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莊園有種恐怖片的感覺。
入耳的都是夏日裡的蟬鳴和蟋蟀窸窸窣窣的聲音,偶爾有風吹過,帶動樹葉簌簌地響。
司曼走在葉卿前面,她腳步閒散,走出一段距離後,開口:“我知道你不想讓我參合進來。”
葉卿沒說話,這確實,之前的風暴記憶裡司曼死去的畫面她還沒有忘記,如果在現實中,哪天真到了那個地步,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但是…”司曼停下,她擡着頭,語氣輕輕,“我也想幫你,別把我排除在外可以嗎?”
葉卿嘆口氣,“我害怕哪天迎來最糟糕的結果,異能界太亂了。”
“怕什麼。”司曼回頭,笑了笑,“我都不怕你怕啥。”
葉卿只好點頭,“好吧,很多時候你保護好自己就行,我會想辦法變回強大。”
霧燈說,莊園內保存的是她的光之異能,葉卿打算明天去問問閻煥,畢竟是自己的異能,用起來肯定方便。
兩人走在小路上,說着這段時間以來的發生的事兒,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葉卿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前面……有點怪。”
司曼扭頭,疑惑看了看葉卿,又看了看她所說的那個地方,一片灌木叢,沒什麼特別的……
等等!司曼瞪大眼,她好像看到灌木叢動了一下,好像裡面有什麼東西。
以防萬一,她先在手心裡放出一小簇幽冥火,防備這裡面那個東西突然竄出來,司曼問:“要過去看看嗎?”
“看看?”葉卿壓不住好奇心,“那就看一眼。”
灌木叢還在動彈,司曼手裡拿着根樹杈,距離還有兩步遠時,用樹杈戳了戳,灌木叢動靜變小,她說:“好像是什麼動物,感覺戳到了皮毛。”
“啊?”葉卿皺眉,她來了這麼多天也沒見過這莊園附近有什麼小動物出沒啊,據尤夏所說,好像這附近稍微大點的動物都被攆出去了,就是怕哪天有敵人來襲,這些動物成了無妄之災。
更重要的是,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的異能者的異能是寄宿,萬一有異能者藏在動物體內進去莊園,那可就不是糟糕可以形容的了。
葉卿感覺敏銳,她拉了一把司曼,下一秒從灌木叢裡冒出來個黑影,如果剛纔司曼沒躲開,這黑影就要落到司曼身上了。
“這啥啊?”
葉卿湊近幾步,藉着月光看見,這動物一身皮毛灰黑色,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藍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司曼,嘴裡能看到獠牙。
她立馬拉着司曼又後退幾步,“這是狼啊。”
狼?司曼迷惑,看着這個長相酷似她家阿拉斯加的狼,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感嘆道:“和我家理理長得還挺像。”
狼聽到她的話,小聲嗚咽一聲,可憐兮兮的,惹人憐愛。
她這纔看到,這隻狼的後腿好像被什麼尖銳東西戳傷了,血流不止,抖個不停,看着下一秒就能倒地。
“葉卿啊,要不……咱把它帶回去吧?”司曼建議道,這隻狼的眉眼太像理理了,拋去兩者物種不同,這狼簡直就是理理的翻版!
不得不說,她惻隱之心動了。
葉卿像是聽到了什麼驚駭世俗的問題,睜大眼:“你認真的?這是狼,不是貓貓狗狗。”
“我知道。”司曼尷尬的笑笑,“就感覺它有點可憐,而且還那麼像理理,就……有點於心不忍。”
葉卿無語,“主觀臆斷不可取啊,說不定人家現在正在盤算從哪兒下口你比較好吃。”
“我有種感覺,感覺它不會傷害我。”
葉卿:“……”
司曼也覺得這有點扯,她試探着走一步,朝着狼說話,“喂,看你這麼機靈的樣子,能聽懂我說話嗎?”
狼點了點頭。
“我擦,葉卿你看到了沒?它剛剛是不是點頭了?”司曼宛如看到了什麼驚天大事,有些激動地說。
葉卿:“是是是,看到了。”
“我其實挺想幫你治個病的,但是吧,你也知道你比較兇猛,我朋友她也不同意,所以呢……”
狼低垂着頭,嗚嗚咽咽,藍眸像是浸了水,委屈巴巴的樣子。
司曼突然想到了之前她回頭看到的衛理的那個眼神。
好像,也是這個模樣。
她揉揉眉心,調整自己的狀態,裝出兇狠的樣子說道:“你要是敢咬人敢不聽話我就燒了你!”她揚了揚手裡的幽冥火,並且還加大一倍火焰。
狼聽懂了話,急切地嗚嗚咽咽做保證,就差拱着鼻子來蹭人了。
葉卿嘴角微微抽搐,她活這麼久還沒見過這樣的狼,她嚴重懷疑這狼是人變的,畢竟這世界都出現異能了,有狼人應該也不算稀奇吧?
於是,這隻狼就被領進了莊園,司曼安排着它在自己房間裡休息,還拿着醫療箱幫它後腿止血。
葉卿扯過剛出來的司曼,一臉猶豫,“要不然我給它單獨一個房間?萬一半夜遇到什麼危險情況……”
“應該沒事吧。”司曼換隻手端着手裡的肉食,“再怎麼說我也是異能者,難不成還怕一隻狼嗎?”
“你有沒有想過這狼是其他異能者操縱的或者是寄居的?”葉卿索性把自己的顧慮說出來,現在這個特殊時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這下子司曼沉默了,她看着自己手裡的肉,頓時涌起一陣不安。
“那我…給它關到隔壁?”
