浩和金泰兩地間一劃,凝聲道:“我們可以分作四批,紫鷹率領部分慕家死士和血衛打頭陣,作開路先鋒,一
路掃除障礙;紅鷹和青鷹作第二批,護送銀鷹;西陵辰帶着隱軍作爲第三批,保護慕飛卿,而我,率領親軍,和思綺一起上路。”
“憑什麼?”錫達的話尚未說完,西陵辰便高高地跳了起來,“你有什麼權利安排和命令我們?而且,白思綺也不能跟你一起走!”
“爲什麼?”
西陵辰冷笑:“她好不容易纔回到慕飛卿身邊,當然應該和他一起,難道,不是嗎?”
“綺兒,你的意思呢?”錫達不想同他吵,轉頭看向白思綺。
“我?”白思綺雙眉微蹙,細細地凝思片刻,一字一句地道,“錫達的安排,未嘗沒有道理,這樣吧,我和飛卿、小辰一起走,其餘的人就按照錫達所說的辦吧。”
西陵辰頓時樂了:“沒錯沒錯,正該如此!”
錫達眼中閃過一絲黯然,終究沒有再堅持,目光再次轉向地圖:“除此以外,每路人馬行進的路線也不能相同,唯有這樣,才能分散潛在敵人的注意力,將危險減到最小。”
說罷,他擡頭看了看西陵辰和白思綺,見兩人都沒有意見,這才繼續說下去:“紫鷹這一路人馬,走官道,吸引大部分跟蹤者的注意;青鷹和紅鷹從草原邊側繞過去,這條線路多是荒原和山坡,很少有人煙,若有不明人物出現,一般都是敵人,易於防備;西陵辰,你執意要帶思綺和慕飛卿一起走,那麼我告訴你,最好走水路,避開南韶沿途的關卡,可以沿瀾江,到恆南大運河,直達金泰城。”
“那你呢?”西陵辰眉頭一掀。
“我?”錫達神秘地笑笑,卻沒有回答,擡手摸摸下巴,“本殿下另有妙招,你最好別打聽。”
西陵辰斜睨了他一眼,奇蹟般地竟沒有追問下去,只淡淡地扔下兩個字:“隨你。”
一切商議妥當,衆人都有了些倦意,白思綺瞧瞧大夥兒的臉色,啓脣道:“明兒一早就要動身上路,都先回去歇着吧。”
“走了,走了。”西陵辰扯扯青鷹,兩人旋即出了屋子,錫達雙眼深漩,注視白思綺半晌,忽地勾脣一笑,“女人,早點睡,明個兒見。”
“明兒個見。”白思綺點點頭,親自將他送出院外,這才闔上薄薄的門扇,回到屋中的牀榻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