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約而同的,堂上衆人齊齊側目,卻見紅翎公主面罩寒霜,伸手撩開額前瓔珞,雪亮犀利的目光環視一圈,最後落到慕飛卿臉上,字字冷然地說道:“威震四方的寧北將軍,原來也不過如此,竟然連一個像樣的婚禮都無法維護,這樣的男人,豈能做我紅翎公主的夫君!”
紅翎公主說完,“唰”地扯下頭上鳳冠,重重地擲在地上,隨即邁開大步,旁若無人地衝出喜堂,直奔將軍府的大門,隨手牽過一匹馬,飛身躍上馬背,如風般馳騁而去。
再說喜堂之上,衆人面面相覷,被紅翎公主的舉動驚怔在場。還是洛彬第一個回過神。咬牙切齒地揚起長劍,再次向白思宏殺將過去,口內叫道:“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將此人拿下!”
“住手!”
冷不防地,又是一聲斷喝響起,這次卻是出自慕飛卿之口。
“寧北將軍?!”洛彬不解地望向他,不知他爲何阻攔自己。
“洛統領,”慕飛卿微微和緩了一下面色,“勞煩你先將人撤下,這件事,我想自己處理。”
“可是寧北將軍,皇上那兒——”洛彬一臉難色。
慕飛卿挑挑眉:“我自會進宮面聖,承擔所有的一切。”
“那,好吧。”遲疑良久,洛彬終是向後退了一小步,揮手一擺,所有侍衛立即訓練有素地退下。
“今日之事,實屬突然,還請諸位貴客見諒,大廳中早已備下美酒佳餚,諸位請盡情品嚐,飛卿先行告退,稍後自會入席相陪。”慕飛卿團團一抱拳,又叫過吳九、高洪,吩咐他們用心招待客人,待安排好一切,這才走到白思宏面前,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你跟我來。”
白思宏眼中餘怒未消,憤然地瞪了他一眼,卻也沒有出言相拒,跟在慕飛卿身後,邁步走出側門,離開了喜堂。
東院。
書房的門緩緩合攏,隔絕了前院依稀可聞的喧囂,慕飛卿轉過身,眸光如箭般射向白思宏,從齒間擠出一句森涼無比的話來:
“看不出,你還有這等的膽魄。”
“我說過的,”白思宏定定地看着他,下垂的
雙手慢慢握緊,“如果你再敢傷她,我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你以爲這樣做,就是對她好嗎?”慕飛卿寒聲低喝,一股迫人的威勢從全身上下擴散出來,讓白思宏頓時一怔。
慕飛卿脣角的冷笑更加濃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難道你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如果寧北將軍府真有什麼滅頂之災,你的那個寶貝妹妹,就真能置身事外嗎?還是說,從此以後,你打算帶着她浪跡天涯,四海爲家,整日裡躲躲藏藏,擔驚受怕?”
白思宏微微變色,隨即胸脯一挺,依舊硬氣地道:“皇帝若是怪責下來,自有我一肩承擔着,決不會牽連到她!倒是你,慕飛卿,我看你根本就是在害怕,害怕自己榮華不保,富貴成空吧?誰不知道,若是娶了紅翎公主,不但你在朝中的地位更加穩固,而且還可以得到南韶國的外援,將來說不定——”
“你說夠了沒有?!”慕飛卿忍無可忍,低聲吼道。
“怎麼樣?戳中你的痛處了吧?”白思宏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更加尖銳刺耳地道,“你這樣的男人,怎麼配得上她的一往情深?慕飛卿,你一再地辜負她傷害她,甚至還——”白思宏沒有把話說完,只是重重地咬住了雙脣。
兩人就那麼久久地對視着彼此,眸中狂潮洶涌。
“白思宏——別逼我對你——”
“想殺我?”白思宏不以爲意,再次高高挺起胸脯,“你若真有那個本事,不妨試試看。”
慕飛卿滿眼的陰晴不定,籠在袖中的手慢慢攥緊。
院外忽然響起一陣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接着是一聲銳亮的高喊:“皇上有旨,捉拿攪擾大禮的亂賊,若遇反抗,就地格殺!”
房中兩人同時渾身一凜,白思宏身形一閃,已然欺至門邊,正當他準備打開房門的剎那,慕飛卿驀地抓起案上的一支毛筆,擲向白思宏,隔空點住了他的穴道。
“你——”白思宏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身體便僵立當場,動彈不得。
慕飛卿再未多看他一眼,輕輕拍拍手,房樑上“嗖”地躥下一條銀色的影子,身穿白衣,頭上還戴着
銀色的面具,根本看不清面容。慕飛卿將他招到面前,附耳低語幾句,然後拉開房門,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誰都不知道,慕飛卿到底做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總而言之,半個時辰後,圍在寧北將軍府外的禁軍一一撤走。食不知味的賓客們勉強用完一頓飯,也紛紛作辭而去。
拱手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慕飛卿這才緩舒一口氣,陰沉着臉轉回府內,命吳九派人封鎖各處院門,嚴陣以待。
想起書房中那個頭腦發熱的傢伙,慕飛卿就忍不住一陣頭痛——好好的計劃,全被他破壞掉了,也不知道——目光閃了閃,他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再次朝東院走去。
穿過長長的迴廊,慕飛卿的目光忽然捕捉到水池邊的一抹清影,腳步頓時微微一滯。
擰眉默思片刻,覺得還是暫時不見她的好,慕飛卿轉過身,想繞過迴廊,從另一條道去東院,不想剛剛繞過假山,面前人影一閃,擋住了他的去路。
“思綺……”慕飛卿微微一嘆,不得不擡起頭,正視這個此刻自己最不想見到,卻必須面對的人。
“你要怎麼處置他?”冷不防地,白思綺劈頭蓋臉便是一句。
慕飛卿的眉頭高高地聳起,心頭的無明業火頓時躥起三丈高,眸色驟冷:“他故意破壞兩國聯姻,罪在不赦,我自然,是要將他移交刑部。”
白思綺雙眼湛黑,一眨不眨地望進他的眼底,彷彿要將他的心看穿一般。
見她久久不語,慕飛卿愈加煩躁,沉聲言道:“如果沒有別的事,你還是回主院去吧,不該你過問的,就最好別過問。”
“我想見他。”
出乎慕飛卿意料的,白思綺不驚不怒,既沒拉着他的手大哭大嚷,也沒出言向他求情,而是語聲清冷地吐出四個字。
“嗯?!”慕飛卿的眉頭高高地掀了起來,他實在想不到,她竟然會如此突兀地提出這樣的要求。
“不行!”但,幾乎不加思考的,他就斷然拒絕了。
“爲什麼?”白思綺倒也沒有着惱,仍然是用那雙再鎮定不過的雙眸,靜靜地看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