葉卿點點頭,“鎖着點,你今晚睡覺也有點警惕性。”
直到第二天太陽曬屁股,司曼晃晃悠悠從牀上爬起來,迷迷瞪瞪地刷牙,陡然間從鏡子裡看到自己脖子上有紅痕。
她奇怪地用手搓了搓,不疼不癢的,發現沒什麼大礙,她也就懶得去細想怎麼回事了,大概是窗戶沒關好被蚊子叮了一下,但蚊子沒來得及吸完一大口,就先被她拍死了。
司曼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她打開隔壁門,那隻狼安安穩穩地盤在牀上,呼吸起伏平緩,狼毛順着呼吸一顫一顫的,看起來手感就很好的樣子。
這更讓她回想起理理睡覺的樣子,貌似也是這個樣子,睡着了就毫無防備,還會露出軟軟的肚皮來。
司曼搖搖頭,阻住自己繼續去想下去,她把早餐放到牀上狼的腦袋旁,大約是腦子抽了,莫名其妙地對着還在熟睡的狼說了句:“早上好。”
說完,她自己先被自己尬到了,這是什麼臺詞。
巧的是,狼醒了,半睜着眼,用頭蹭了蹭司曼的手背,而後前腿扒拉着她一隻胳膊,換個姿勢繼續睡。
司曼一下子呆住。
眼神複雜地看向熟睡的狼,這睡姿和習慣簡直和她家理理一模一樣。
果然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她抽了抽手,沒抽動,反而把熟睡的狼推醒了,狼伸舌頭親暱地舔了舔她胳膊,瞬間。司曼雞皮疙瘩起一身。
司曼用了勁兒掰開它的腿,幾步並作一步走,趕忙離開了這個房間。
徒留下剛剛清醒的狼呆愣愣趴在牀上。
……
葉卿起了老早,她一晚都沒怎麼睡着,心裡壓着事,實在着無法安然入睡。
經歷過一場戰鬥,大家都在恢復元氣,尤夏跟着東方姐妹訓練,徐尚繼續探查維護,閻煥則在莊園裡悠哉悠哉地澆澆花,偶爾去瞅瞅杜寒代醒了沒。
杜寒代受的傷不算輕,不過好在閻煥懂一點治療,大概一週左右就會痊癒,對此葉卿鬆了一口氣。
而此時,閻煥正拿着水壺給莊園別墅裡的綠植澆水。
葉卿想好怎麼開口,大踏步地走過去,拍了拍閻煥的肩膀,說道:“我…我有點事想和你說,一會再澆吧。”
“好。”閻煥恭恭敬敬,眉眼柔順。
他們走到客廳裡,相對着坐在沙發上。
葉卿咳一聲,裝模作樣地詢問莊園現在怎麼樣了,大家有沒有受傷啊?狂化者還有衛理謝成軒來這兒到底想幹什麼。
反正雜七雜八看起來重要其實沒啥用的問題都讓她問了一遍,問完後,葉卿陷入沉默。
“大人,您可以隨意問我,不用拘束,我都會告訴您的。”
“除了關於我記憶的事。”葉卿幫他補上後半句。
閻煥略微尷尬地笑了笑,嘴角上揚弧度不變,葉卿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問了,他是真的不打算說。
她清清嗓子,說道:“或許你知道光之異能嗎?”
閻煥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後立即恢復正常,葉卿一直在觀察着他的微表情,自然沒有錯過這個瞬間。
葉卿面色不改,繼續道:“風暴區域,是會讓人看到過去的,而我呢,恰好就知道了些東西,比如說,被封印在莊園內的我的異能——光之異能。”
這回閻煥那嘴角上揚的弧度直接落下來了,有一絲風雨欲來的感覺,好像下一秒就能提刀殺人。
葉卿對他突然變臉有些不太適應,身子稍微往後仰,儘量放鬆。
閻煥沒再繼續笑,他大拇指摩挲着自己食指的第二個關節,心不在焉地淡笑一聲:“沒聽說過,大概您的記憶出現偏差了。”
“偏差?”葉卿就知道他會不承認,她站起身來,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扇子,食指屈起輕輕敲了敲扇柄,說:“霧燈,起來了。”
沉睡的霧燈飛出扇子,由於纔剛恢復一點異能,她現在還處於迷迷糊糊地狀態,一出來就往葉卿身上靠,抱怨道:“好睏啊。”
葉卿撓撓她下巴,輕聲道:“就等一小會。”
她扭頭看向閻煥,發現對方臉色黑嗆嗆的,把不高興三個字直接表現在了臉上。
“別告訴我你不認識她,說了我也不信,那現在你可以考慮告訴我關於光之異能的事了嗎?”
閻煥也站起來,他垂下頭,“您想幹什麼?”
“我啊…”葉卿手捧着霧燈,淡然道:“也沒什麼,就是想解除封印重新獲得啊,畢竟是我的異能。”
“不行。”閻煥拒絕。
他眼中是葉卿從沒見過的嚴肅與謹慎,細細去看好像還有一絲畏懼害怕。
“光之異能……不行。”
“爲什麼?”葉卿迷惑,一個異能而已,難不成有了就會毀天滅地嗎?
她又不是季肆空,做不出那麼瘋狂的事。
“總之就是不行。”他依舊嚴詞拒絕。
葉卿雙手無語地偏了偏頭,“爲什麼不行,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吧,要不然你怎麼讓我打消念頭?”
閻煥沉默不語,足足有三分鐘,他才重新開口:“會死。”