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書袋,你啞巴了嗎?”
三清宮,女帝皺着眉頭看着身前站着的一個小孩。
小孩看起來十來歲的模樣,手中捧着一本書,書中空無一字。
聽到女帝的話,小孩擡起頭,可憐兮兮的說道:“聖上,你說書上爲什麼沒有字?”
“當初老監正跟我說,只要我能走進宮城,就能看懂書上的字了。”
“可是,我還是什麼都看不到啊。”
“是不是老監正在騙我?”
女帝心中一陣苦悶。
欽天監兩個監正,一老一少,都是令她頭疼的人。
而今,老的駕鶴西歸,欽天監上下所有的事情,都是這個外號小書袋的孩子在主理。
“朕不知道。”
女帝強忍怒意,沉聲問道:“朕問你,將星隕落,和那個唐燦,究竟是回事兒?”
小書袋茫然問道:“有關係嗎?”
“說人話!”女帝在暴怒的邊緣。
小書袋愕然:“將星落在西南,和唐燦沒有關係呀,應該是南邊出事兒了纔是。”
“那唐燦有沒有可能是讖語中人?”
小書袋面露爲難,低頭看着無字書。
過了一會兒,可憐兮兮的說道:“聖上,書上沒說。”
女帝:“……”
“應該……可能……不是吧?”
在女帝的逼視下,小書袋一張臉皺的不像樣子,可憐兮兮的說道。
看他的模樣,再逼他,估計就得哭。
女帝無可奈何,揮手讓他離開。
一個人,在三清殿中沉思片刻,女帝的嘴角,重新浮現笑容。
既然小書袋說應該不是,那就不是。
對於這個小孩,她很信任。
……
大涼,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在謝安石的安排下,將作監和地部諸官,開足馬力,迅速開始規劃紅薯的推廣、種植。
“傳令淮南道,跟趙永康說,那十萬斤紅薯,不準吃,全都用來耕種。”
“另外,問問他,能不能有餘錢,安南軍還需要錢。”
謝安石不斷安排,以期將紅薯可以最短時間內覆蓋全國。
與此同時,嚴立本和地部的官員,將算盤扒拉的啪啪作響,推算明年的耕種面積和收穫。
僅僅只是粗略的推算,得出的數字就險些驚掉衆人的下巴。
大涼如今耕種面積不過三十餘萬頃,而明年,這個數字將近翻倍,接近五十萬頃!
五十萬頃,就是五萬萬畝,五億畝!
哪怕,沒有紅薯,一年所獲糧食,也和之前大涼盛景之時不想上下。
有了紅薯,畝產哪怕只有三千斤,那也是一千五百億斤糧食。
這個數字,已經接近大涼過去十年的產糧。
謝安石嚥了咽口水,沙啞着嗓子問道:“會不會,算錯了。”
“是算錯了。”嚴立本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聲音激動的有些顫抖:“這是按照全國所有耕地都種植紅薯計算。”
“如果按照一半的耕地用來種植紅薯,其他用來種植輔糧、蔬菜、瓜果。”
“紅薯一年,就是七百五十億斤!”
“還有,紅薯一年可種植二至三季。”
“如果全面推廣開來,一年一千億斤,不成問題!”
“明年是推廣的關鍵年,產量會少一些,但是兩百億斤,不成問題。”
嘶!
謝安石倒吸了一口涼氣,手中的書冊,順着掌心滑落。
眼眶微紅,一抹晶瑩,出現在眼角。
他不禁想到,如果全國遍地種植紅薯,那是一幅什麼樣的畫面。
不過……
也就只能想一想。
一來,沒有那麼多的種子,可以一下子就種滿全國。
二來,紅薯雖好,但是人不可能只吃主糧,不吃別的。
饒是如此,謝安石仍是激動的握緊拳頭:“大涼,當興!”
另一邊,文昌閣的高元一,則是笑容更勝。
五十畝紅薯的田地,女帝當做祥瑞賞賜給了唐燦。
這個事情,倘若有人提出來,女帝恐怕要頭疼了。
“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遠遠的傳了出去。
……
翌日。
神龍殿。
早朝上,文武百官個個面帶喜色。
大涼盛世,普天同慶。
尤其是當謝安石、嚴立本等人彙報出紅薯的耕種計劃及產量預期的時候,更是有不少官員,幸福的暈了過去。
比前次聽說紅薯,更是激動!
女帝元殤,更是嘴角含笑,說不出的開心。
兩百億斤,少了點,但是足夠支撐她修建行宮了!
但是……
愉快的氣氛,在夏部一名小官提出安南軍缺軍費五十萬兩還未曾撥給的時候,蕩然無存。
皇位上,女帝恨得牙根癢癢。
無比想說出唐燦搶了他七十萬兩的事情。
可是……這個話不能說。
她也只能板着臉,只當做沒有聽到。
小官不依不饒,李藥師也跟着添亂:“聖上,安南軍秦壽黯然離開神都,兩手空空的返回安南。”
“此事……唯恐令邊軍心寒,軍心不穩啊!”
七十萬兩啊!
越說,女帝的臉色越是不好!
“夠了!此事,朕自有計較!”女帝終於發怒,冷聲說道。
李藥師不想放棄,硬着頭皮,再次開口:“聖上,如今有了紅薯……”
“報~”
“急報~”
“安南軍急報~”
一連三聲急報,朝堂諸公,都是神色大變!
便是女帝,也不禁動容!
難道說,李藥師這個烏鴉嘴說中了?
“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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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頃,一個軍卒,風塵僕僕奔入神龍殿。
看到他右臂上繫着的黑布,衆人目光呆滯。
李藥師更是頭皮發麻,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安南軍急報,大將軍楚生,傷重不治,身故!”
偌大朝堂,寂靜無聲。
安南軍大將軍楚生,是安南土生土長的小人物。
在安南軍,從一個小兵,一步步的爬起來。
鎮守安南二十餘載。
將星隕落,原來是他!
女帝很快回過神,目光掃視羣臣,藉着落在李藥師的身上,語氣不容置疑:“李藥師,你往安南,其餘事,另議!”
這種情況下,李藥師不可能討價還價,沉聲答應。
有幾人,本想反對。
可是想了想,還是閉上了嘴。
就連本來打算提出封賞唐燦的幾個人,都識趣的沒有開口。
一晃幾日,李藥師已經離開神都,奔赴安南。
朝堂漸漸恢復以往的寧靜。
當然,每個人的表情,較以往都輕鬆了許多。
“聖上,臣以爲,肅政臺御史中丞兼易縣男唐燦今次紅薯有功,當大加賞賜。”謝安石拱手,笑着上奏。
女帝還想再拖延一段時間,眉頭微皺,沉思不語。
高元一,面帶笑意,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嚴立本忽然開口:“謝相此言差矣。”
又開始打擂?嚴立本投奔高元一了?
女帝在皇位上,眯起眼睛。
靜待事情進展。
“嚴立本,你喪心病狂,沒有良知!”
“唐御史帶着你將作監立下諸多功勞!”
“現如今謝相提議賞賜,你竟然反對!”
“你還是人嗎?”
“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
“我鄙視你!”
“肅靜。”女帝聽他們吵鬧了一會兒也沒說出什麼重點,皺眉問道:“卿家請說。”
因爲將作監最近立功多,嚴立本終於升級爲卿家了。
“是。”嚴立本拱手:“聖上,唐御史賞賜已足夠豐盛,再多加賞賜,有傷國本!”
女帝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不錯,不錯,嚴立本懂事了。
但是,朝堂上,再次吵鬧了起來。
“嚴立本,你還是個人嗎?”
“以唐御史之功,封王都綽綽有餘!”
“而今只是縣男,官職更是隻有區區五品。”
“你竟然說封賞有傷國本!”
“老夫鄙視你!”
“唐御史堪稱大涼基石,當重賞,聖上!”
謝安石臉色變了變。
基石,那是他的稱號。
這一羣有奶就是孃的混球……
女帝心中偷笑,表情還是有些爲難:“朕……以爲唐御史還是應該賞賜。”
百官紛紛稱讚,高呼聖上萬歲。
嚴立本,再次提出反對意見。
一次兩次,是個稀罕。
三番五次,就讓人反感了。
女帝皺了皺眉:“嚴立本,你究竟是何意?”
“聖上請容臣說完。”
“說。”
“聖上,現如今的紅薯,都是唐御史的封地上種植出來的。”嚴立本說完,當即閉上了嘴巴,微笑着看着女帝。
女帝一怔,接着臉色一點點的變得難看。
連帶着,他覺得嚴立本很難看,非常難看!
之前辱罵嚴立本的一衆官員,怔了一下,也紛紛反應了過來,一個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嚴立本。
俄頃。
朝堂中,倒吸涼氣的聲音,不斷響起!
顯然,他們都想起來女帝早先爲了鼓勵農事的時候,頒下了一條法令。
“倘若有人育出畝產超過五百斤的良種,根據全國推廣的耕種面積計算,每十畝,得總糧一成。”
“畝產超過千斤良種,每畝得總糧一成。”
“畝產超過兩千斤良種,每畝得總糧兩成!”
這也就是說……
紅薯推廣全國,朝廷稅收,十取一。
唐燦,十取二。
這一下,唐燦的收入,比國庫還多。
這……這……這……
女帝忽然覺得心有些涼。
當初,爲什麼要將那塊地賞給唐燦!
爲什麼,爲什麼!
這一刻,女帝想走,不想在朝堂上待着了。
尤其是,不想看到嚴立本醜惡的嘴臉!
之前第一個提出要賞賜唐燦的謝安石,更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沉聲說道:“聖上,茲事體大,此事需細細商議,不如押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